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人下巴往下掉:“什麽叫複習錯了書?”

不是吧,她們剛還慶幸自己比別人早複習呢,別打臉啊!

“你們誤會了。”

風紅纓将報紙攤在桌上,指着上面的招生。

“我是說我,你們看,報紙上寫得明明白白。”

三人俯身,風紅纓嘆了口氣。

“今年的招生計劃有點倉促,海軍指揮學校目前只接收理工類學生,而我一直是奔着文史方向去的。”

也就是說,這麽久以來,她白複習了地理和歷史,而理工要考的物理和化學,這兩門學科書長啥樣她都不知道。

一說書,風紅纓當即不淡定了。

“你要去哪?!”兩人追出宿舍大聲問。

風紅纓邊跑邊扭頭回應:“我要去縣裏書店買書!”

蘇寶琴抻着脖子張望。

“不得了,男知青宿舍那邊全出動了,走走走,咱們也去縣裏幫紅纓搶書去!”

兩人立馬鑽進屋,默契的将藏在枕頭底下的錢全塞進了口袋,然後如狂風一般沖出宿舍。

風紅纓腳程快,一分鐘不到就追上了搭乘牛車的男知青們。

“喲,看看這是誰,這不是記者們的大功臣風紅纓同志嗎,嘿,風紅纓同志着急忙忙的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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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山要在挂歷上印風紅纓名字的事已經在村子裏傳開。

風紅纓寫自己名字他們嫉妒,不寫他們更嫉妒。

在這些男知青們看來,風紅纓就是糞車掉輪子——臭架子。

在挂歷上留名這等光彩事誰不羨慕,風紅纓偏要推辭,故作清高的寫壽河村,這不是裝腔作勢擺架子是什麽?

“不好意思了哈。”

其中一個男知青将腿搭在牛車上,陰陽怪氣道:“不是我們不讓風同志上車,實在是沒地兒讓給你。”

風紅纓:“我不坐。”

說着她加快速度往村外跑,眨眼就超過牛車一大截。

車上男知青們臉黑的不能見人,尤其是聶明朗。

為了刁難風紅纓,他花了一毛錢唆使舍友說出那些話,沒想到風紅纓不上鈎!

他想看到風紅纓低頭求他,求他挪一塊位置上車,可為什麽風紅纓不求他?!

跑步去縣裏?

這女人要麽是瘋子,要麽就是個不自量力的傻瓜,幾個小時的路程誰堅持的下去?

等着吧,風紅纓待會肯定會哭着回來求他!

穿越到壽河村也有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裏,風紅纓有意無意的訓練原身的體力,學游泳,舉巨石,可以說風紅纓現在的體力比三個月前至少要好三四倍。

然而即便是這樣,風紅纓想靠跑步去縣裏還是有點難。

快跑了三十分鐘後,風紅纓停下來喘了口氣。

身後蜿蜒的山路上,男知青們坐得牛車離這很遠,她知道剛才那一出是聶明朗故意做給她看的,但她就是不低頭。

靠聶明朗?那她還不如靠自己。

正當她準備将剩下的積分都兌換成體力提速時,對面一道悅耳的鈴铛聲傳來。

“紅纓同志——”

來人是李國賢,還騎着一輛二八大杠,應該是借的。

李國賢猛地一個掉頭,大聲道:“快,快上車,我送你去書店。”

風紅纓躍身坐好,李國賢騎得歡快,一下滑出幾米遠。

迎着山風,風紅纓感覺透心涼,渾身舒爽。

半個鐘頭後,兩人來到縣裏。

“咋這麽多人?”李國賢吓了一大跳。

縣裏唯一一家書店外,此刻攢動的人頭隊伍從望江路始發,一路排到了兩條街外的繁華大道。

風紅纓料到恢複高考後會有一大群人來買教材。

但萬萬沒想到場面會如此壯觀,烏泱泱的後腦勺擋在前邊,她都快看不到新華書店的門匾了。

又過去了半個小時,風紅纓跺了跺腳,不經意往後一看,嗬,排在她後邊的隊伍比她前邊的還要多,一眼望不到邊。

太陽升到頭頂,隊伍又擠,風紅纓甚至能聞到男人們咯吱窩裏散發的酸臭味。

“哎,你這人咋回事?排隊不知道嗎?”

“插什麽隊啊,滾滾滾,滾後邊排隊去。”

李國賢指着前邊排隊的風紅纓,賠着笑臉解釋。

“我不是來插隊的,我是來找人的,說完話就走。”

有了解釋,旁邊人這才放行,不過還是有人虎視眈眈監視着李國賢,一旦李國賢待會不走,他們扯也要将李國賢踢出隊伍。

書店的教材來就不多,多一個人在前邊,他們就少一個機會,關乎前途命運的事,誰也甭想占便宜。

“咋樣?”風紅纓口幹舌燥地問。

李國賢擦掉臉上的汗水,手背上揩到的灰塵染烏了臉。

只見他喘着粗氣後怕地說:“廢品站那邊鬧起來了,那些人就跟餓狼一樣,逮誰就咬,我廢了好大的勁才找到半冊數學。”

說着手就去翻胸前的包。

風紅纓眼疾手快按住李國賢,壓低聲音:“別聲張,你趕緊帶着書走,你缺得其他書我待會幫你買,走,快走。”

李國賢手僵住,餘光瞥到周邊有人陰恻恻地看過來,李國賢心下一咯噔。

這時隊伍往前進了,李國賢瞅準機會往外跑,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書店這邊的動靜吸引,李國賢這才‘脫險’。

李國賢護着數學書,騎着自行車一路往外奔,快到隊伍尾巴時,他看到了聶明朗等人。

男知青刁難風紅纓的事,李國賢已經有所耳聞,他特瞧不起這些嫉賢妒能的男人們,尤其是聶明朗,從前不知拿了風紅纓同志多少好處,沒有感恩之心就算了,還落井下石。

“哎,那不是國賢嗎?”

“國賢!”有人高喊,“你買到書沒?”

聶明朗覺得自己買書無望,咬咬牙離開隊伍,追着李國賢的車後邊跑。

“李國賢同志,你的書賣我呗?”

李國賢沒搭理人,聶明朗深吸一口氣:“借給我怎麽樣?一天一毛錢,這樣總可以了吧?”

李國賢冷笑,蹬腳踏的速度更快了,聶明朗死活追不上只好放棄。

精疲力盡地走回隊伍,一看,自己的位置有人占了。

聶明朗想擠進去,被人用力一推踉跄倒地。

“你幹什麽!”聶明朗手掌火辣辣的疼。

“幹什麽?”男人居高臨下,“你插隊了不知道嗎?”

聶明朗掙紮着爬起來:“什麽插隊,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

還想辯駁呢,男人一巴掌猛地揮過去,直扇得聶明朗原地轉圈,等聶明朗捂着腫臉回過神時,隊伍哪裏還有空隙讓他鑽。

大概下午三點鐘左右,排隊排得肚子咕咕叫的風紅纓雙腳終于踏進書店的門檻。

然而找了一圈也沒找打她想要的書,給李國賢帶了一冊數學書,風紅纓邊付錢邊問店員有沒有物理和化學課本。

“都賣光了。”店員說話有氣無力,想來今天忙壞了。

風紅纓:“那什麽時候能來新書?”

“明天吧。”

店員将數學書包好拿給風紅纓,視線往右邊門檻一排人身上掃,“喏,他們和你一樣,都等着買物理和化學呢。”

風紅纓收好數學,往外邊看了眼,空地上或歪或坐着一堆人,九成都是男人。

“哎哎哎同志——”

店員好心喊住風紅纓,小聲勸道:“你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過去,回家吧,換你家裏男人來排。”

風紅纓感激一笑,将數學書貼着裏衣綁好後,她毅然決然往空地上走去。

店員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空地上的男人們見長相俏麗的風紅纓往這邊走,一個個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還有人咕嚕口水猥瑣極了。

排隊來買書的可不止知青,還有很多代排的中年人,臭氣轟天的男人堆裏突然來個嬌花,他們能不興奮嗎?

風紅纓還沒坐下就有人過來搭讪,她一概不理睬,某些人以為風紅纓膽小不敢拒絕,頓時越發放肆,一雙烏漆嘛黑的手悄悄摸向風紅纓的後背。

“手不想要了?”風紅纓語氣冷冰。

男人裝傻呵呵笑,沒過一會,男人又靠了過來,這回動作比較隐晦,挨着風紅纓的後背靠坐下來,時不時的用背蹭風紅纓。

風紅纓猛地站起來,泡在旖旎幻想中的男人啪叽摔倒,不等男人爬起來,風紅纓一個箭步上前,擡腳重重踹向男人的心窩,男人痛得尖叫連連,爬都爬不起來。

無聲勝有聲,風紅纓一句話都沒說,卻靠這一腳徹底震懾住了附近其他還有賊心的歹人。

翹首等候在書店門外的隊伍一直都在,到了晚上,好多知青開始拿着殘破的書站在書店門前的昏暗小燈下争分奪秒的背誦。

好多人沒有書,一本從廢品站高價收來的破舊教材一時間成了香饽饽,為了多背一點,有人開始掏錢,一小時三分錢,比城裏圖書館借書還要貴。

風紅纓摸了摸綁在腰腹處的數學書,掙紮了半天,還是選擇拿出來給了男人堆裏一個打扮幹淨點的年輕漢子。

漢子感激涕零,夜裏天冷,漢子哆嗦地掏出幾張煙盒紙。

“同志,我能抄一份嗎?”

漢子很不好意思,風紅纓笑了,點頭應允。

漢子再三感謝,下一秒噗通趴跪在地開始奮筆疾書,其他人見狀,猶豫半晌後厚着臉皮上前,風紅纓沒有拒絕,只交代了一句:“天亮記得還給我。”

周圍的人歡呼雀躍,圍成一個圈跪在那,中間放着得赫然是風紅纓買得那本數學教材。

漢子抄完數學後還想抄語文,便去找其他買了書的人借,那人見風紅纓這麽大方,只好借了,翻開第一頁,漢子傻了眼。

——借書的人全家是小狗

漢子默默的将書還了回去,抱着從風紅纓那抄得教材手不釋卷地看起來。

漢子是附近廠裏的采買工,成天和數字打交道,但經手的都是錢的計算,書中的數學題可以說都認識漢子,但漢子不認識它們。

“這道題錯了。”

風紅纓站到後邊,對着抓耳撓腮的漢子小聲道:“公式不能亂套,題目是讓你求側面積,你寫得啥,是體積……”

漢子猛地拍腦袋枉然大悟,風紅纓剛在時間膠囊裏學累了,正好借着教漢子數學放松一下。

路燈下,風紅纓說到盡興,一口氣舉一反三講了五道同類型的題,擱筆擡頭時,赫然發現自己被一群求學若渴的男女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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