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車外還有一堆人。

徐聽眠見紀檸哭的唏哩哇啦,?也不回應也不拒絕的,

他突然很煩躁。

伸出手,抓了把頭發。

“對不起,?”

“是不是、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人往後一掃眼,讓圍觀的人都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

紀檸低着頭站在車前,?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老師訓得哭來哭去。

徐聽眠意識到他真的是太着急了,開會前被紀檸那麽直白地拒絕,?剛剛又再次收到那種短信,?他一時心火上來,什麽都不顧了,

所以才直接來了大巴,?上演了剛剛那麽一出。

“行了,?”男人擡起胳膊,想要去揉了揉對面女孩的腦袋,

“上車吧,別當回事兒。”

紀檸卻一偏頭,?躲開了他的手掌。

回到酒店,紀檸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徐聽眠的表白清晰地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沒錯,在那一瞬間,

被拽下車,強制性地被壓在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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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切切的告白,撲面而來的那一刻。

她承認,她是猶豫了。

徐聽眠一直都是她最不願意回憶的傷,也是心底最最疼痛的那根刺。

似乎每一次碰上跟徐聽眠有關的事情,?她發現自己,都會一下子情緒失控。

紀檸心裏好難受,她拿起手機,找出外賣軟件,點了好多好多牛肉面片。外賣來的很快,一份接連一份的。

敞開蓋子,一碗碗往嘴裏塞。

每次一心裏難受,紀檸就會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不要難過了,要開心起來,吃東西會促進多巴胺分泌,能讓人忘記煩惱。

終于消滅完了桌子上的全部盒子,紀檸抹了抹嘴巴,她躺在床上想了半天,

剛剛那些悸動的心,

再次變成了麻木。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節奏。

紀檸翻開手機,

找到徐聽眠的微信,

點開,

【老師】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對不起。】

【我想我還是堅持之前的選擇。】

......

這條微信一發出去,紀檸就把手機給扔到了枕頭旁邊,吃完東西後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什麽喜怒哀樂都沒有了,仿佛這個世界都變成了空白一片,

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是的,這就是她每一次緩解崩潰的、最絕望卻又是最痛快的方式。

只要她還這樣下去,

她在摒棄痛苦的同時,

也将一切開心高興的事情,一并抛棄在了腦後。

她早就已經感受不到疼痛與歡樂了。

只會在空無人煙的地方,一個人抱着很多很多東西,

瘋狂地吃啊吃。

手機突然嗡地一聲響了起來。

紀檸抓起手機,翻開微信,

就看到,徐聽眠的信息,躍到界面的最頂端——

【好!】

只有一個字,卻仿佛有無數把刀,斬斷了那些沉浮在黑暗中再一次滋生出來的情愫。

為期三天會議很快就結束。

除了第一天徐教授那邊發生的小插曲,基本上大會沒有任何問題,會議舉行的相當順利,來自全國各地的頂尖科研人員們彙聚于此,對基因領域做出了寶貴的提議。

徐聽眠不是那種願意把事情都給說出來的人,那天紀檸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拒絕他拒絕的那麽明顯,等同于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再喜歡一個人,多多少少也還是得要點臉。

徐教授是有自尊心的。

紀檸這邊倒是完全不在乎,反正徐聽眠的惡劣态度她也不是沒感受過。兩個人之間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剛再遇那陣子,見了面打個招呼,全程一句話都不說。

在張掖的最後一天,主辦方為到來的教授們舉辦了隆重的送別宴。

地點定在了張掖最豪華的飯店,包場,所以連同這幾天不讓跟着上飯桌的學生們,也都一并叫了過去位列其中。

紀檸沒辦法推脫,只能參加了晚宴。但她沒再像第一天參加會議時那樣穿的那麽隆重,随随便便找了身衣服,套上就去了宴會。

徐聽眠沒有等紀檸,就連地點還是紀檸聽其餘人提到的。紀檸到會場時,徐聽眠已經入坐,正低頭把玩着手指的宴會清單,

今晚他穿了一身比較休閑的西裝,藏藍色的,沒有打領帶,白襯衣前領口處解開兩顆紐扣。

還是那麽好看。

研究生跟着導師坐,紀檸的位置就安排在徐聽眠旁邊。紀檸走了過去,有服務員給她拉開椅子。

“謝謝。”

聽到她的聲音,徐聽眠轉着清單的手指一頓。

“所以說,當時師兄可受我們系的女生歡迎了!”

徐聽眠的另一邊突然傳來叽叽喳喳的說話聲,紀檸微微擡頭,一下子就看到了魏冉,還有齊萊萊。

哦,原來院長和他們挨在一起坐啊!

其實不是院長挨着徐聽眠坐,而是徐聽眠的身份和地位,已經齊平于大學院的院長,所以坐的很靠前。紀檸看到魏冉攥着手跟徐聽眠說笑,

徐聽眠有一搭沒一搭回應着她。

這兩天,聽說魏冉跟徐教授走的很近。

紀檸低頭坐在另一邊,聽到魏冉談起來他們曾經在英國發生的故事,英國是個浪漫的國家,劍橋又是整個英國乃至全世界的頂尖學府。

在那裏發生的一切,該是多麽榮華與美好!

那是紀檸不曾參與過的,徐聽眠人生中将近十年的光陰。

紀檸不感覺難過,但是微微抓了抓衣服角,耳邊的歡談聲還是有那麽點點讓人難受。這種感覺持續了有那麽一會兒,旁邊的魏冉突然喊了她一聲,

“紀學妹!”

紀檸轉頭,

就看到魏冉笑盈盈望着她,魏冉今天穿的很華麗,黑色抹胸晚禮裙、頭發卷的十分魅人,白皙纖細的胳膊上,系着一看就很貴的手鏈。

她将手腕搭在桌沿邊,

徐聽眠戴着腕表的手,也壓在那裏。

手鏈與腕表,

又是多麽絕配的搭檔!

紀檸對她尴尬地一笑。

魏冉撫了撫大波浪,完全沒了前幾天被紀檸壓一頭的憤憤,大概是徐聽眠這些日子對她真的很好,或者說是徐聽眠對紀檸的态度爛到所有人都認為紀檸已經“失寵”,

讓魏冉有了底氣。

“紀學妹知道我們剛剛在讨論什麽嗎?”魏冉笑着問紀檸。

紀檸:“……”

你們就差把英語一并用上,來诏告全體天下,你們都是劍橋畢業的了。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魏冉:“我們在談及以前讀大學的事情。”

紀檸:“……”

魏冉:“可惜紀學妹不是跟我們一個學校畢業的,有些事情說了學妹或許也聽不明白,是吧,師兄?”

這句話實在是有些針對性。

紀檸悄悄看了眼徐聽眠。

只見徐聽眠根本沒有轉過頭來看紀檸一眼的意思仿佛剛剛魏冉問了個空氣。

魏冉臉上充滿了竊喜。

紀檸稍稍難受了一下,很快便恢複成無所謂的模樣,

不等徐聽眠開口了,她自己讪讪道,

“哈哈,我當然聽不懂了……”

“那學妹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呢?”魏冉又問道。

估計這女的早就把紀檸在哪兒上過學的履歷都給扒了個遍了吧!現在卻在這兒一本正經地問,

不就是想拿她的二本院校畢業來嘲諷她?

紀檸沒直接回答,搖了搖頭,說,

“高考沒考好。”

魏冉卻不依不饒,

“說說嘛。”

紀檸咬着嘴唇。

就在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徐教授,突然開口,

目光依舊平視着眼前餐桌圓盤正中央,那一大團花,

沒看任何人。

“對什麽事都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樣,”

“能考砸了,很正常。”

魏冉和齊萊萊一并笑的很猖狂。

滿眼的瞧不起。

紀檸從來沒覺得自己本科院校有什麽不好,但是高考考砸也的确是事實。徐聽眠的話比任何人的諷刺都要來的狠,

一根一根,深深紮入了她的心髒。

她吸了吸鼻子,讓自己不要再去想了,苦澀地點點頭,

“老師說得對。”

徐聽眠冷笑一聲,扭過頭去繼續跟魏冉還有齊萊萊暢言歡笑。

幾個人的光鮮亮麗,與旁邊醜小鴨般灰暗的紀檸,

形成了多麽鮮明的對比。

怎麽還不開飯啊……

紀檸用手壓着膝蓋,拼命忍住眼眶的酸澀。

快點兒開飯吧,吃點兒東西,只要吃到東西,

她就可以不那麽難過了。

原本就是自己作踐,徐聽眠恨她,也是應該的。

整個晚宴,徐聽眠全程忽略掉旁邊的紀檸,除了每個大佬說祝酒詞,有人提起來徐教授旁邊的研究生,

他才會稍稍給別人做一下介紹。

有人問起來紀檸的成就,不知情的人總會以為能讓如此優秀的徐教授選擇的研究生,在科研領域也絕對是非常出色的。

徐聽眠卻很誠實地、絲毫不避諱地跟他們澄清——

“沒什麽成就,還在帶。”

“……”

在場的人聽到了徐教授的蓋章,

都對紀檸,露出了有些瞧不起的眼色。

“哦……哈哈,那也行啊!”

“跟着徐教授學習,三年,肯定能學到不少知識!”

“加油小紀!你的導師真的相當優秀,你跟着他,要努力學習才對得起徐教授這麽優秀的資源!”

“……”

這真的是有些侮辱了。

紀檸的手都在抖。

可沒辦法,這都是她自找的。

到最後還是郝連教授幫她開脫,郝教授親自站起身,舉着杯子面對徐聽眠,笑着說自己也曾經是紀檸的導師,紀檸很優秀。

大家的話題順勢從紀檸轉移到了郝教授做的實驗上。

這頓飯吃的相當痛苦,滿桌子的西北風味美食,都是紀檸喜愛的。可她卻頭一次,在吃飯面前,弄得如此痛苦。

以前徐聽眠嘲笑她諷刺她,基本上都是兩個人關起門來,不會當着外人的面。所以無論徐聽眠怎麽哔哔她這兒不好哪兒不好,将她批了個體無完膚,

紀檸總能笑呵呵混過去。

可是這一次,

徐聽眠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

說她不好。

很刻薄地指出來,她不好。

在張掖最後一個晚上,紀檸睡的很差。滿腦子都是徐聽眠當着好多人好多人的面,将她數落的體無完膚的場景。

第二天早上,紀檸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早飯徐聽眠也不叫她了,上午大家自行去周邊景點逛一逛,紀檸對任何一個地方的景區都沒什麽好感,裏面的吃的又貴味道又不好,浪費那個時間做什麽?她幹脆留在賓館裏,這樣騰出來時間還可以去吃頓自助餐。

早餐自助餐七點鐘開始。

紀檸六點半就起來了,難得不賴床。她站在自助餐門口等了接近二十分鐘,旁邊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下樓吃飯的老師。

果不其然,餐廳開門前的最後一分鐘,

她在樓梯口,看到了徐聽眠的身影。

徐聽眠和院長一起的,旁邊還跟着魏冉。吃個早飯魏冉也要梳妝打扮成精致的小仙女,小鳥依人般,站在徐教授旁邊。

紀檸低頭瞅了眼自己寬大的黑毛衣和卡其色七分褲的打扮,灰溜溜地跑去拿盤子的地方,盡量讓幾個人不要看到自己。

不過二十分鐘,徐聽眠那一桌已經吃完飯,站起身來就要走。幾個人端着餐盤經過紀檸的身後,她甚至能聽到魏冉甜膩膩的笑聲,

“師兄,你不去跟你的研究生打個招呼嗎?”

“……”

徐聽眠走了過來,屈指在紀檸桌子面前,一敲,

面無表情道,

“上午去後面的公園。”

“你自己去還是跟着我們。”

他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紀檸想着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吧,自己一個人轉轉也不錯,于是放下筷子,小心翼翼道,

“我還是不去了吧,主要是我得回賓館……”

話還沒說完,

徐聽眠突然冷笑了一聲,

自嘲道,

“當我什麽都沒問。”

說罷,他立刻轉身,

朝着站在門口等候的院長的方向,

頭也不回地離去。

魏冉在院長身邊,笑容是紀檸從未見過的燦爛。

紀檸一口氣吃到了自助早餐結束。

上午十點半,她将衣服什麽的收拾了差不多。

坐在沙發上好無聊,早上吃了三輪,已經有些超限制,所以不能再拿零食來打發時間了。

紀檸一不吃東西,就容易胡思亂想,特別這兩天她腦子很亂,看着外面的黃卡卡的天,三看幾眼兩看幾眼,

突然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座高高的紅塔尖。

紀檸在張掖的介紹本子上翻到過那坐塔,正是徐聽眠他們現在去逛的那坐公園的标志建築物。

“……”

TAT,腦子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早上魏冉依附着徐聽眠的畫面就這麽插入視線中,好煩啊,明明應該不去在乎的,為什麽現在心裏卻是這麽煩躁!

紀檸趴在床上想睡一會兒,結果越是閉眼,腦子就越是無比清晰。她一遍遍回憶着昨天晚上魏冉和徐聽眠讨論時的言笑晏晏,揮之不去趕不走的。

真沒出息!

到最後紀檸還是去了趟公園,就是去轉轉,賓館裏太無聊。

公園很大,不需要收費,紀檸背着包,在陣陣風沙中,從一排排建築物邊走過。

這兒建設的倒是很漂亮。

裏面有不少介紹張掖以及河西走廊的,什麽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連接亞歐大陸的橋梁……紀檸以前學的是理科,十多年前蔥省的高考還是分文理科的。

其實紀檸以前歷史很好,高一的時候,班裏的大考小考每次歷史第一都是她,高一的班主任就是歷史老師,特別特別喜歡這個聰明的小孩。

不光是歷史,如果真的去仔細想想,在高二下學期以前,

紀檸門門課在班上甚至年級裏,

都是名列前茅的。

一想到這些過去,紀檸突然就感覺到胸口一陣沉悶,人果然是不能老沉浸在回憶中,現在的生活已經很麻木了,為什麽還要拉出來那些曾經的甜蜜再來刺激一下傷痕累累的心。

紀檸邊逛遍往前走,在公園正中央,也就是她從窗戶上看到的那個紅紅的塔尖的方向,

是整個公園的中心。

也是公園的标志建築,紅塔很高,周圍有一圈賣紀念品的。

紀檸對那些昂貴且又騙旅客錢的紀念品很不感興趣,但是紅塔旁邊,還位列着一排很長的長廊,

大西北這一帶,人們似乎都喜歡往長廊上系紅色的帶子、以及刻了字的木牌,

用于祈福。

前方的長廊裏,就挂滿了紅色的絲帶以及木牌,再往前還有一顆很高很大的樹,樹枝光禿禿的,

上面也挂滿了紅絲帶。

紀檸其實還蠻喜歡這種有氛圍的場景,她走上前去,想靠近點兒看看這些拴着無數陌生人對世間大事小事的祈福。

“小姐,請問要買平安福嗎?”有人上前來問。

紀檸一愣,指着這些紅絲帶,驚訝道,

“還得買嗎?”

“您若是想在上面挂,就需要買。”那人公事公辦道。

紀檸:“……”

果然,還是不能太相信景區:)

紀檸瞬間沒了想繼續看的念頭,她客客氣氣擺了擺手,說就是來看看的。買紅繩的那人也已經習慣,笑着祝福了一句“那您玩的開心”,

轉身就離開了,朝着下一個站在樹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推銷紅絲帶。

紀檸嘆了口氣,這年頭,景點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她往前看了幾眼,見前面似乎也已經沒有可以看的了,

于是扭頭就打算往回走。

然而就在轉身那一瞬間——

突然看到,

幾個熟悉的身影。

魏冉手裏拿着一沓一看就是景區坑騙游客成功了推銷的最貴的那種禮品,也是紅絲帶木片片,但那個木片片要比普通挂在樹上的看起來昂貴很多,賣東西的人邊給魏冉推薦邊笑成了花。

旁邊的院長也跟着站在那兒,聽賣東西的人忽悠。

魏冉大概是真的很想買一串智商稅,她完全沒有推脫,連講價都沒有,商家又給她推薦了幾款,一個比一個貴。

最終魏小師姐選中了中間的一款系了紅絲帶的木片片,還有一個紅塔的小金雕。她痛痛快快付了錢,商家樂呵呵地将好不容易賣出去的“寶貝”給魏冉包裝好。

魏冉拿着那個小金塔,左轉轉右轉轉,不得不說那個小金塔做工的确是挺好的,就連紀檸站老遠都能看得出來不是糊弄游客而粗制濫造。

院長笑眯眯地拍了拍魏冉的肩膀,魏冉開心地抱着那個小金塔,她往金塔上系了兩根帶子,左邊一條右邊一條。

系完後,轉身将那小金塔舉到了身後穿着呢子大衣、正站在樹下仰頭看着那飄滿整個天的紅絲帶出神的男人面前。

太遠了,紀檸聽不太清楚魏冉究竟問了徐聽眠什麽,但她還是能看到的,看得到魏冉問完徐聽眠話,徐聽眠皺眉,對面院長似乎也跟着開口幫着說了句什麽。

徐聽眠低下頭去,環抱胳膊,看着魏冉手中那個小金塔,

突然就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着開學,所以更新的比較晚TAT,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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