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非常規大師(三)
聽過不少鬼故事的馬老板自然也知道朱砂的用處,原本的懷疑早就不翼而飛,現在完全可以确定對方是大師級別的人物了:“大、大師,那你說我這到底怎麽回事?”
顏盛翹着二郎腿,一副你是蠢貨嗎的表情:“鬧鬼。”
這樣的做派并不禮貌,其實容易惹人生厭,但顏盛生的好,一挑眉、一勾唇都有着動人心魄的豔麗,更何況對此刻的馬老板來說這完全就是高人姿态。
不是高人敢這麽嚣張嗎?敢這麽嚣張絕對會被人揍吧?
于是馬老板又抖着聲音,恭敬問道:“大師,我這為什麽鬧鬼?”他自己又怕又覺得委屈懵逼:“我從小到大可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可沒幹過坑蒙拐騙、喪良心的事。”
顏大師習慣性伸手推了推墨鏡,繼而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的一笑:“雙親康健長壽,姐弟三人和睦友善,家有賢妻內助,一兒一女又乖巧可愛,雖無大富大貴,但也吃穿不愁。這樣的命格已經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了。”
馬老板越聽越心驚也越聽越開心,因為這位大師說的完全沒毛病啊。
他爸他媽都快七十了,但耳聰目明、能跑能跳,每半年的體檢各種指數都在正常範圍。
大姐溫柔平和,二哥爽朗豪邁,到現在雖然各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但關系還是很好。
至于賢妻那更是完全符合……
還沒等他喜滋滋回答一二,顏盛很惋惜的搖頭嘆氣:“可惜、可惜,你運勢已變。此時巷路氣暗,禍患風雲,印堂發黑,離死不遠。”
原本還喜滋滋的馬老板想哭的心都有了:“運、運勢也會變嗎?”
顏盛語重心長:“天底下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命格運勢自然也是如此。有人生來該是大富大貴可因後來不修德行,最後家財散盡、窮困潦倒。有人生來窮厄艱苦,卻也因陰德改變命運。前世所種何因今生便得何果,今生所種又為因,來世所得又為果。循環往複,是為輪回。”
他說的這些馬老板有點不懂但此時此刻也不是特別想懂,他只好奇關心一個問題:“那我運勢為什麽會變?”
顏盛又推了推墨鏡:“運勢的變化除了自身也會收到外界的變化,比如有人謀害改運或者沾染陰晦。”
馬老板臉色已經變了,他猶豫着:“我這一直與人為善應該沒人會害我,但是陰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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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說我也沒作死招惹啊,我從來是遇神拜神啊。但還沒有說完,顏盛又自顧自道:“你這地處平庸,沒有助益卻也不會招來禍端。原本這陰氣環繞我以為會是因人作惡,可看你面相并不是你的過錯,也非犯了小人邪祟,所以應該是招惹陰晦。”
馬老板這回聽明白了,他又驚又怕又有點果然就是這樣的詭異安心:“那大師我之前請回來的鎮邪物件有沒有用?”
顏盛一頓,目光默默移向了不遠處的貔貅像,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正好奇的趴在上面對着石像又是摸又是抱的。
再看馬老板期待希冀的表情,顏盛突然有點不忍心傷害對方了:“沒有。”
抱着長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他又涼涼道:“有這錢倒不如留下當遺産。”
被會心一擊的馬老板覺得自己要吐血,但多多少少還有點不服氣:“但是自從請回來神像我們這晚上确實平靜了。”
這位顏大師又一副凡夫俗子本天師不想跟你說話,算了,還是大發慈悲告訴你吧的表情:“平靜不代表消失,它只是蟄伏下來、積蓄力量等待罷了。”
馬老板被他說的心慌不已,幾乎是立刻拜道:“那能不能請大師辛苦出手收服這個惡鬼,錢絕對不是問題!”
顏盛翹了翹嘴角:“錢不是問題,問題是……”他長嘆了一聲,很為難的樣子:“我只怕你不會同意。”
馬老板一拍胸膛:“大師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絕對沒有二話!”
顏盛很滿意的樣子:“那就好,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抓鬼。”
馬老板臉都綠了,他結結巴巴:“可我不會抓鬼啊。”可說着心裏不禁有了期待,抓鬼啊!要知道絕大多數人在少年時期都夢想過像九叔那樣一把桃木劍,幾道黃紙符,除魔衛道、救人水火。
顏盛上下看了他一眼,聲音清冷冷,帶着幾分嫌棄:“你想多了,凡夫俗子的能力只能做誘餌了吧。”
馬老板:……能拒絕嗎?
答案當然是不行,按這位顏大師的話來說惡鬼都是一根筋的蠢貨,他們的目光會死死盯着第一個人,直到對方被撕成碎片或者有人花樣作死轉移開惡鬼的目光。
晚上十一點四十六。
應該的燈火通明盡數化成了明滅不定的暗影,馬老板坐在公共辦公室前生無可戀的盯着虛空,時而一陣冷風吹過就跟着打了個寒顫,頗有幾分驚弓之鳥的架勢。
馬老板很想給那位大師發信息,問他現在在哪,能不能給他發個具體位置,真有什麽事也好接應啊。
他剛要打開手機突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聲輕響,就像是有人推開走廊的門向着辦公室的方向走了進來。
就這麽一下馬老板汗毛都要立起來了,這個時間不可能有人來公司,那不是人還能是什麽?
馬老板抖着手打開手機信息頁面:大師,好像有東西來了。
也許大師在準備畫符法器,并沒有回複,馬老板怕打擾到對方,于是也沒再發送短信而是死死抓住手機,靜靜聽着門外的動靜。
然而一片死寂,就像是剛才他所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覺。
馬老板卻不會真的認為是自己的幻覺,他可是聽過無數鬼故事的人,鬼故事的套路一般都是真真假假的吓唬你,等你開門絕對要遭受惡鬼的毒打。
所以馬老板只是更緊的握住了手機,同時情不自禁把原本放在地上的雙腳縮回到了椅子上:要知道鬼故事的套路還有一點就是從下面抓住你的腳踝。
他正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走廊上又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是高跟鞋的聲音,噠噠噠……在冷寂的夜裏十分清晰,由遠及近向着他這裏來了。
雖然顏大師告訴過他只要自己不開門就不會有事,但馬老板還是被吓得幾乎不敢呼吸,更不敢發出任何響動。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了門口,又恢複成一片長長的死寂。
夜色中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像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了馬老板的心髒,讓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可在那刻他忽然想到了大師的話:恐懼會讓你陷入惡鬼的陷阱,所以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冷靜。
馬老板死死咬了咬牙,勉強穩住了心神,他擡眼看了看時間離十二點還差六分鐘,剛要動作,門口又起了聲音。
這回倒不是高跟鞋的腳步聲,而是敲門聲,緩慢而沉悶,像是瀕死之人有氣無力的求救。
伴随着敲門聲是貼在耳際若有似無的、近乎嘆息的呼吸,而在這慘白的月光下是馬老板同樣慘白的臉。
馬老板沒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是很久很久,他又聽到了另一種聲音,走廊裏的奔跑聲。
高跟鞋的噠噠聲、緩慢沉悶的敲門聲都在這刻不翼而飛,如同從未出現過。
如夢初醒,馬老板動了動冰涼僵硬的像是被凍住了的手腳,繼而屏息凝神聽着奔跑聲越來越近,死死盯着門把手被人轉動,直到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誰在裏面啊?給我開個門呗。”
氣喘籲籲,帶着幾分急促。
而這個聲音馬老板再熟悉不過了,是策劃部的張永傑。
馬老板差點熱淚盈眶,他掙紮着站起來,跺着腳要去開門,不過還留了心眼,先從貓眼确定了來人相貌。
普普通通,一張看了好幾年的臉。
然而此時此刻馬老板怎麽看怎麽覺得英俊潇灑,帥氣逼人,他一邊打開門一邊問:“永傑,你大晚上來公司是有什麽事嗎?”
張永傑先跻身進屋:“別提了,吃完夜宵要回家了才發現鑰匙沒拿,還好老板你在,不然我今天晚上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馬老板擺擺手:“天這麽晚了,趕緊拿鑰匙回去吧,別又熬到二三點才睡,對身體不好。”
平時這些年輕人都會嬉皮笑臉來一句什麽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禿頭小寶貝,但是今個張永傑卻沒笑,扭頭回眸時一雙眼睛靜的吓人。
在慘白的月光中那張本來很熟悉的臉竟然漸漸陌生起來,他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齒。
在那瞬間馬老板突然意識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比如這大夏天一路跑過來的張永傑居然一滴汗都沒出,他僵笑着向後退了一步:“永、永傑?”
“張永傑”咯咯咯笑了起來,他歪了歪頭,那顆腦袋咔嚓一聲滾落到了地上,一雙充斥着怨恨殺意的眼睛死死盯着馬老板。
當這一幕出現在現實中馬老板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尖叫或者逃跑,而是大腦一片空白,忘了所有的反應。直到那顆人頭咯咯笑着向他滾過來,他才想到自己應該做什麽,幸運的是在那刻他也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清冷而習慣性帶着諷意的:“誘餌的工作倒是超常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