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紀檸不是個能留得住悲傷的人。

所以在大半夜啃完那一大盆麻辣燙後,?她又恢複了活力滿滿,下樓掃蕩711清場美食時,店員小姐姐跟她開玩笑,?她一點兒都不生氣,還甜甜地笑着給自己打圓場。

整整兩大碗關東煮,還有兩盒特價的蔬菜沙拉,?紀檸提着這些打折打到讓資本家傷心落淚的美食,?幸福感直接爆棚。

“那我走了鴨!”女孩跟店員搖了搖手,“晚安~”

小姐姐笑着跟她晃着胳膊,

“小美女路上小心點兒~”

便利店後來又進入了什麽人,?紀檸完全沒心思去看,她買東西的時候特別是吃的,心思全部都會撲到那些好吃的身上,?還沒走出便利店,?一盒關東煮已經被拆開,沒有正常女孩的矜持,毫不顧形象地邊吃邊往門外走。

玻璃門自動推開。

一道寒氣突然就從身後沖了過來。

紀檸咬着魔芋絲的嘴莫名顫抖了一下,心裏沒由來一陣惶恐。她轉過頭去往身後看了一眼,

只看到了一排排被貨架遮擋住的空間。

第二天去實驗室,紀檸照舊是卡着點進門。

幾天相處下來,316其它組的學長學姐都可喜歡紀檸啦,雖然的确是有些鹹魚、人也不太聰明的樣子,

但是耐不住這個“小學妹”實在是太可愛,?軟趴趴的,也不太會生氣,說起話來綿綿的,易揉易搓易推倒,?還時不時在辦公室內氣氛最沉悶的時候,蹦出來幾個讓人開心的笑話。

紀檸很快就跟學長學姐們打成一片。

早上沒有課,紀檸吃完酸奶麥片,磨磨唧唧把徐聽眠昨天給她留的文獻從書包裏掏了出來,摸書的時候,順便摸到了一坨軟塌塌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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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她給周曉鵬洗好的衣服,今天得過去還給他!

“學妹,你的!”唐欣學姐突然從隔壁擋板上面探過來腦袋,手裏捧着一牛皮糙面包裹的紙盒,上面透明厚蓋上沾了些淡綠色的糖粉。

紀檸愣了一下,接過,是一盒抹茶口味的法式吐司,減脂抹茶酸奶上碼着很多草莓和猕猴桃。

她脆脆地說了聲“謝謝”,

順手将吐司盒子放在了抽屜裏。

唐欣見紀檸又不吃,于是便随便問了她一句,

“學妹,早上還是得吃點兒東西的啊,你看你瘦的,都快營養不良了,之前每次發福利也都沒見你吃過呢!”

唐欣說的真的只是一句很閑很閑的話。

紀檸往書包裏掏着新買抽紙的手,卻突然頓住。

她消化了好半天,才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但聲音還是能聽得出來有一絲絲顫抖。紀檸緩慢地将面紙從書包裏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抓着還沒去清洗的酸奶杯,努力微笑着對唐欣學姐晃了兩下。

“我吃過早餐啦,早上沒什麽胃口,只想吃酸奶和麥片。”

唐欣不是多管閑事的人,紀檸解釋的很正常,她也就沒再說什麽,隔壁韓銳還有嚴卓君在摸魚,翻牆看P站上那些大胸妹看的不亦樂乎,指指點點,說哪個哪個妹子身材好皮膚白臉蛋魔鬼,

“這個,不行!太肥了!”

“還好吧,身材好的誰還來拍這種東西?哎哎哎快劃走!這個腿太粗了,看着倒胃!!!都特麽快趕上唐欣那條腿了!”

“……”

唐學姐一個巴掌拍了過去,怒斥,

“不準說我胖!我最近明明瘦了三斤!”

嚴卓君很嫌棄地扭頭看了眼唐欣,很憐憫地道她,

“姐,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上學期期末大報告時穿的那職業裝黑色裹臀裙,就像是個加了皮蛋的肉香腸似的……”

嚴小師兄的腦袋很不幸地被拍黏在旁邊玻璃窗上。

紀檸很喜歡316這個辦公室,所以連帶着嚴師兄對唐學姐說出的那番話掀動起心底那點點小漣漪都給忽略掉了。她抱起洗幹淨的馬甲,在一片打鬧聲中,悄悄離開了辦公室。

遺傳學的辦公區和蛋白質組學的辦公區是分開來的,畢竟S大校方還是很有錢,每個學院每年在建設上的撥款那都不是蓋的。

紀檸悄悄往遺傳學所在的二樓走,途徑路過導師辦公室,

看到315門口虛掩的大門裏,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徐聽眠不在。

紀檸撓了撓腦袋,一想到徐聽眠數落自己的那些話,心裏還是有那麽點點難受的。

DNA分析組博士辦公室在遺傳學區最裏面的位置,風水寶地。周曉鵬不愧是整個遺傳學領域重點培養的人材,就連辦公室都是兩人一間。

紀檸過去的時候,有研究生們正聚集在周曉鵬的辦公室內觀摩周曉鵬做研究。周曉鵬一身白色無菌防護服,眼睛上戴着一大個厚重的防護鏡,

有模有樣做着什麽實驗。

紀檸沒好意思去打擾人家,便站在門口等着。博士辦公室的對面是一間看起來應該占地面積很大的辦公室,紀檸擡起頭,看到那扇門上,挂着銀晃晃的名牌——

羅文遠教授。

一看到羅教授的名字,紀檸沒由來再次想到了徐聽眠。

嘤,好沒出息!

紀檸用拳頭敲敲自己的腦袋,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了呀為什麽就是這麽失敗呢?想他幹嘛?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還想他有什麽用?

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耳邊突然響起陌生的聲音,

“啊!這不是周師兄的……爸爸?”

在辦公室收拾着實驗儀器的周曉鵬聽到這聲喊叫,瞬間停下手中的活,摘了防護鏡過去到門口,

“紀檸?”

紀檸連忙轉身,見周曉鵬出來了,很開心地跟他搖搖手,

“嗨!兒砸!”

周曉鵬:“你怎麽過來了?上午沒課?”

他的聲音裏似乎有輕微的緊張,語氣也不似往日那般沒大沒小,紀檸沒覺出來,依舊笑嘻嘻把手中的牛皮紙袋壓在好友的手裏。

紀檸:“給你的結婚禮物!”

周曉鵬:“……”

“今早上又忘了吃藥?”

紀檸一巴掌扇在周曉鵬的後腦勺,

“沒大沒小!衣服!爸爸給你洗好了衣服!”

周曉鵬哦哦哦地伸手去牛皮紙袋裏拿衣服,紀檸就笑眯眯站在他旁邊,給他指指點點自己洗的多幹淨手洗的啊!男生邊聽着邊随口問女孩,

“中午一起吃?”

紀檸:“你不跟你的學弟們一起吃?”

周曉鵬這些日子一直跟組裏的研究生們一起吃,因為要指導他們做一個項目。他擡起頭來詢問正好還蹲在他辦公室裏的師弟們。

師弟瞬間舉着雙手,賊賤賊賤搖着腦袋,

“不不不,怎麽能打擾師兄的約會呢~”

周曉鵬:“……”

紀檸:“……”

紀檸板起臉來,拍着周曉鵬的胳膊,很嚴肅地對着對面一臉想歪了的研究僧們隆重澄清,

“雖然你們的小周學長長得倒是人模狗樣,但是作為周曉鵬的爸比,要是我真的對他動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怕不是就得稱作為‘亂/倫’,我天打雷劈啊……”

咔嚓——

一側的木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擰開。

紀檸很自然地就順着聲音的方向扭頭望去,那正是博士辦公室對面那間辦公室的大門。

羅教授擰開的門,站在門口,見自己親學生的辦公室前走廊裏聚集了一大片人,第一反應是臉色一變,脫口而出的呵斥,

“小周你們這是在幹嘛……”

“那我先上去了,信誠公司給出的五代測序還是謹慎考慮,畢竟他們要求的那段序列是學校研究室釣出來的,以防對方不安好心。”

辦公室更裏面,穿着黑白兩件套的男子邊轉着手腕上的表,邊從羅教授身後往門口走。

走到羅教授身邊時,見同事沒再往前走,順勢也跟着擡起了頭。

紀檸呆呆地站在走廊正中間,手指還抓着周曉鵬的實驗服,

像只傻雞似的,就跟沒見過人般,愣在原地。

她明顯地感覺到了,指尖下、周曉鵬的身體,在徐聽眠出來那一刻,

猛地一顫。

“羅老師、徐教授好……”

旁邊人紛紛低頭,恭恭敬敬打招呼,整個二樓的氣氛瞬間冰凍三尺,大家恭敬完,都不想繼續呆在這兒了,一個個退回到周曉鵬的辦公室,

飛快收拾東西,一溜煙蹿回自己的小旮旯。

媽呀,太可怕了!比四大爺逼迫嬛嬛給娃滴血認親還要恐怖!

這邊的“四大爺”明顯臉色“唰!”地下子變得陰沉不已,目光盯着近在咫尺女孩那兩根掐着男生衣服的手指,

忽然就輕笑了一聲。

羅文遠教授的臉色挺尴尬的。

周曉鵬的的臉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比平日裏表現出來更加畏懼面前的徐大教授。羅教授扶額,輕輕哀嘆了一聲。

昨天可是大半夜的啊……

“老師……”紀檸還是先張了張嘴,對她的小導師喊出了這兩個字。

徐聽眠笑得挺肆意的,滿滿的嘲諷,紀檸心裏咯噔一下,都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就開始想是不是自己哪兒又做出了什麽啊,徐聽眠就這麽厭惡她請假嗎……

他看她的眼神裏,已經除了諷刺,還多出了許多更讓人難受的東西,仿佛在看一團垃圾、一段笑話。

“周博士。”徐教授卻沒有再跟紀檸說話,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很利落地點上,夾在指尖吸了一口,

吐着煙圈,轉過頭來看向好友的得意門生,表情裏居然摻雜着些許憐憫,

問道,

“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你也願意要?”

說完,徐聽眠便頭也不回離開了DNA分析辦公區。

這一次,他連自己的小徒弟跟不跟着自己一道回辦公室,都沒有管。

紀檸和周曉依舊站在走廊裏,臉色唰唰白,羅教授很是憂愁地上前來拍了拍自己的得意徒弟,轉過頭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看了眼旁邊的紀檸。

“下午不是還有個組會要主持?快回去做準備吧,上次你組會主持的就很糟糕!”

話仍然不是對着紀檸說,但看向紀檸的目光卻分外悲憫,似乎還夾雜着一些厭惡。

這種眼神,仿佛就是已經認可了紀檸就是個不三不四的女子,連話都厭惡與她說,還不忘記再用目光來譴責一下、以表對她的不滿。

真的、很讓人難受。

羅教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将門關上。樓道裏就剩下周曉鵬和紀檸兩個人。

紀檸說不出來什麽感覺,但就是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了,一大清早開開心心來還衣服,卻一下子被人劈頭蓋臉罵一頓,

不能哭不能哭!

周曉鵬轉過身來,沒有任何嫌棄,他拍拍自己的衣服,溫柔地笑了聲,

“洗的還挺幹淨的啊!”

紀檸揉着眼睛,腦袋亂亂的,也想不出來什麽玩笑的話,就沒回應。

周曉鵬見不得紀檸不開心,于是伸出手,輕輕捏了把紀檸的臉。紀檸吃痛,哎呀哎呀的叫,舉着拳頭讓他放手。

紀檸:“你怎麽也欺負我啊,好煩好煩!”

周曉鵬:“難過什麽,打起精神來,就是被老板數落,別怕!爸爸中午給你買好吃的!”

紀檸:“QAQ,可是還是好難過……”

周曉鵬笑眯眯:“要不等會兒我上去幫你打前男友?”

紀檸瞬間有精神了,很乖巧地點頭,

“這可是你說的!”

周曉鵬:“……”

他哆嗦了一下,腦袋縮進實驗服裏,還沒開始展開事業就先慫成狗,

“我逗你的!”

紀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送走小祖宗後,周曉鵬抹着額頭上的冷汗,渾身散了架般躺回自己的實驗室的鹹魚椅裏。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叮——”地下子亮起。

周曉鵬懶洋洋抓着手機打開,老羅的信息如爆炸般轟入視線。

羅扒皮:【來我辦公室,現在!】

周師兄瞬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個箭步沖入對面房間。

羅教授一臉愁苦地坐在辦公桌後,托着腮,火嗤嗤怒視眼前的得意門生。

敲桌子,

“說了不讓你跟老徐那個小徒弟走的太接近了太接近了,你咋就不聽捏???”

周曉鵬:“……”

羅教授:“昨天半夜的事情你還想再發生第二次嗎!!!”

昨天半夜發生了什麽事呢?

周曉鵬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半夜兩點,被可親可敬的導師突然一個電話從床上叫醒,以為是實驗出問題了還是怎麽着,周博士一見到導師深夜來襲的電話,瞬間心髒都快停跳了,能讓導師大半夜打來電話,那出現的實驗事故絕對不是磕個頭能解決的事情!

苦逼的博士匆匆忙忙下床,邊換衣服邊趕着瞌睡蟲先行給導師賠罪,“實驗我真的在很認真的做了啊出什麽事故我都全權負責請不要斃了我的研究方向斷了我都經費!”,大概是真的是恐怖的實驗差錯,無論周曉鵬怎樣求饒,羅教授就是在電話裏不肯透露哪兒出了問題,

反而一遍遍确認他是不是在宿舍。

S大博士宿舍是單間,所謂的室友只不過是兩間宿舍中間有個通道連接在一起,共用茶水間。他隔壁的舍友是只豬,一旦開始睡,導師都吓不醒。

周曉鵬心裏苦逼,除了現場人過去站在導師面前,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能證明自己現在是在宿舍裏。他糊裏糊塗出了宿舍,一路飛奔去了實驗室。

整個生科院是關着的。

周師兄更加不明白了,難不成不是實驗出問題了???但他心裏沒底,還是再次打了電話,問導師究竟怎麽了啊,老板你別吓我!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突然給他發了個位置,讓他過來一下。

周博士收了定位地點,發現居然是海韻公寓前面的廣場!

羅教授在見到自家徒弟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那一瞬間,表情就跟吃屎似的,張着嘴啊啊啊了半天。周曉鵬快跪下了,哭着問“老師你別吓我!到底是經費沒了還是教育局突然來咱學校突然抽查前幾年論文的水分啊!”

坐在羅教授身邊、銀色奧迪車副駕駛裏的那個人,突然緩緩降落下車窗,

濃烈的酒氣,殺人的淩厲,周曉鵬在見到徐教授那一瞬間,

一下子愣了。

徐聽眠眯起眼,危險地注視着對面的比他還大上一歲的青年,

半晌,突然一拳砸在了前車窗。

砰——!

眼底是血腥的紅。

究竟發生了什麽啊,為什麽羅拔皮會突然大半夜叫他出來,既不是實驗的問題也不是經費的問題,卻只是讓他去了趟海韻公寓的門口,像只猴似的轉了個圈又把他給打發了回去。

徐教授那血淋淋的目光,更是讓周博士差點兒吓破了膽。

還有剛剛在走廊那句、水/性/楊/花?

經過這些天一系列不正常的事情,羅教授大概也猜了個七八分,其實他并不是特別八卦,但是八卦一旦出在徐聽眠身上,并且似乎還牽扯了他的得意門生,

那這個八卦,就很讓人心動了。

但有些事情,你直接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眼前周曉鵬明顯不想多說,徐聽眠又不是個會自動告訴他一切的人,羅教授嘆了口氣,想着八卦打探不出來吧,至少還得明哲保身。

于是他便敲敲桌子,整個人又嚴肅起來,對着自己的得意門生,嚴厲地道,

“小周,我不管你和紀同學之間有什麽關系,但是,徐聽眠這個人,你不要去招惹。”

“昨天晚上的事情,老師跟你道歉,對不住了。這事兒主要是老徐聽到紀檸說‘有男朋友’,一下子發飙,以為那人是你……”

“紀檸有男朋友???”這次輪到周曉鵬瞪眼了。

羅教授:“?你不知道嗎?”

周曉鵬:“這還……真不知道!”

羅教授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關系再好也不可能什麽事都跟異性朋友說,他擺擺手,示意愛徒可以滾蛋了,

“行吧,那就更說明小紀那女孩交不得朋友。有了對象都同居了還跟你天天膩歪來膩歪去的……”

周曉鵬卻漸漸皺起眉頭,沒有聽話地直接離開,而是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問導師,

“老師你是說……紀檸跟人同居?”

羅教授“啊”了一聲,“不然昨晚大半夜确定你在哪兒?一開始我和老徐都懷疑同居那人是你……”

“不可能!”周曉鵬脫口而出,“紀檸不太可能跟人同居吧!”

“畢竟,海韻公寓那套房子,房租都是紀檸自己一個人付的,我陪她去辦的手續,這個我清楚……紀檸怎麽會找了個吃軟飯的男友???”

羅教授樂了,“小周你真是的,人家就願意找軟飯男你還能管的着嘛!我跟你說,我和老徐昨晚在便利店親口聽到的,小紀同學在前臺買關東煮,一個纖細瘦弱小姑娘家,買了那麽大——”

說着,他還很誇張地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比離心機還要大的一個盆,

“辣麽大一大碗,還有好幾盒快過期的蔬菜沙拉。店員特地問她是自己一個人吃嘛?要是自己一個人吃,這麽多又快到期了根本就吃不完!人家小紀直接承認了,說肯定不是自己一個人吃呀,她還有男朋友跟她一起吃呢!”

羅文遠說完,也就當個笑話想翻篇,他對紀檸的印象不是很好,通過周曉鵬的敘述,更加讓他堅定這女孩就是個水/性/楊/花的人!

然而周曉鵬聽了後,臉上本來凝肅的表情,一下子就舒緩了下來。

“哦,那不是她男朋友。”周博士很熟練地解釋,

“紀檸以前就這樣,叫什麽外賣出去個買飯,基本上都會跟人說她有個男朋友。”

羅教授:“???”

這是什麽特殊癖好???

周曉鵬淡淡道,

“她飯量比一般人都大,不願意讓別人覺得她奇葩,所以就幹脆說買的兩人份,給她‘男朋友’吃一份。”

被哔哔了的紀小同學完全不知道她的好兒子正在跟導師如何描繪她好能吃好能吃,眼下小紀飯桶正趴在辦公室的工位前,傷心難過一條龍。

徐聽眠居然罵她是“水/性/楊/花”,太難聽了太難聽了,這人怎麽要這麽說話啊……水/性/楊/花,那不就是在罵婊/子麽!

小紀同學一難過,就很想很想吃東西,這種爆發的感覺沖擊着她的大腦,那些壓制的好好的自控力,統統抛到了腦後。

上午第三四節 空出來要開組會,昨天就已經通知。眼下剛好八點半,紀檸掐着手指頭算了算,如果她現在來一輪,一個半小時,應該是可以搞定的。

大不了……就請個假?

紀檸很想請假,她知道這樣不好,并且徐聽眠一定會哔哔死她,可是上來這種感覺,她真的沒辦法控制,滿腦子都在想着想吃東西想吃東西,做什麽也都做不進去。

抽屜的第三層是紀檸放雜物的地方,之前組裏面發的一些零食,有的紀檸沒給帶回公寓去,就丢在了抽屜裏。她一拉開抽屜,滿滿一層的綠油油包裝袋。

都是抹茶口味的點心。

現在似乎特別流行吃抹茶口味的食物,蛋糕啊面包啊奶茶啊,抹茶味道基本上霸占銷售量前三,組裏面每次買福利也都願意買抹茶制作零食。

紀檸用手在那片綠油油包裝袋中翻了翻,瞬間要哭了。

她吃不了抹茶!

可是真的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啊,紀檸滿腦袋都是想出去吃東吃東西,仿佛全世界都變成了一個大蛋糕,讓她快去吃快點兒啊再不吃你就會完蛋的!

唐欣正在茶水間外的純淨水機前接水,等水間,就看到紀檸慢吞吞地站到了315辦公室的門口,輕輕敲了敲。

紀師妹那小身板喲……

唐欣有時候真的很眼饞紀檸的身材,怎麽能那麽瘦?不過好像也沒怎麽見到過她吃東西,就連早飯都用無糖酸奶拌麥片替代,太少了!果然好身材都是節食節出來的嘛?

小唐學姐自認為自己沒那個能耐下狠心控制飲食,因為她曾經在本科拍畢業照時為了能穿上那條苗條的裙子,連着吃了半個月的水煮蛋拌黃瓜。

那半個月,小唐學姐差點兒抑郁,真的每天感覺天空都是黑色的,見着誰都像是要害死她的模樣。

打那以後,小唐學姐就對“認真減肥”幾個字慫了,只說說再也不會去當真。

所以她雖然羨慕紀檸那小胳膊小腿的,但卻不會去多麽認真的羨慕,當個快樂的胖子它不香嘛?

紀檸其實敲開徐聽眠辦公室的門那一瞬間,就已經沒那麽想吃東西了,她剛想要退縮,卻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很穩重的聲音,

“進來。”

紀檸硬着頭皮,推開門。

徐聽眠從電腦後方擡起頭,目光透過鼻梁上架的無框眼鏡,打量了紀檸一眼。

紀檸堪堪咽了下唾沫。

“什麽事?”徐聽眠冷淡地問。

紀檸沒有在他臉上看出來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仿佛剛剛嘲她“水/性/楊/花”根本不是他做出來的事情。

來都來了,請假啊請假……

徐聽眠合上電腦,端起燒杯喝了口水。

紀檸站在門口,低着頭,支支吾吾,其實她已經沒那麽想請假啦,可是該怎麽說呢,進來都進來了,雖然也還是有那麽點點想出去吃東西,但現在出去吃東西的話,再回趟公寓,時間會很趕吧……

徐聽眠盯着紀檸的臉看了幾分鐘,兩人之間拉出長長的沉默,過了一兩分鐘,還是徐教授先開了口,

“如果想不起來,或者沒準備好該怎麽開口,”

“麻煩請紀同學暫且出去,想好了再進來。”

紀檸:“……”

QAQ。

果然前男友都是狗,嘴裏吐不出來象牙!就連最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只要從前任嘴裏說出,那絕逼就成了狗言狗語。

這個男人怎麽能這麽讨厭啊!

紀檸悄悄地想要退出去,可就在已經拉開了門、準備以光速閃離315時,

辦公桌後方的男人,卻突然冷冷地開了口。

“昨天讓你看的文獻,看的怎麽樣了!”

紀檸:“……”

TvT!

修改一下!形容前任跟狗似的,都是侮辱狗了!

明明知道昨晚她請假了嘛!

這丫的絕逼故意的!

紀檸幹巴巴地半天都吱不出來一個字,徐聽眠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但這一次他居然意外地沒有對紀檸冷嘲熱諷,

只是很嚴肅地食指中指曲起,用力敲了敲放在旁邊的文獻,

“回去認真看,上午有組會,你也需要精講一篇細讀的文獻。”

徐聽眠認真起來的模樣真的是很好看了,黑白拼接T恤配馬甲,襯托着他的皮膚相當白細,這麽看真的很不像是一個老師,太像學生啦!還是校草級別的!

可紀檸卻覺得此時此刻,徐大教授就是一只魔鬼,拿着生死簿趕鴨子上架那種!

徐聽眠沒再說什麽,意思很明顯了,讓紀檸趕緊滾蛋。紀檸沒由來又想起早上那句“水/性/楊/花”,

鼻子莫名就一陣酸痛。

她低聲說了句“好的老師”,輕輕退出315,關上門。

失魂落魄回到了316。

趴在桌子上,又難過了半天。

徐聽眠的話對紀檸來說,真的會掀起驚濤駭浪,使原本好想吃東西的念頭都降了一等。316的人都已經知道紀檸是徐聽眠手把手帶的人,鑒于是徐大佬,一個個看着紀檸難過,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假沒請,吃東西的瘾上來了也給壓了下去,紀檸沒那個心情看文獻,在工位上直接趴了接近兩個小時。

最後兩節課的組會,紀檸的彙報是全組最次的。

組會是由蛋白質組學的一個博士生主持,整個組的所有碩士博士全都得到場。導師們也會出席,坐在最前面的大佬位置上,

專門來批學生們!

整個蛋白質組學都知道紀檸是徐聽眠的徒弟,徐聽眠又是新生代教授裏面最有威望的,本來那些老教授們就對徐聽眠這個天才贊嘆又有些嫉妒他太英才了,年紀輕輕就手握比他們這些拼了一輩子的人還要多的榮譽,關鍵每一項都還很硬。

太完美的人設,總是容易引起人的不公之心。

他們原以為徐教授收的第一個徒弟得多麽多麽厲害啊,還想着“唉唉唉!這徐聽眠都收徒弟了,那開組會不就是等着他的高材弟子專門來完虐自家的傻子麽!”。

可沒想到,雖然那些研究生們彙報的文獻精讀也很次,

但徐聽眠家的那位,

講解的那篇文獻——

實在是太太太、太垃圾了!

那些大佬聽的目瞪口呆,就連同組的師兄師姐們也都張大嘴巴掉了下巴。他們沒想到紀檸的彙報竟然差到這種程度,這可是徐聽眠的學生呀!

紀檸一彙報完,就蔫蔫地站在ppt前,耷拉着腦袋,看起來很沒精神,

等着被批的節奏。

會議室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全組的人包括各個分支的教授們,都屏息凝神,他們悄悄別過頭去,小心翼翼打量着坐在整間會議室最最中央的徐教授。

紀檸站在距離徐聽眠最近的對面大白板下。

徐聽眠一只手捏着中性筆,他倒是來組會前,還換了身正裝,熨燙筆挺的深色西服加上淡粉色的細條紋襯衣,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讓人不禁認為徐教授今天一定很重視這次的組會……

時間不知流淌了多久。

紀檸站的腳掌都發麻了。

終于,一直默不作聲的徐教授放下手中把玩的筆,

幽幽擡起了頭,

深深看了紀檸一眼,眼底的神色複雜的不像話。

紀檸被他看的面紅耳赤。

“對不起。”徐聽眠突然站起身來,轉過頭,對着旁邊分支研究組的各個導師還有研究生,充滿歉意的欠了欠身,

“是我這個老師沒當好,才讓學生彙報成這樣。”

......

......

......

在場所有人,在那一瞬間,

全部都、愣了。

這可是那個一直都高高在上、站在學術頂峰世界之巅睥睨天下的徐聽眠啊!!!

紀檸忽然就覺得心髒好難受。

組會就這麽結束,在大家的預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徐聽眠的道歉并沒有讓嫉妒他的對手感到有多麽的愉悅身心,

反而倒是都有些說不出來的酸楚。

其他老師和學生一個一個接二連□□/出會議室,到最後就剩下紀檸和徐聽眠這一組,徐聽眠一直沒起身,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桌面攤放着紀檸講解的那篇文獻。

這篇論文并不是徐聽眠寫的,而是他在劍橋讀博後時,他親手指導過的一個博士學弟發表的論文。

學弟很有才華,但是那篇論文是刊在三區的,随手發着玩玩。徐聽眠一開始将這篇論文連在他那些一區二區的論文一起打包給紀檸發過去的意思,只是希望她能參考一下,文獻閱讀本身就分為精讀粗讀,這篇徐聽眠還特地給歸類為粗讀的。

好吧,基礎些的文獻也不是不能精讀,任何一篇文獻、讀仔細了,都是可以發現可學習的亮點。

可紀檸給出來的結果,讓他看到了、什麽叫做讀研下限。

真的有那麽困難麽……?

徐聽眠都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是眼前這女孩智商有什麽缺陷,因為這篇文獻,一個正常人、但凡用點兒腦子,也不至于講成紀檸這副模樣。

這簡直是車禍現場!

被嘀咕成“智商缺陷”的紀檸還不知道大佬正在怎麽吐槽她,她完全不能從她的前男友臉上看出這人究竟在想什麽,組會都結束了,都要去吃飯了,要殺要剮可以給個痛快成麽?

眼看着指針就要指到十二點。

“紀檸。”徐聽眠突然開了口,一只手将紀檸講的文獻稿子往桌面上一劃,聲音挺平靜的,

“你覺得你講的怎麽樣?”

紀檸很清楚自己講的特別差,也知道糊弄人糊弄學術确實不應該,所以很羞愧,兩只手攥在小肚子前的衣服上,支支吾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對不起……”

徐聽眠大概要罵她了!

罵就罵吧,的确是她的錯。

徐聽眠卻沒有開口訓她,而是嘆了口氣,拿起激光筆将她投影在大屏幕上的彙報ppt快速翻着,翻完後,紅點停在最後一頁的“謝謝聆聽”四個字上。

“別的不說。”

“就說說你的彙報能力。”

徐教授擡起頭,注視着縮成小小一團的紀檸,就像是紀檸每次去面試時、那些盯着她看的評委,不帶一絲感情地道,

“你的彙報,內容确實不行,但也不是完全在胡說八道。我仔細聽了你所講的內容,大方向是準确的,文章裏每一個标題下所介紹內容的大框架你總結的也都是對。”

“可效果出來這麽差,跟你彙報時說話哆哆嗦嗦語速忽快忽慢有很大的幹系。”

紀檸老老實實地聽着徐聽眠的批判,越說越無地自容。可徐聽眠說的确實很對啊,并且一針見血指出來紀檸存在的最大的問題。這番批評不禁讓她回憶起來這幾年參加編制考試,每每筆試過了每每面試被踢出局。

緊張、永遠都克服不了的緊張,無論站在講臺上教過多少學生對知識點有多麽熟悉。

“老師,我……我會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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