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開心你很開心?
第28章開心你很開心?
阿阮在上元節這日領到了賞錢, 整整一百文錢,托在手心裏沉甸甸的,讓她震驚得還以為家老數錯了數。
家老還因上回她回來晚了險些害死紫笑一事耿耿于懷, 一句話都不願同她多說,擺擺手讓她趕緊離開。
倒是紫笑将她拉到一旁, 笑着道:“周叔沒數錯,這份賞錢就是你應得的, 還是王爺親自交代下來要賞給你的。”
阿阮難以置信,是王爺要賞給她的?她不僅什麽功勞都沒有,甚至還犯了錯的。
阿阮聽得紫笑如是說只覺手裏的銅錢有些燙手, 不敢收。
紫笑看得出她的緊張, 不由又笑道:“阮妹妹你沒聽錯, 也別不敢相信, 這确确實實就是王爺要賞給你的。”
“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将世子照顧得像你這般好的。”紫笑輕輕握了握阿阮的手, 讓她抓牢手裏的錢袋,“這是你應得的。”
阿阮有些微發怔,紫笑拍拍她的手, 又沖她笑了笑, 這才轉身繼續給家老幫忙去了。
阿阮低頭看向自己手裏沉手的錢袋,她想,紫笑姐心中想的其實是她是至今為止在世子身旁活得最久的下人, 王爺之所以會給她這麽多賞錢,定也是如此原因。
阿阮抓住錢袋, 先是抿抿嘴,爾後轉身便往禁苑跑去。
跑着跑着,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所有瞧見她的人都覺得她約莫是瘋了,否則怎會往那人人避之不及的禁苑還能跑得如此高興?
興許, 她也真的是個瘋子,否則又怎能在禁苑裏活了下來?
阿阮跑進禁苑裏時,院中響起一陣“轟”的爆炸聲響。
門外的護院見得她已回來,并不打算再進院中去看看發生了何事,他們守衛的這院子對于他們而言,依然是死地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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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阿阮像歸家一般,笑着跑着入內,毫不畏懼,聽得這一大動靜,她也不再如初時那般震驚慌張。
她知曉定是世子又在搗鼓那些黑乎乎的東西了,近來世子不是在打磨木頭就是在搗鼓那些動不動就會炸起來的黑東西,她都已經習慣了,只要世子沒炸着傷着自己就行。
遠遠見着闊屋時,阿阮便瞧見葉曦就站在屋前空地上,安然無恙,手裏拿着狀似弩機卻又不似弩機的器物。
他本不習慣站在院中擺弄這些機甲器械,可阿阮擔心他把屋子給炸毀了,總小心地試探着建議他到屋外來。
這是他第一次站到院中試驗他新做好的雷弩,也是他第一次立于這天地間使喚他親手做的機甲兵械。
屋子再如何寬闊,也無法企及天地的廣闊,弩機在自己手中于這院中疾射而出的感覺對葉曦而言是從未有過的趁手,令他骨子裏的血液興奮,然而這前所未有的廣闊感卻又令他茫然。
只見他怔怔地看着不遠處那被他手中雷弩炸得四分五裂的枯樹,再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雷弩,澄澈的眸中寫滿了茫然。
忽爾他緩緩擡起頭來,像有察覺似的朝院門方向看去。
他一眼便瞧見了阿阮,她眉眼間俱是藏不住的歡喜,迫不及待地朝他跑來,竟若一只歸巢的鳥兒一般。
葉曦看着渾身都洋溢着歡喜的她,有些出神。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啞巴。
阿阮跑到葉曦跟前後先是習慣性地将他上下看過一遭确認他有無傷着自己,再看向他被雷弩射擊時震出的黑煙炸黑了的半張臉與毛糙的長發,與他冰冷模樣極不相符,阿阮每每瞧着都忍不住想笑,但怕葉曦會生氣,她都只能憋着。
只見她拿出帕子,擡起手自然而然地為他擦去臉上的髒污。
這是近些日子來阿阮常做的事情,從初時見到葉曦這般将自己炸得渾身都焦黑了似的緊張驚慌到如今的見怪不怪,葉曦也從初時的自個兒将臉湊到她面前非要她幫自己擦臉不可到如今的安靜地等着她自己上前來為他擦臉。
仿佛這已成了他們彼此的習慣。
“小啞巴。”葉曦擡手戳了戳阿阮的嘴角,腦子裏仍是她方才歡天喜地般朝他跑來的愉快模樣,“你笑什麽?”
阿阮一愣,還以為自己憋着笑被他發現了,生怕他會生氣,不免有些緊張,“奴笑了嗎?”
“笑了。”葉曦一臉的認真與肯定,“你跑過來的時候就一直在笑。”
阿阮這才松了口氣,原來世子問的是這個!
而說到這個,阿阮不由又歡喜起來,笑盈盈地将裝着賞錢的錢袋雙手遞到葉曦眼前來,像得了什麽寶貝似的興奮地比劃:“世子你瞧,這是奴方才從家老那兒得到的賞錢!紫笑姐說這是王爺賞給奴的,有足足一百文呢!”
葉曦對錢財并無概念,亦不知一百文錢對于阿阮這般的尋常百姓而言已能抵好幾個月的米糧錢,他無法理解阿阮的歡喜,他只知道她得到這一百文賞錢很開心。
他從未見過的開心。
“你很開心?”葉曦又問,語氣有些沉悶。
他在心裏算了算自己和一百文錢在阿阮眼裏的分量,他看着阿阮手中那只根本算不上大的錢袋,覺得自己應該比這一百文錢要沉得多,可小啞巴對他卻沒有笑得像眼下這般歡喜過。
他喜歡看小啞巴對他笑。
阿阮用力點點頭,葉曦的眼神更沉,正要轉身回屋時只見阿阮又比劃道:“這樣奴就有錢給世子買饴糖和甜糕了!”
上回買的饴糖如今就還只剩下一塊,而她上個月的例錢全都給世子買銅鏡了,她正愁如何給世子買饴糖呢,家老就給她發了賞錢,這如何能不讓她開心?
不過,她上回沒能按時回來險些害了紫笑姐,如今就算她不用再朝家老要錢,家老也不會再準她出去了,除非——
“世子,饴糖就只剩下一塊了,奴出去買些回來,成嗎?”阿阮小心翼翼地詢問葉曦。
只要世子同意了,家老那兒想來是不敢阻攔她的,若家老着實不同意,她可以去求求王爺,王爺心中是疼世子的,應當不會不同意吧?
阿阮正于心中思量盤算,根本未有注意到葉曦眸中有微光在跳躍。
小啞巴是因為得了錢能給他買饴糖所以才這般開心的。
阿阮久等不見葉曦答應,正打算再問一遍時,只聽葉曦道:“我也去。”
阿阮手一抖,險些沒拿住手裏的錢袋,她震驚的同時只覺自己怕是聽錯了,不由小心地比劃着問他:“世子方才說了……什麽?”
“我說我也去。”只見他冷着臉,劍眉緊蹙,顯然是生氣了,将手裏的雷弩收起來別到腰間後擡腳便往院門方向走去,竟是說走便要走。
阿阮從震驚中回神,手忙腳亂地拉着他的衣袖,本是想說些勸阻的話,但當葉曦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陰沉着眼看向她時,她慌得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奴先幫世子把臉擦淨,将頭發梳好,再換身——”
然而葉曦并未聽她把話說完,便已徑自轉身回了闊屋。
阿阮欲哭無淚,心突突地跳:不,世子,奴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
可對上葉曦那雙仿佛什麽都能洞悉似的清泠又幹淨的眼眸,她卻又什麽勸阻的話都說不出來。
與其說是不敢說,倒不如說是……不忍說。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世子說要出去,離開這禁苑,離開這府邸,到外邊去。
可是,王爺能讓世子出去嗎?
阿阮愈來愈有一種感覺,總覺這座禁苑“禁”的并不是任何外人,而是這座院子裏的人,至于院外的護院,也并非是為守衛這座院子而日夜值守,而是為了牢牢看住這院中人。
這座禁苑,是住處,卻也似囚牢。
阿阮不敢再所想,緊跟在葉曦身後,也進了闊屋。
她為葉曦換上了元日那日的新衣,替他将頭發梳得整齊,戴上小冠,擔心他會被春寒凍着,不忘給他披上一件氅衣。
葉曦則是一言不發,像個聽話的孩子配合極了。
末了他看看阿阮,蹙了蹙眉,“小啞巴你去将周叔給的新衣換上。”
阿阮本是不舍得,但看葉曦一副不容她說不的模樣,她只能默默地将收好的新衣拿出來,躲到西屋某一排書架後,心疼地将新衣換上。
她想,就穿這麽一天,出去的時候堅決不能弄髒了,回來之後她再脫下收起來就好。
阿阮的新衣同府上婢子的衣裳俱是同一款式同一顏色,為了應景,這新年新衣做成的是鵝黃.色,衣襟處還繡了數朵小梅花,葉曦覺得,他的小啞巴和鵝黃.色很是相配,比她之前穿的衣裳要好看上許多。
“過來。”葉曦道。
阿阮恭敬地來到他跟前,只聽葉曦又道:“轉過身去。”
阿阮依言照做,從不會多舌詢問主子不當也不配問的問題。
爾後她感覺葉曦拿住她的頭發,将什麽東西系到了她頭發上。
待他系好,她才擡手摸了摸。
是此前他從她頭上扯掉的紫笑送給她的那根發帶。
阿阮很是吃驚,她以為他早就扔掉了,沒成想他竟然還留着,而且還是好好兒的。
可世子是收在哪兒呢?竟一拿便拿了出來,還親自幫她系上。
阿阮想着想着不由紅了臉,忍不住再摸了摸葉曦親手為她系上的發帶。
雖然系得并不整齊,但阿阮仍是覺得稀罕歡喜得不得了。
待她從歡喜中反應過來時,發現葉曦已經從一旁的架子上抓了一把弩機朝屋外走去了,她趕緊将錢袋揣好,朝他跑去。
“謝謝世子!”阿阮跑到葉曦身側,歡喜地沖他比劃。
葉曦只是淡漠地睨她一眼,阿阮則是笑得仿若吃了饴糖。
是他喜歡的模樣。
只是當他将将打開院門還未跨出門檻時,果然被門外的守衛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