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同眠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第41章同眠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阿阮不敢睡, 生怕飲醉了的葉曦夜裏會因不适而醒來。

而她懷中的重重心事也攪得她毫無倦意。

她想到姬娘,想到那些襲擊葉曦的黑衣人,想到那有如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影衛, 想到眸中對她生了殺意的榮親王,以及——

那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的黑衣人。

那本該是敵人的黑衣人。

更甚者是, 她見過那個人。

那是曾在賣饴糖的雜貨鋪子前将她擄走的人,她雖只在醒來之時見過一次, 可她确信她并未記錯。

因為當時她離開得急忘了穿鞋,正是他拿着她的鞋追上她,請她将鞋穿上。

雖然當時他們那一聲聲“少主”令她不解, 但事後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覺得他們不過是認錯人罷了。

即便那被稱為先生的男人說得對她頭上的傷疤與左手心裏的朱砂痣, 她也不甚在意。

他們若當真是有幹系之人, 又為何這麽些年都毫無消息, 任憑她獨自一人艱難地活在這世上?

且自那次之後,他們也未有再找過她,她自然而然地便将這本就不大在意的事情抛之腦後了。

可自今夜之事看來, 卻似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般簡單。

以及……他們為何要襲擊世子?

他們究竟是何人?聽命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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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他們之間, 當真有幹系?

世子明明是瞧見了對方救了她,又為何什麽都不問她?甚至只字不提。

阿阮百思不得其解,反是愈想愈心焦, 仿佛走進了死胡同裏繞不出來。

她生生将自己的手心給揪出了血來。

“小啞巴……”忽爾只聽葉曦低低喚了她一聲。

阿阮當即回神,擡手比劃:“奴在的。”

她以為葉曦醒了, 連忙跪坐好身子,同時朝他瞧去。

然而葉曦依舊睡沉沉,哪裏有醒來的跡象,不過是呓語罷了。

阿阮不由一陣心軟, 見他不知何時從被子裏拿出來搭在外邊的手,擔心他着涼,她便輕輕地抓起他的手放到被下。

然當她替他将手放好正要收回手時,葉曦卻是忽地抓住了她的手。

阿阮驀地一怔。

只見葉曦非但抓住她的手,甚至将她的手挪到自己臉下,像個撒嬌的孩子似的在她手心裏蹭了蹭臉頰後就這麽枕着她的手心繼續睡了。

阿阮被他這忽來的舉動驚得渾身僵直,好一會兒,見得葉曦不再動作,她才悄悄地要收回手來。

可睡着的葉曦卻像有察覺似的,她才稍稍抽手,他便擰起眉扁起嘴,一副睡着了也不高興的模樣,阿阮只好停住不動,葉曦這才舒展眉心。

如此兩回,阿阮不敢再收手,以免擾着他睡覺,就這麽安靜地坐在他身側,将手一直給他枕着。

只是過了小半個時辰,一直維持這一個姿勢不動的阿阮開始覺得渾身發酸,若是這般坐上一夜,明日她怕是渾身酸得幹活都不利索了。

她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來,可看着睡得香沉的葉曦,她又遲遲不敢有動作,只漸漸紅了臉。

她覺得自己又聽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于是,阿阮聽着自己心跳慢慢地在葉曦身旁側身躺了下來。

一會兒她覺得身子不酸了,她就坐起來,不會有人知道的。

想是這般想,然而她還是覺得自己這般行為有些羞恥,以致她緊閉着眼許久都不敢睜開,本想舒展的身子也繃緊得放松不了。

她就緊張得不得了,沒成想本是好好睡着的葉曦竟朝忽地朝她湊了過來,額抵着她的額,鼻尖亦輕碰着她的鼻尖。

他那驟然鑽入她鼻尖的帶着桃花酒味的溫熱鼻息讓阿阮瞬間僵成了一塊石頭。

良久良久,她深吸了無數口氣後才敢緩緩睜開眼。

離得太近太近,她根本瞧不清葉曦的眉眼,唯有他的呼吸前所未有的清晰。

阿阮本未飲醉,可呼吸着葉曦身上的桃花酒味,她卻覺自己似是醉了。

否則她怎會與世子離得這般近了都還不願意離開。

否則她又怎會……想要再親一親世子?

她……

阿阮明明只是在心中這般想着而已,然而她卻已情不自禁地微微閉起眼,在葉曦那微涼的薄唇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葉曦睡得深沉,并無察覺,更無反應。

阿阮慢慢睜開眼,悄悄瞧他,爾後赧着臉抿着嘴輕輕笑了起來,滿心歡喜。

榮親王拿着葉曦“借給”他的弩機,站在庭院裏,對着五丈之外的一溜兒侍衛放在頭頂上的碗齊齊射了過去。

碗中盛滿了水,□□射破瓷碗的瞬間,碗中的水淋了侍衛滿頭滿臉。

建安此時的天氣依舊冰寒,這本就在庖廚外放了一整日的水本就冰冷,再在這卷着寒風的夜裏兜頭澆下,淌進頸後脖間,其寒意可想而知。

且榮親王這般舉動已持續了兩個時辰。

有侍衛不停地給他将射出的□□拿回來,也有侍衛不停地給那些當靶子的侍衛端上一碗再一碗水。

他們每個人都心驚膽戰的,生怕盛怒之中的榮親王會一個射偏便要了他們的性命。

可他們卻無人敢勸榮親王,便是打上一個寒顫,都沒人敢。

他們只敢在心中盼着主子何時消氣了便放他們離開。

當盛水的侍衛已不知第幾次提着空桶去提水時,那本是該射往人靶子頭頂水碗的□□“奪”的一聲射到了水桶上來,力道之強震得提水的侍衛頃刻便覺自己手臂發麻,連忙将桶放下,朝榮親王跪了下來。

榮親王看向遠處那不知在寒夜裏被澆了多少回冷水的侍衛,終是乏了,冷冷道:“都滾。”

衆侍衛如逢大赦,頃刻便于他眼前消失得一幹二淨。

榮親王閉起眼,擡手用力揉着眉心。

“主子,夜深了,您該歇息了。”流雲曉得自家主子情緒不對,一整夜都不敢多話,只這會兒輕聲勸了一句。

“我這兒無需你在旁跟着了,且去歇着吧。”榮親王并未睜眼,繼續揉着眉心。

“那屬下便先行退下。”流雲躬身,從不做不必要的勸言,“主子若是有示下,随時喚屬下。”

榮親王不耐煩地擺擺手,爾後轉身回屋。

桌上的茶水早已冷透,他卻毫不在意,兀自倒了一杯,一口飲盡。

他将弩機擱在手邊案上,閉了閉眼,“南一。”

影衛南一旋即出現在他面前。

“你确定今夜救那小啞奴之人确是對方之人無誤?”榮親王看着屋外濃沉的夜色,沉聲問道。

南一恭敬答道:“屬下确定,北一亦可确定。”

北一是葉曦的影衛。

而榮親王的這個問題,在葉曦回到榮親王府之前他就已經問過南一。

這般再清楚不過的事情,南一絕不會看錯。

榮親王則如前邊一般,聽了南一的回答後陷入了沉默。

過了良久,才聽得他語氣愈發低沉道:“退下吧。”

南一退下後,夜靜寂如死水。

榮親王不由又擡手揉上自己眉心,愈揉愈用力。

他并未着人再去查阿阮的身世,也未有再打算取阿阮的性命。

不是他未有想過,而是在對阿阮起了殺心之時他忽然覺得,她何錯之有?

她不過是帶阿曦那個孩子出去逛了一遭燈會而已,何錯之有?

若說她與逆黨有勾連,亦不可能。

早在她來到這兒的次日他就已派人查明過她的一切,并無任何不妥之處。

當然,不排除她藏得夠深的可能。

然而她若有心害阿曦性命,就不會在有人欲對阿曦不利時不顧一切地上前來保護他。

在朝陽大街上是如此,前邊在禁苑裏亦是如此。

他看得出來,她對阿曦的關切是真心實意,并非是裝出來的。

可她偏偏是該被殺掉的,因為她确實有錯。

不可饒恕的大錯。

她讓阿曦走進了這個世間,她讓阿曦開始對這世間的一切生了興致,她甚至讓阿曦感受并開始知曉何為這世間之情。

與上回阿曦阻止秦霁将她帶走時不同,那時候的阿曦護着她,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東西”而已。

但前邊在禁苑裏阿曦護着她,卻是因為他不想她受罰,更不想她受死。

那本該對這世間一切都不知曉亦無興致的阿曦怕是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吧,他啊,已經把那個小啞奴放在了心上。

不再是同此前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婢子那般是個可有可無的物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甚至是他在乎的、想保護的人。

可那個小啞奴,當真有錯嗎?

榮親王愈想愈用力揉自己的眉心,直将眉心揉得赤紅他都未能揉平心中的煩躁,只見他霍地站起身,暴怒地一腳踢翻了身旁的桌案。

這一回,兄長那兒怕是再瞞不住了。

真是……他娘的煩死了!

他在看向那随着桌案一起摔在地上的弩機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阿曦那死孩子還打算只借這把弩機給他玩幾天來打發他!

榮親王在屋裏踱了無數個來回,在将弩機撿起來重新拿到手裏時才終是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的他眼中只有悲傷與痛苦。

他,他們,這身體裏若沒有流着葉家人的血,該多好。

他們若生來不是葉家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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