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賀禮

挂了電話後,謝嶼一直沒走,直到她的卧室熄了燈,才轉身離開。

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十二點,但是別墅的一樓客廳依舊燈火通明。

他明天要結婚,父親又住了院,所以兩個姨媽今晚都留宿在了家中陪他母親,三姐妹聊天到現在也不足為奇。

然而才剛一走出電梯,他媽的聲音就從客廳傳了過來:“這都幾點了,還沒回來呢,也不知道那個小狐貍精給他施了什麽迷魂咒!”

言語間,盡是對他未來妻子的埋怨與不滿。

大姨向來脾氣溫和,好言相勸:“诶呀,你也別想太多了,這不是好事麽,說明人家小兩口感情好。”

小姨媽也勸道:“就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操那麽多心了。”

他媽卻不打算就此打住,反而越發的氣勢洶洶:“真不是我瞎操心,那個女孩确實是配不上我家嶼子,要家世沒家世,要性格沒性格,也就長得好看點,但是長相能當飯吃麽?第一次上門就敢給我甩臉子,謝嶼還處處維護着她,以後要是真嫁進我們家了,她還不得騎到我頭頂上去?”

大姨和小姨也聽說過這件事,不由嘆了口氣,但該勸還是要勸,畢竟人家倆孩子明天就要結婚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

“想那麽多幹嘛?等他們倆結婚後你就讓他們倆自己過去呗,你負責享清福就行。”大姨說道。

小姨也勸道:“我看咱們家嶼子也不是那種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的人,你就別杞人憂天了。”

但他媽根本聽不進去勸,冷哼一聲,道:“要不是他爸身體不好,想早點看着他結婚,我肯定不會答應他和這個小狐貍精辦婚禮!”

大姨:“現在領證了麽?”

他媽:“她想的美,生不出來兩個男孩,我死都不會同意他們倆領證!真不知道謝嶼怎麽想的,姜家的姑娘多好,又漂亮又溫柔又會來事,每次面都知道給我買禮物,還會說好聽話哄我開心,怎麽看怎麽讨人喜歡,而且這丫頭家世也好,和我們謝家門當戶對,不像是蘇建安那個暴發戶,一點素質都沒有,謝嶼腦子就是進水了才會和姜杞分手!”

他媽越說越氣,氣到連大姨和小姨都勸不住了。

謝嶼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進了客廳,臉色沉沉:“說夠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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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榕一愣,越發的怒火中燒,猛然伸手指向了自己的兒子,顫着手臂、氣急敗壞:“你們倆都看看,好好地看看,這就是我養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小狐貍精連自己的媽都不要了!”

謝嶼壓着脾氣說道:“你可以不喜歡她,但你最起碼要尊重她,因為她是我選的女人,你羞辱她,就是在羞辱我。”

沈榕面色鐵青地瞪着自己兒子:“我什麽時候羞辱她了?她爸不是個暴發戶麽?還是說她沒有給我甩過臉子?她要不是個小狐貍精能讓你對她迷三道四連媽都不要了?我哪件事冤枉她了?”

“……”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他媽現在是在胡攪蠻纏,根本講不通任何道理。

謝嶼點頭苦笑:“行,是我冤枉您了,我給您道歉,從明天起,我就不會在這個家裏礙您的眼了。”

明天之後,他就會和自己妻子一起住在共同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家中。

在他上樓的時候,母親的怒罵聲和兩個姨媽的勸慰聲不斷地從身後傳來,但他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只覺得煩躁不已。

回到房間後,他一頭栽向了大床,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進來的時候沒開燈,房間內漆黑昏暗。

盯着天花板上影影綽綽的吊燈,他忽然想到了姜杞。

正如他母親所說,姜杞漂亮、懂事、又會哄長輩開心,但是,她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他确确實實愛過姜杞,也有愛的轟轟烈烈的時期,情到深處抵死纏綿,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全部摘下來送給她。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對姜杞的愛越來越淡薄了,直到最後心中連一末餘燼都沒有了,于是,他向她提出了分手。

分手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咖啡館環境優雅安逸,姜杞卻哭得梨花帶雨,他很愧疚,但并不憐惜,既然不愛了就應該早些分開,不然只會耽誤彼此的時間。

姜杞挽留他,哭着哀求他不分手,他輕嘆口氣,說了句:“抱歉。”然後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正欲轉身離去的時候,姜杞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淚眼模糊,卻又倔強不甘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從來沒放下過她?”

他脫口而出:“不是。”

姜杞卻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都沒說是誰。”

“……”

姜杞松開了他的手,用一種哀傷又戲谑的目光盯着他:“那個土妞到底有多好?讓你這麽多年念念不忘?”

他默然不語。

姜杞再次哭着逼問他:“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和我結婚?”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卻清楚自己的答案:是的,他從來沒考慮過和姜杞結婚。

姜杞熱烈、奔放,猶如紅玫瑰,是個出色的女朋友,但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姜杞已然看透了他的想法,憤怒又不甘地質問:“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跟着我去西輔呢?”

因為那時的你很耀眼,但是她卻毫不起眼。

一個如紅玫瑰,一個卻如同白玫瑰,他兩個都喜歡,但虛榮心作祟,促使那個時候的他選擇了紅玫瑰,然而和紅玫瑰在一起的那麽多年中,他從沒忘記過白玫瑰。

時間長了,他厭倦了紅玫瑰,于是紅玫瑰成了蚊子血,白玫瑰成了白月光,令他心生向往,并且她比紅玫瑰更适合當一位妻子——這就是答案,但是他沒辦法和姜杞說實話。

他唯一能說的只有:“對不起。”

之後他再沒做過多停留,去吧臺結了賬,然後離開了咖啡館。

分手後他過了很長一段單身生活,工作之餘,安安靜靜地看看閑書,找朋友喝喝閑酒,或者獨自一人背着包去世界各地旅游,期間也遇到了衆多追求者,但沒一個能讓他心動的。

孤寂感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襲,每當這時,他基本都是靠刷手機度過,先刷刷朋友圈,再刷刷微博,然後開始刷Q/Q空間——一個當代90後很少會再涉足的虛拟世界。

刷的目标明确,卻又不太明确,明明是在胡亂刷着玩,卻又總是不由自主地期待着刷到有關于她的消息。

某天深夜,他在朋友圈刷到了一條初中同學的聚會通知。

自從出國留學後,他就沒再和初中同學有過任何聯系,但卻毫不猶豫地報了名,并且還西裝革履地去參加了聚會,搞得像是要出席一場正規宴會。

聚會的地點定在一個豪華KTV裏面,一間大包房內能同時容納三十多個人。

房間內燈光昏暗,各色光影交錯,有個女同學正在唱蘇打綠的《小情歌》,嗓音細膩溫柔,猶如徐徐春風。

他一推開包間的門,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處,安靜又乖巧地欣賞着別人唱歌的她。

那天她穿了條純淡綠色的長裙,化了淡淡的妝,烏黑長發披肩,眼角眉梢間流露着令人沉溺的溫婉之氣,如三月垂柳,嬌柔動人。

多年不見,她的變化很大,土土的氣質徹底被時光洗盡,徒留清純與潔白。

在他走進房間的那一刻,她便擡起了眼眸,将目光投了過來,四目相對,他的心亂了,就此沉淪。

從那時起他就确定了,她才是他想要共度餘生的女人。

但不知為何,明明馬上就要美夢成真,他的心頭卻總有股不好的預感,又不知道這股預感從何而來,于是一直惴惴不安,不然今晚也不會去找她。

漆黑安谧的房間中忽然響起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嗡嗡嗡……嗡嗡嗡……

這是一通猝不及防的來電,他先是一僵,然後才拿起了手機,然而屏幕上卻顯示着一條陌生來電。

這麽晚了,會是誰啊?

他遲疑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語氣卻不太好,帶着難掩的煩躁:“喂?”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的神色瞬間凝固,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對着電話怒吼:“你到底是誰?!”

……

因為要化新娘妝,蘇顏五點剛過十分就起了床,她媽比她起得還早,她和姚安安還沒洗完漱呢,她媽就來喊她們倆吃早飯了。

六點鐘,化妝師和攝影師如約而至。

七點鐘左右,另外三位伴娘也到了,昨天晚上她們幾個人都已經把鞋藏好了,所以今天早上的任務就是研究怎麽堵門。

蘇顏她弟蘇展剛滿二十歲,長得倒是玉樹臨風,就是有點中二。在蘇顏眼中,這小子就是個标準傻白甜。

蘇顏坐在梳妝臺前補妝的時候,傻白甜在對着四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姐裝逼,只見他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踩在凳子上,氣勢兇猛地揮着兩只手,眼也不眨地吹牛逼:“各位姐姐放心吧,只要弟弟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可能讓那幫臭男人破防,除非姓謝的給夠各位姐姐紅包,不然我絕不姑息!”

蘇顏:“……”

你要是在學校裏面有這種表現,也不至于單身到現在。

親姐嫌棄弟弟,但是伴娘姐姐們不嫌棄,反而覺得這小子很可愛,又是對着他笑又是誇他嘴甜會說話,成功給蘇展小弟弟營造出來了一種身處盤絲洞的幸福感。

随着朝陽的升起,家中的客人們越來越多,四位伴娘們不得不提前把房門關上了。

又拍完一輪照片後,蘇顏的頭飾忽然出了點問題,由于第一套喜服是中式刺繡款,所以配套的頭飾也比較複雜,她不得不重新坐在了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修整。

四位伴娘有些無所事事,拉着蘇展玩起來了自拍。

忽然間,房門被敲響了,蘇展去開了門,門外站着他媽和一位身穿黑色西服、長相斯文的陌生男人,男人手中還端着一個紅木托盤,上面端端正正地擺放着一個黑色的長條形扁木盒子。

“這是幹嘛?”傻白甜一臉天真地問。

他媽柳湘回道:“攝影師要給伴娘們補拍幾張照片,你領着幾位姐姐下樓吧。”

傻白甜:“哦。”

柳湘卻沒走,開始對自己女兒交代第二件事:“有人來給你送新婚賀禮了。”

蘇顏聞言看向了門口。

陌生男人對她淺淺一笑:“我是白總的助理,替他來給您送新婚賀禮。”

蘇顏這才想到白星梵昨晚給她發的那條微信,趕忙說道:“哦哦,真是多謝了!”

雖然她沒想到他會讓助理直接把東西送來家中,但也沒覺得奇怪,因為在古鎮的時候,她曾拜托過他的司機替她往家中捎過東西,所以他知道她家的地址也正常。

得到允許後,助理端着托盤走進了房間,在蘇顏身邊站定,單手打開了木盒子。

柳湘也好奇地跟了過來,伸着脖子往盒子裏看了一眼。

盒中鋪墊着墨綠色的絲絨襯墊,三只純金打造的葉片間隔有序地靜躺在襯墊上,鍛造精致栩栩如生,蘇顏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片金葉子。

在眼光的照耀下,薄如蟬翼的葉片在她手中微微顫動着,泛着絲絲流光。

每一片葉子中央都雕刻有一副圖案,但由于圖案過于精細,又是镂空的設計,蘇顏一時間也沒看出來她手中捏着的這片葉子上到底刻畫着什麽。

看夠了之後,她重新把葉子放回了原處,笑着對白星梵的助理說道:“替我謝謝白總,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既不貴重,又精細好看,是她可以收下的禮物。

誰知助理竟然回道:“您誤會了,這不過是賀禮的附屬品。”

“啊?”蘇顏懵了,什麽叫附屬品?

助理道:“白總說,這三片葉子,是他許諾給您的三個心願,只要您提出來,無論是什麽心願,他皆會傾力滿足,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蘇顏愣住了,沒想到白星梵竟然這麽大方,人家開支票,他開心願賬單,也不怕她亂來麽?

禮物太過貴重,她根本不好意思要,然而正當她準備拒絕的時候,她媽柳湘好奇又迫不及待地問了句:“真的什麽心願都可以?”

助理輕輕點頭:“是的,白總原話,只要蘇小姐想,把命給她都成。”

蘇顏:“……”

我要他的命幹什麽?

柳湘又追問:“小夥子,你說的那個白總到底是誰呀?是不是很厲害?”

助理:“浩淵集團CEO,白星梵。”

浩淵集團就是大衆口中的白氏集團。

正在給蘇顏整理頭飾的女化妝師猛然一頓,詫異又震驚地看向了那位助理。

她們這家婚慶公司提供的是高端服務,經常接手非富即貴人家的婚慶訂單,所以也對東輔的上流社會圈有一定了解。

白星梵可是公認的白氏太子爺,是白老爺子親手帶出來的繼承人,也是公認的高嶺之花,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因為遠觀尚且能活命,再多走近一步就等死吧,不近女色的屬性可不是鬧着玩的。

等等,不近女色?

化妝師詫異地看了眼助理手中的托盤,又悄悄地看了眼今天的新娘,心想:合着不近女色是假的,惦記別人老婆才是真的。

呵,霸總就是會玩。

柳湘是個家庭主婦,沒聽說過什麽浩淵,但知道CEO這個稱謂,一聽就厲害,不等蘇顏拒絕呢,她就替女兒做了主:“謝謝你呀,這份禮物我們收了,回去跟你們白總說一聲,有空的話來家裏吃個飯,我們向他表示感謝。”

蘇顏無奈極了:“媽!你知道這禮物有多貴重麽你就收?”她又看向了助理,歉然道,“不好意思呀,我媽就那樣,你別聽她的,這禮物我不能收。”

助理卻回道:“很抱歉蘇小姐,我的工作只是送禮,不負責退禮。”說完,他便将托盤放在了蘇顏面前的梳妝臺上,說了句“祝您新婚快樂”後,轉身離去。

蘇顏:“……”

柳湘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你你就收着呗,他那麽厲害,說不定哪天就要求着人家辦事了。”

蘇顏也懶得跟她媽解釋了,而且也解釋不通,畢竟思想觀念上的差距太大,所以她只能回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去招待客人吧。”心裏卻想着,等婚禮結束後,一定要把這三片葉子退回去。

白星梵大方是白星梵的事,他財大氣粗無所畏懼,但她蘇顏可收不起這麽貴重的禮物。

柳湘無奈地嘆了口氣,下樓招待客人去了。

沒過多久,姚安安先回來了。

“她們仨呢?”蘇顏問。

“上廁所去了。”姚安安走到了蘇顏身邊,看到了那三片金葉子,不由眼前一亮,“哇,這是什麽?”

蘇顏不想說那麽多,免得惹人誤會,言簡意赅地回了句:“朋友送的賀禮。”

姚安安:“我能看看麽?”

“當然可以。”不過蘇顏還是提醒了句,“小心點,別弄壞了,這東西有點貴重,我不敢收。”既然是要退回去的禮物,必須完璧歸趙才行。

“知道了!”姚安安雙手捧起了木盒子,走到了落地窗前,從裏面捏出來了一片樹葉,對準了窗外高高舉起。

明豔陽光下,精致的薄葉子通體泛着耀眼金光,藍天成為了背景,完美的填充了镂空圖案處的縫隙。

姚安安正沉迷的欣賞着這片藝術品,忽然發現,藍天變成了水,镂空處的圖案其實是座山。

她驚喜不已,又拿起了第二片葉子對着天空,“水”中浮現出了一座橋,等等,這橋怎麽有些熟悉?好像是,西湖斷橋?

之後她又認出來了第三片葉子上的圖案是西湖長橋。

那麽第一片葉子上的圖案就是、孤山?

衆所周知,西湖三怪對情侶們而言并不是那麽友好,畢竟——

孤山不孤,君心孤;斷橋不斷,肝腸斷;長橋不長,幽怨長。

姚安安當即擰起了眉頭,露出了地鐵老大爺看手機的表情:這是在祝福人家新婚快樂天長地久麽?我看是祝人家早日離婚勞燕分飛吧?

到底是誰送的禮物呀?也太狠了吧!簡直是東輔第一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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