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倒是可憐

第42章 倒是可憐

徐莫霖頓覺自己多餘。

顧承霄将她從懷裏扯開一些, 大掌在沈嘉儀腦袋上一拍,冷聲道:“急什麽?笨死了。”

見她臉色有些扭曲,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厲色稍緩, 仔細盯着她的眼睛:“哪裏疼?腳扭了?”

沈嘉儀點點頭,那只被扭的右足此刻被她輕輕收起, 一觸到地就疼得鑽心。

顧承霄皺眉, 立即将人打橫抱起,不避嫌地把她抱到內間小榻上,脫下她的鞋襪就去看傷勢。

小姑娘有些抗拒,可終究拗不過也不敢反抗,細潤白皙的腳踝上已經有些腫, 再走路是不行了。

徐莫霖吩咐侍從去請府醫, 也緊跟着進了內室。因顧承霄半蹲在沈嘉儀腳邊看傷勢,擋住了徐若霖的視線, 他只看到小姑娘微蹙的秀眉, 卻莫名心中一疼。

他旋即搖頭将這種莫名其妙的疼惜掩去,上前幾步道:“府醫即可就到,沈姑娘忍着些。”

“多謝徐将軍。”沈嘉儀腳踝仍痛着, 蹙着眉去看幾步外的徐莫霖, 心中不忍羨慕,徐将軍性情溫和, 太後娘娘有這麽疼愛她的哥哥,真幸福啊!

顧承霄扯過薄毯,将她的腳踝蓋住,又讓小姑娘半靠在枕上,起身道:“把那套弓箭拿過來。”

徐莫霖早料到般, 溫和笑了:“今日你是非要奪人所愛不可了?”

見到小姑娘崴了腳,就着急忙慌地把他的弓箭搶過來哄人。

顧承霄挑眉,那雙鳳眸透着勢在必得的盛氣,“本王從不說戲言。”

“罷了罷了,我與沈姑娘一眼投緣,這套弓箭就當是贈與她的見面禮了,”徐莫霖拿來弓箭,遞到沈嘉儀的手邊,見她愣神靠在榻上沒有接的意思,便笑着安撫道,“若微從小不喜戰術機巧之物,給她也是放在庫房中積灰,倒不如送給你,也算是物盡其用。”

沈嘉儀的眸子在那瞬亮了,瞳孔裏亮晶晶的,閃着明亮的光彩,她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受不住弓箭的吸引,小心翼翼地接過,言語間掩不住欣喜:“多謝徐小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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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她又補充:“太後娘娘身份貴重,嘉儀有的東西自然配不得娘娘,若娘娘若有喜歡的東西,需要嘉儀相幫,嘉儀願添一份助力。”

“無妨。她在深宮中也不缺什麽。”徐莫霖溫和颔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一臉冰霜的顧承霄,若微平生最喜歡的就是這位活閻王,他要是提出讓沈姑娘拱手讓人,先別說沈姑娘是什麽态度,攝政王一定會先把他給廢了。

惹不起,惹不起。

顧承霄自然讀出了徐莫霖眼中的意思,将箭袋也塞到沈嘉儀懷中,輕描淡寫道:“明日本王要進宮幾日,你腳受傷了,不易挪動,這段時日就住在将軍府,弄月會将巧雨一并帶來。”

沈嘉儀因驚詫水眸瞪大,她自然不願意麻煩徐小将軍,更何況扭個腳而已,怎麽就不宜挪動了?她立即将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麻煩徐将軍的,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說着,她起身欲走,顧承霄使了力氣摁住她的肩,将她按回去躺好,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亂動,本王立即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好好待在這裏玩弓箭,若覺得玩膩了,就讓徐若霖把其他精巧兵器拿出來供你消遣。”

徐莫霖好笑地見到戰場好友對着一個小姑娘明兇暗寵的樣子,心中大呼受不了,這人哪裏還有在軍中時狠絕殺伐的殘暴模樣?

要是讓那些敵軍首領見到顧承霄這副樣子,非得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不可。

沈嘉儀果然被他吓唬住,乖乖順順地點點頭,還是忍不住小聲抱怨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顧承霄恍若未聞,看了眼再旁邊幹杵着的徐莫霖,示意他跟上,大步走了出去。

及至廳外,徐莫霖沒忍住,戲谑道:“你就是這麽欺負人家小姑娘的?”

“本王欺負她?”顧承霄腳步一頓,去問身側盡量當自己不存在的鐘義,“你說,本王是欺負她還是寵着她?”

鐘義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見到主子點名,心裏就開始發苦——您這心裏是寵着沈姑娘,可做出來的事可每件都不是寵人家的樣子啊!

但是他這些心裏話,是絕對不敢說出口的,只好硬着頭皮,拍馬屁道:“主子對沈姑娘的拳拳寵愛之心,天地可鑒,屬下亦看在眼裏!”

顧承霄面色稍緩,這才擡眸睨着徐莫霖,那眼神似乎在斥責他胡說八道。

徐莫霖哭笑不得,只哀嘆裏頭的小姑娘實在太乖,岔開了話題:“你進日來這兒,總不是只為了那套弓箭吧?天色不早了,去書房相議?”

顧承霄點頭,臉上又恢複了如往的寒冷冰霜:“暗冥應在來的路上,你我去書房等他。”

——

兩人來到書房沒多久,暗冥便帶着多日搜集的密報到了,他将一疊密報恭敬呈給顧承霄,禀告道:“沈姑娘在永安侯府的日子過得如履薄冰,繼母謝氏和沈玥琳經常虐待,尤其是每逢雷雨夜,謝氏就會将沈姑娘關在柴房施虐,用的是……銀針。”

顧承霄瞳孔驟縮,一掌拍在上好玉檀木桌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徐莫霖也很驚詫,皺了眉追問道:“沈姑娘是永安侯親女,當年原配夫人病故,據說很是傷懷,怎麽舍得讓原配留下的唯一血脈受人□□?”

暗冥頓了頓,臉上也露出疑惑神色:“屬下也有此問,可順藤摸瓜查下去,又發現一件怪事。十六年前,沈姑娘剛出生沒多久,其生母便突然暴斃,侯府當時的下人在一月內全部遣散。”

“屬下多方尋找當年被遣散的侯府舊人,發現這些人在三月之內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到現在竟然一絲線索也找不到了。”

這麽多反常的事情積聚在一起,暗冥直覺此事必定另有隐情,命其餘人四處打聽,自己則馬不停蹄地趕回彙報給主子。

“永安侯必定隐瞞了什麽,”顧承霄沉眸,“沈嘉儀的婢女巧雨曾将她在侯府的處境告知本王,本王今日尋永安侯對證,永安侯答得支支吾吾,面有愧色。你繼續查,當年肯定發生了件大事,為了掩人耳目,逼得永安侯府上下清理門戶。”

暗冥領命欲走,書房外忽然有了響動,下一刻朱牆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見過主子,徐将軍!”

顧承霄點頭:“輕遠如何說?”

“屬下将圓形胎記一事告知輕遠住持,輕遠住持坦言,寺內的确有一專管姻緣香火的僧人,名叫山塵,耳側相似的圓形胎記,屬下悄悄跟在那名僧人後頭觀察了會兒,發現其言談舉止輕浮,慣愛與一些深閨婦人打交道。”

說着,朱牆将那名僧人的畫像呈上,畫上之人體型肥碩,油頭滿面,兩只眼睛小如綠豆透着猥瑣之氣。

顧承霄只看了一眼就将畫像丢開了,看向朱牆嫌惡道:“如此形貌粗鄙的僧人,為何會與深閨婦人多有交道?”

凡是在大晉有點名位的世家,對自己的名聲都頗為愛惜,更別說是視名節如性命的女子。

朱牆撓撓頭說不上來,面有愧色:“屬下不知。”

“繼續盯着,這幾日若有消息,遞到宮裏不方便,便都禀報給徐小将軍。”顧承霄知道這麽短時間的确查不出太多,也不為難朱牆,索性揮手讓衆人退下,衆人恭敬朝兩人行了一禮,紛紛退出了書房。

朱牆出門時猶自想那枚胎記出神,嘴裏喃喃自語:“山塵……沈二姑娘……沈二姑娘……山……”

鐘義在他身後,聽到他嘴裏念叨“沈二姑娘”,以為他見色起意,喜歡上了沈玥琳。想起巧雨手臂上的傷痕以及沈姑娘的遭遇,鐘義氣憤地擡腿橫在了朱牆前方的路上。

“哎喲”!

朱牆正想那枚胎記想得出神,根本沒注意到腳下,他冷不丁被絆得摔了出去,臉和青磚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臉上擦破滲出血跡來。

“鐘義,你有病啊?最近我沒招惹你吧?”朱牆身形魁梧,意識到是鐘義故意絆倒自己,他蹭的站起身就要沖過去。

看來今天,不給這厮一點顏色瞧瞧,是不知道他的厲害了!

鐘義根本不懼,怒目而視道:“你是沒招惹我,可你喜歡上欺負沈姑娘和巧雨的下作女子,老子就是看不慣,怎麽着?”

弄月欺負沈姑娘和巧雨?

放他的屁!

弄月平時對沈姑娘無微不至,哪門子的欺負?!鐘義這小子就是皮癢了,沒事找事!

聽到自己心上人平白受冤,朱牆火氣蹭蹭蹭就上來了,抄起掉落到地上的劍直指鐘義:“我心上人欺負沈姑娘?你有病!有本事打一架!”

“打架就打架!”鐘義心裏知道自己武功比不上對方,可為了心愛的巧雨,他豁出去了,也蹭地拔出劍,怒目而視。

暗冥在一旁無奈,忙出聲勸道:“主子和徐将軍還在書房,你們要是打起來,不怕被責罰嗎?”

可怒火中燒的兩人根本聽不進,皆回頭冷聲道:“不用你多管閑事!”

暗冥摸摸鼻子,知趣地退在一邊,得,不識好人心,那他看戲得了。

朱牆率先出招,帶着劍風就要殺過去,沒想到身後忽然出現一聲熟悉的女聲:“住手!”

朱牆回頭一看,竟然是弄月,她的身後還跟着一襲綠衣的巧雨,他努力擠出一抹笑,說道:“弄月,你們來了。”

“你們在幹什麽?”弄月見朱牆仍握着劍,又看到鐘義也對他怒目而視,擔憂地奪過他的劍,責怪道:“你與鐘義共事多久了,動不動就打起來,幼不幼稚。”

巧雨見狀,也連忙跑到鐘義身邊,把他手裏的劍搶了,擔憂道:“鐘大哥,你怎麽了?朱大哥也是個好人,你消消氣,別生他的氣。”

鐘義瞥了眼在弄月面前沒脾氣的朱牆,扁扁嘴:“我可以不生氣,可你以後不許叫他朱大哥。”其他人也不許,只能叫我,他腹诽道。

巧雨只想平息他的怒火,見他臉色不像剛才那麽恐怖,連忙點頭應允。

朱牆冷哼一聲:“這回我可沒惹他,是他莫名其妙說弄月欺負沈姑娘和巧雨。”

衆人驚愕地看向鐘義,鐘義臉都漲紅了,氣得跳腳:“誰說弄月欺負人了?你沒聾吧?”

“你說我的心上人欺負人,可不就是說弄月嗎?!”朱牆反唇相譏。

“誰說你心上人是弄月!剛才出了這個書房門開始,你嘴巴裏念叨的都是沈二姑娘,你不喜歡沈二姑娘?鬼都不信!”鐘義鼻子裏冷哼一聲,嫌棄道。

朱牆看到弄月詫異的臉色,瞬間慌了,連忙解釋:“我念叨是在想她與那名僧人的關系,誰喜歡她了?這種蛇蠍心腸的毒婦,誰喜歡誰倒黴!我只喜歡弄月!”

一場烏龍真相大白,衆人在旁邊也聽了個明明白白,巧雨扯扯鐘義的衣擺,小聲道:“鐘大哥,你誤會人家了,快跟朱……咳,跟他道歉啊。”

“對不起了。”鐘義說得有些不情不願,扯着巧雨就走了出去。

朱牆見鐘義道歉,心裏也舒坦了不少,轉身就想和弄月說幾句話,沒想到視線剛落到弄月的臉上,就發現她不知怎麽的紅得厲害,他還沒問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呢,弄月就迅速轉身跑開了。

暗冥看了半天戲,挪了幾步走到朱牆身後,拍了拍好兄弟的肩,感慨道:“兄弟,你豔福不淺啊!真讓人羨慕啊!”

——

書房外上演了一場鬧劇,書房內氣氛卻很沉重。

徐莫霖那抹溫潤如玉的笑意已經消散,凝重道:“沒想到沈姑娘在永安侯府是如此處境,怪不得她性子乖巧,半點不敢忤逆你。”

他想起小姑娘在顧承霄面前不敢說錯一個字的模樣,忽然就明白了她如此性子的原因。

從小就從未受過寵愛,在繼母的虐待、妹妹的嘲諷欺負中戰戰兢兢地長大,孤立無援、孤苦無依,以至于長到如今嬌嬌怯怯的樣子。

“本王倒是希望她乖張任性一些。”顧承霄也面露無奈,那雙寒潭般的鳳眸顯出疼惜,“若想真正解她心結,就要将當年之事查個水落石出。聽她那名婢女所言,十六年前的事,她一概不知,只以為是永安侯不喜她這個女兒。”

“倒是可憐。”徐莫霖若有所思,心底那抹被強壓下去的,對沈嘉儀的疼惜又如勁草般瘋長起來,他忍不住說道,“這幾日宮中局勢緊張,暗衛營人手不夠,恐無法兼顧王府,就讓沈姑娘安心住在徐府,我一定照看好她。”

這麽一個乖巧柔婉的小姑娘,誰都想将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包括徐莫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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