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書 竟然撞進了他的懷裏

“只見路寒舟雙臂擂鼓,燦陽下,陰郁無神的臉龐上滾落一顆淚珠……”

“他——滋——@¥%……”

有聲書的系統機械音突然成了刺耳的雜音,路寒舟躺在床上,被吵得費力地皺了皺眉。

他回家已經兩天沒睡了,病痛如影随形,醫生的唉聲嘆氣時常環繞在他腦海裏。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想把這章聽完。

手機裏放的是一本名叫《縛靈天下》的有聲書,是他在病房無聊玩手機刷到的,書中有個與他同名同姓的惡龍反派,今日正好更新到了他被獻祭的情節。

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書中之人肆意張揚的一生。

那都是身患絕症的路寒舟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他現在站都站不起來了。

耳邊的字節在一個個消失,所有聲音都變得飄渺不清。取而代之的是耳鳴和越來越沉的眼皮。路寒舟忽感如墜深寒,身邊卻連個能扶他一把的人都沒有。

他感覺周身驟然被冰冷的液體包裹,所有的呼喊聲全部消失匿跡在了無邊的黑暗裏。下墜感瘋狂折磨着他,四識百骸開始有了肢解感,像蒲公英一樣被一陣風吹散。

這就是瀕死的感覺嗎?

“我不想死……”

他甚至都還沒舍得花錢去買一個人聲音頻。

他才二十歲。

也許是禱告過于迫切,漫長的墜感開始緩慢消散,路寒舟感覺自己粉碎的靈魂像被網兜住重新聚攏,沒等回神,霎時天光大亮,他徹底失去了知覺。

再睜眼時,路寒舟被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兒嗆到。

他挽着胳膊倚在一根柱子上,身骨的酥麻感還未消散幹淨,一擡頭,就看到了駭人的一幕。

眼前不到三步處一張雕龍浮木床上,橫躺着一位鶴發白須面目慈祥的老人,心髒處插着一把泛着黑氣的匕首,鮮血已經将他的銀袍浸濕大半。

瞳孔渙散,已是奄奄一息。

剛至夕陽,成片的鮮血與絨毯上的碎金雜糅在一起,讓路寒舟瞳孔放大心如擂鼓,這畫面拉回了他剛才的瀕死感。

他飛速朝四周掃視了一圈,這偌大的古色古香的房間才不是他那三十平的出租屋。

“寒舟。”沙啞的聲音不急不徐傳來。

這沉穩厚重的兩個字像是混着什麽靈藥,讓路寒舟慌亂的情緒莫名得到了安撫。

其實睜眼那一刻起,路寒舟就已經有了猜測。畢竟這位老者的特征過于突出:銀袍暗繡麒麟,頂束藍玉發冠,最重要的是左手食指那只銀戒——這都是江毅瀾的獨屬。

而江毅瀾,正是《縛靈天下》的封宗長老,男主的親師尊。

他竟然穿書了?

可剛反應過來,老者這一句“寒舟”就讓他的心如墜冰窖。

他也是萬萬沒想到穿成了同名同姓的這個廢物反派啊!

路寒舟看着江毅瀾的爾康手,打住道:“停,老頭,你是不是叫錯了?”

他覺得還可以掙紮一下。

畢竟房間門口還站着另一個黑衣人,只不過對方一聲不吭,存在感太低。

但顯然并沒有。

“老頭”兩個字讓如敗柳般的江毅瀾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枯槁的手輕揮,輕聲道:“沒叫錯。”

路寒舟轉身看向了側面一個全身銅鏡,鏡中的他與原先身材容貌九分相似,清秀溫和,薄肩窄腰。除了眉眼間怨氣極重,區別倒是不甚太大。

身着暗紅長袍,瞳紋泛紅,墨發高束,張揚又孤寂模樣倒真是原著中路寒舟的标配了。

路寒舟是誰,于至親屍火涅槃重生後黑化的惡龍,親建挽香閣集天下惡徒惹事生非,修真,人,妖,魔四界全部唾棄且欲殺之而後快的反派……

只不過上述全為原著描述,也就聽起來氣派罷了。

實際情況是如何呢?

雖說是大魔頭沒錯,但卻是一點反派拿得出手的業績都沒有,作惡多端樣樣失敗,惹事生非次次不行,一身靈力全都葬送在了腦子——戀愛腦!

單戀男主江寧灼,為愛瘋狂一舔到底,最後還被人家挫骨獻祭,死無全屍。

路寒舟在聽書時就有了精簡的評價:廢物。

穿成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此時劇情應該進展在了原主反派人生的高光時刻,欺師滅祖——雖然是被栽贓的。

路寒舟被迫接受現實。

可饒是心死了,人性還是在的,身為二十一世紀紅領巾青年,總不可能見死不救。

“師……師尊你別急,我這就想辦法救你。”他盡量讓自己語氣溫和,雖然臉還是因為這個身份臭着。

原主是濤花門路家長子,路家雖為修真界一大派,卻不善修煉,修為最高也只到結丹,連個元嬰級別的大能都沒有。

路寒舟生前因根骨奇好,年滿十四便築基成功,路家家主不願荒廢人才,便把他送去封宗拜師。

當時正好是拜入了江毅瀾門下。

這句師尊叫的倒也沒錯。

江毅瀾看着慌裏慌張上前的路寒舟,心下一酸,眼角竟洇出了淚,“寒舟,三年未見了。”

三年?

按劇情原主欺師滅祖正好是黑化的第三年,難道在此之前他們并未見過?

原主是配角,所有事情幾近一筆帶過,路寒舟沒什麽印象,就沒接話。

可就在離木床不到半步時,路寒舟感覺自己撞上了一道透明的牆,随後驟然傳來“嗡”的一聲,他直接被彈倒在了地上。

床前的空氣中流過暗金色的紋路,轉瞬即逝—— 這是個結界。

鮮血毫無阻擋地流出,活物卻難以靠近半分。

那把匕首上的黑霧越來越濃,緊緊裹挾着鐵柄上詭異的紋路。

路寒舟終于想起了站在門口的那個黑衣人。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朝他試探道:“百折?”

“在,閣主。”對方給予了他回應。

果然沒猜錯,那木頭一樣不叫不動的守門石模樣可不就是原主最信任的呆子手下,百折。

“這個結界怎麽解開?”

他初來乍到對這些不甚了解,有些着急,因為江毅瀾的狀态似乎更痛苦了些,發出了幾聲痛苦的悶哼。

“閣主……你已經解了一個時辰了,靈力損耗也極限了,可就是打不開……”百折快速答道。

“解不開……到底是……”

路寒舟喃喃道,急匆匆仿着仙俠劇嘗試了幾次結印使用靈力,但無濟于事。

看來損耗真的極限了。

原著只說江毅瀾身死路寒舟被栽贓,卻從未說清是何人栽贓。

“他以靈力掩面了,我沒看到長相。寒舟,不用了,你盡力了,我已經……無力回天了。”江毅瀾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磕磕絆絆說着話,握着匕首的手已經松開,顯然不願再掙紮,“怨凝于形,怨消形散。清明理智養精蓄銳是應該的,但不要忘了看看身邊,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如若不是破帷污血狼狽不堪,江毅瀾祥和到完全就像一個長輩在對晚輩諄諄教誨,可此情此景卻是臨終遺言。

路寒舟與他并無感情,卻是第一次見人垂死,心裏莫名有些不好受。

他手上不斷嘗試,話沒了底氣但略帶安慰,“老頭,少在這裏說些莫名其妙的裝高人了。”

話畢屋內忽然劃過一股柔風,下一瞬路寒舟感覺自己被數重壓力推了一把,威脅感驟增。

江毅瀾奄奄一息卻也感受到了門外的情況,伸手指間就流出了一道靈力到路寒舟額頭,說道:“逃,往西邊。一會自然有人管我。”

路寒舟因為那道靈力臉上凝出了一個半面面具,将他容貌遮去。

他忽然意識到了那些威壓是什麽。江毅瀾的房間當然在封宗,這裏是修真界銅牆鐵壁秩序至上的地方。

他們的出現和江毅瀾的情況早已被察覺。門外一定圍滿了修士,那些威壓就是他們施加的。

而現在的封宗宗主……正是《縛靈天下》的男主,江寧灼。那位将路寒舟搓骨獻祭的正派高嶺之花。

路寒舟打了個寒顫。江毅瀾是封宗長老,這裏的人必定會拼盡全力救他,可他此時靈力不濟,若被江寧灼捉住,必定死路一條。

确實得逃,出師未捷身先死未免太丢人,他想活到下一章。

“西邊是什麽地方?”路寒舟問道。

百折臉色變了幾變,“後院圍牆。”

“……”

無語。

不過翻-牆雖然丢面,但總比死了好!好在這副身子骨是原主的,還算輕盈,沒有很為難人。

天邊的火燒雲正漸漸褪去,江毅瀾撐出的笑容也不知不覺淡在了嘴角。

路寒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清亮的眼中蓄滿了誠意,沖江毅瀾道:“下次再見,面具我很喜歡。”

“好。”江毅瀾氣息微弱地應下,雖然他知道根本不會有下次了。

威壓不斷侵擾着路寒舟和百折的神魂,他們轉身就往出逃。

既然老天給了機會重來一次,他就要抓緊每一個生的可能。

可剛跑幾步,路寒舟就發現了自己身後的百折沒跟上,随之而來的是一聲帶着顫抖的“閣主”。

路寒舟還沒來得及扭頭,就感覺自己撞上了前面很堅硬的東西。

“唔”了一聲擡頭,入眼的先是鑲着銀邊的白衣領口,然後就是一張精致淩冽的臉龐,劍眉入鬓,嘴唇微抿。

最後一絲夕陽打在了對方深棕色的瞳孔上随即消失,那一刻路寒舟意識到了——這就是江寧灼。

竟然撞進了他的懷裏。

江毅瀾這老頭是何居心!

夜幕降臨,天色暗了下來。

江寧灼被撞得皺眉,垂眸看着那張揚起的臉,雖被面具遮去大半,但他捕捉到了對方微微一癟的嘴角,熟悉感瞬間席卷上來。

他瞳孔微縮,眼底閃過一道光,“你沒死?”

剛才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臉在路寒舟眼中突然活泛了起來,眉頭微皺,語氣像是壓抑着興奮,略帶顫抖。

路寒舟把這變化看在眼裏,突然覺得額頭有些癢。

他伸手一摸,随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竟然,下意識露出了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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