第23章 猶堪思(三)

戚少商不想和英子說話，也不想在這裏起沖突，更何況英子是顧惜朝身邊的人。可心裏畢竟別扭，便轉過頭去看李壞：“許州離這裏挺遠的，你到這裏辦事嗎？”

李壞端起茶潤潤喉：“今上不是要遷至神都嗎？說是路上需要術師護衛，诏我師父去，我師父說他年紀已大，旅途勞頓經不住，就讓我來了。”其實師你根本就是太懶了，即不想跑這種差事，也不想理宮裏的事。他老人家就想神游，但又礙于身份，不得不介入這種事。于是他這徒弟就命苦的四處奔波，還美名其曰的說是讓他多歷練。

顧惜朝一聽更加皺起眉：“遷至神都，不是說近幾年暫不去嗎？”

鐵手搖頭：“陛下不喜這裏，而且神都明堂已成，準備近日就啓程，新年祭祀便在神都舉行。”

追命嘆息：“陛下的意思就是過去就回來了吧，師兄要新婚，暫調至京兆尹下，三年後再調派。我和戚兄這南北衙就得跟着走了。敕書這兩日就該正式頒布了。”

英綠茶看看顧惜朝，突然道：“我從江寧過來太累了，先休息會兒。”說着便隐去不見，小雨中的杏樹晃了幾晃，便又歸于平靜。

追命四處打量了一下，居然站起來道：“那個，顧老板，東西我先拿走了，就按咱們說好的辦。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說着，還轉過頭來對鐵手道：“師兄，你和我一起走吧。”鐵手一時莫名，只得點點頭，站起來告辭。

李壞摸摸下巴，看着追命，這小子看着簡單，有時候還挺精的啊！他想着，也站起來：“既然誤會一場，我也告辭了，後會有期。”

戚少商看着這些人轉眼走了個光，心中不知該做何感想。他最終調回眼光看向用一種奇異的眼光打量着他的顧惜朝。看着他這樣，他便有些焦躁。他們畢竟相識不久，即使他将遠調，對于顧惜朝來講，其實應該沒什麽。對于他來講，他的離開可能只不過是來話個別而已。他們之間就只是如此簡單，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裏十分失落。

從上次扶風回來開始，他就預感有這一日，陛下前幾日在小範圍的近臣中下诏說了這件事時，他只覺心中一空。這幾日時常和人遇到，都是在說道別的話，做了這麽多次，卻唯獨沒有辦法在顧惜朝面前開口。

他為自己這種遲疑而焦慮，也不安，因為，他心中一直存在着一個說起來可能是荒謬的念頭：最好顧惜朝和他一起去洛陽。這是多麽不合理又多麽可笑！甚至他只是想，從來不敢說。

“一直想和你說，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但很有緣，有些可惜，這麽快就不能見了。”在戚少商還沒意識到，這些話麻木地從他口中流出來，有如背書。他心中想叫停，卻又按不住。他只能接着說：“等我有時間到這裏辦差時，一定來看你。”

顧惜朝聽着，眼中流露出一種近似憤怒的情緒，但那太快了，快到讓戚少商覺得自己看花眼了。然後顧惜朝便很淡地說了一句：“戚大人事多任重，自當以前程為要，顧某在這裏以茶代酒謹祝你日後飛黃。”他說着，舉起茶杯，當真敬了他一下，而後飲盡。

戚少商也舉起杯喝了一口，但巨大的苦澀襲卷着他，那種不可置信竟讓他覺得一切都有些恍惚。喝到口中的茶一點味道都沒有。他從來不知道顧惜朝一句話，能對他産生如此大的影響。

那一日戚少商又胡亂應付了幾句，便匆匆告辭。他坐在那裏，如有針紮，顧惜朝強烈的冷淡意味的拒絕讓他不能再在一言堂多呆一刻。

那之後，東行的敕令正式下達，戚少商收拾了行禮，做為今上重要的護衛，向神都洛陽開拔。一個月後，正式到達。再之後，新年的祭祀在新的明堂舉行。

顧惜朝坐在一言堂內，此時道路上正舉行着遷都的儀式，從這一天開始，東都洛陽将成為大周朝的都城。而戚少商也在這一刻離京。

他并沒有去看，他心中其實滿腔怒火，而怒火之下，是深深的不安。他的不安，不會少于戚少商，甚至比他更多。

英綠荷坐在他對面，拿着一面鏡子給自己畫眉，少數人可以面對顧惜朝的怒氣而安之若素，除了戚少商，恐怕首當就應該數她英子了吧。英綠荷對着畫好的眉自得地笑了一下。然後放下鏡子：“小顧，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樣。”

顧惜朝壓了一下自己的火氣，不冷不熱地說：“我怎麽了？”

英子挽挽落下的碎發才道：“擔心人家就過去，何必私下裏自己難過。”

顧惜朝的眉鋒中終于擰出一種難以說出口的苦楚：“現在，還不是時候。”

英子笑得很俏，聲音卻冷酷：“不到時候，什麽是時候？像以前那樣？！”

顧惜朝啪的一聲拍到桌上，桌上的幾樣東西在他的怒氣沒法控制所産生的靈力中全部碎裂，随即他怔了一下，便指袖而去。英綠荷只是用寬袖擋了一下臉，絲毫不為他的怒氣所吓到。顧惜朝對女子還是很憐惜的，所以，她才不怕。

只是，有些話，點到為止！

＊＊＊

記得很多年前，也是這樣，那個人要遠征，邀自己同行。可自己不想參與任何戰事，那人卻為了他心中想要的蒼生平安，自顧自地參了軍，竟然不顧自己的心願。自己惱他這樣的行為，無論他的言辭如何懇切，就是負氣不肯再相交，甚至把他趕出了自己住的地方。

那個人趕着時間，只得留話說再來看他，就匆匆離開了。

如果那時候沒讓了離開，甚至就答應了和他一起走。他就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下那把逆水寒，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被那把怨氣過重的劍傷到。

也怪自己，在去看他的時候，都沒發現，那個時候他已經受了傷。

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吧？

真的不要再發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長安卷就結束了,然後就是中卷洛陽卷,戚顧會進入一個比較平靜的戀愛時代,歡迎大家繼續觀賞^-^

中 洛陽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