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旖旎

蘇顏從沒被人喊過崽崽,還是用一種這麽寵溺的語氣,好像被當做了一個懵懂無知的三歲小孩,但她已經二十四歲了,是個标準的成年人。

按道理說,她應該會感到尴尬,可實際上,她不但不尴尬,反而很受用,或者說,根本無法抵抗這聲“崽崽”,一路從耳根軟到了心尖上。

但她還是羞澀地紅了臉,畢竟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呢,所以她并沒有回答白星梵的問題,故作淡定地把頭扭了回去,繼續欣賞花燈,但紅到幾乎要滴血的耳珠再次出賣了她的內心。

白星梵注意到了這點,卻故意輕嘆口氣:“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換來蘇小姐的展顏一笑?”

蘇顏沒說話,卻在心裏碎碎念:都要兩清了,我還對你笑什麽?

白星梵無可奈何,也沒再繼續言語,将一把紅木座椅拉到了她身邊,與她并肩而坐,陪她一起看天燈。

那些燈球在半空中擺出“崽崽顏顏”四個字後又飛舞出了幾個惟妙惟肖的圖樣,然後緩緩落回了紅色荷花燈中,随後荷花載着一顆顆如夜明珠般圓潤精巧的小燈球,順着水流流出了望梅苑,再依山而下,流經“蘭”“竹”“菊”四個院落中,直至山腳下。

伴随着最後一盞花燈流出院子,天燈就算是徹底“點”完了,望梅苑中忽然爆發出了一陣掌聲,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為了這場花燈表演而鼓掌還是什麽別的原因,掌聲十分熱烈,令蘇顏如夢初醒,重回現實。

她立即看向了白星梵,壓低了嗓音詢問:“你什麽時候和章小姐商量得這件事?”

白星梵:“簽合同的時候。”

蘇顏:“她直接就答應了?”

白星梵:“嗯。”

蘇顏抿了抿唇,有些于心不忍:“今天是她的生日呀。”

她那麽喜歡白星梵,在他對她提出要在她的生日宴上為另外一個女人點天燈的請求的那一刻,她內心該有多難受呀?

但她卻痛快答應了他。

要愛得多深刻多隐忍,才能選擇退讓和成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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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顏忽然特別心疼章若彤,也特別佩服她,同時又滿心愧疚,因為是自己搶走了她的心愛之人。

“我們欠她一場生日。”因為答應了會幫她保密,所以蘇顏只能這麽說,“等到明年,你好好地幫她準備一份生日禮物吧,算是賠禮道歉。”

“我确實欠她一份人情,”白星梵不知道那麽多內情,也從沒想過那麽多,他向來只把章若彤當作一位在普通朋友的基礎上疊加起來的合作夥伴,“不過等到明年,一定不能是我替她準備生日禮物。”

蘇顏一愣:“那是誰?難不成是我麽?”

這不是誠心氣人麽?

白星梵微微挑眉:“不然呢?”

蘇顏:“……”

白星梵又嘆了口氣,語調悵然:“如果是我親自挑選的話,某個人的醋瓶怕是又要翻了。”

蘇顏:“……”

我合理的懷疑你在內涵我。

她沒忍住翻了個小白眼:“我才懶得理你呢。”

她的話音剛落,章若彤就朝他們走了過來,明眸皓齒,儀态萬千:“感謝白總的盛情款待。”

白星梵客氣一笑:“感謝章總的成人之美。”

他的感謝是真的,眸色中流露出的疏離感也是真的。

這份疏離感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在保持男女間應有的分寸感的同時,也不會令對方感到冷漠。

眼神永遠不會騙人,他對蘇顏的态度和對其他人的态度可謂是天差地別,章若彤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開始羨慕蘇顏,甚至是嫉妒她,但她也明白,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從他這裏得到這種獨一無二的待遇了,不如選擇成人之美。

她牽起了唇角,明朗的笑容中流露出了幾分釋然:“白總,咱們可以開宴了麽?”

白星梵知道章若彤是在打趣自己,無奈一笑:“還是章總說得算。”

章若彤:“那可不行,您今天點了天燈,就是您做東,自然是您說得算。”

白星梵只好說道:“您這份人情我已經記下了,日後必定雙倍奉還。”

章若彤這才罷休,玩笑道:“這可是您說的啊,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決不食言。”白星梵又看向了蘇顏,眼眸中帶着溫柔笑意,“有蘇小姐替我作證。”

蘇顏立即表态:“對,我一定會替你們作證!”

章若彤微微挑眉:“那可不行,蘇小姐一定會偏心白總,我容易吃虧。”

蘇顏:“……”

我明明是偏心你的好麽?!

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誰讓白星梵為她點了天燈呢?所以只能在心裏生悶氣。

這時,白星梵忽然說了句:“蘇小姐若真是能偏心我就好了。”

蘇顏:“……”

你幹嘛要用這種幽幽怨怨的語氣?

章若彤将胯骨輕輕靠在了桌沿上,雙臂抱懷,饒有興致地追問:“白總這是話裏有話呀?蘇小姐不偏心你,還能偏心誰?”

白星梵一本正經:“除了我,誰都偏心。”

蘇顏:“……”

她氣紅了臉,沒好氣地瞪着他:“我憑什麽要偏心你?我跟你又不熟!”

白星梵忍笑,面露無奈地看向了章若彤:“看吧,不熟。”

章若彤點了點頭:“我看明白了,确實是蘇小姐的不對,着實太無情了。”

蘇顏:“……”

合着你們倆是在一唱一和地批判我呢?

章若彤:“我本是想邀請白總和我一起跳開場舞,又擔心蘇小姐會不高興,誰知道蘇小姐竟然這麽無情,既然如此,”她勾起唇角,狡黠一笑:“那就罰蘇小姐和白總一同為大家跳一支開場舞吧。”

蘇顏懵了,還有些窘迫:“我、我不會跳舞。”

章若彤沒考慮到這點,有些尴尬,剛準備開口收回這句話,誰知白星梵竟忽然說了句:“我教你。”

蘇顏更懵了:“現學現賣?”

白星梵面不改色:“蘇小姐是怕我教不好?”

蘇顏無奈:“怕我學不會!”

白星梵篤定啓唇:“一定能學會。”

蘇顏:“……”

我可沒你那麽自信呀。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拒絕,章若彤就一錘定音了:“既然如此,二位就請吧。”她伸出手臂,指尖朝向了那座兩頭細長中間圓寬的石橋。

蘇顏這才明白,這橋不只是過人用的,還是個水上舞臺。

周圍賓客看到章若彤的手勢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鼓動起了雙手,用掌聲捧場。

白星梵面色坦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蘇顏又抵觸又窘迫,一點也不想起身,因為她已經預料到了,起身就等于丢人,她不會跳舞,也不會想丢那個人。

然而白星梵卻朝她伸出了手。

定格在她身前的那只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十分誘人。

“別怕。”他輕輕啓唇,溫柔且篤定,“有我呢。”

蘇顏不由失了魂,也不擔心什麽丢人不丢人了,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己交給了他。

圓橋位于池塘中部,四周的燈帶比院子中其他地方更為明亮。

跟随着白星梵走到圓橋中心的時候,蘇顏還是控制不住地緊張了起來,眼巴巴地望着白星梵:“我是真的一點也不會。”

“放心。”白星梵擡起右手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身,“我帶着你跳。”

他的聲音平靜、低沉,卻有力度,蘇顏頓時安心了不少,但誰知就在下一秒,她整個人忽然被攔腰提起。

雙腳離地的那一刻她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抱住了白星梵的脖子,好在懸空的時間并不長,他很快便将她放了下來,但她的雙腳并沒有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了他的皮鞋上。

蘇顏驚慌失措,下意識地想往後退,然而他卻用力抱緊了她,不容置疑:“別亂動。”

在這一刻,蘇顏終于明白了他說得那句“我帶着你跳”的真實含義,心髒驟然一縮,再次有了種被狠狠沖撞的悸動感。

感情再次瀕臨失控,理智的缰繩再一次地被繃緊。

她的心跳和呼吸一起紊亂,看向他的眼眸中閃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不疼麽?”

她一直踩在他的雙腳上。

白星梵眸色溫柔:“蘇小姐輕如鴻毛,又重于泰山。”

輕如鴻毛指的是體重,重于泰山指的是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無論是哪種原因,他都不會覺得疼。

蘇顏抿住了紅唇,呆愣愣地望着他。

夜空中繁星點點,晚風習習,吹動着數不盡的旖旎。

旖旎成絲,蘇顏感覺自己正在被緊緊地包裹着,越掙紮,旖旎就會将她裹得越緊,陷得越深。

池塘兩岸的賓客中不乏視力好的人,早已察覺到了白星梵的動作,一傳十十傳百,衆賓客逐漸嘩然了起來。

章若彤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禁苦笑了一下:他哪是要帶着她跳舞呀,只是想肆無忌憚地展示自己對她獨一無二的寵愛罷了。

又是一陣晚風吹過,像是被風沙迷了眼似的,蘇顏忽然紅了眼眶。

她一掉眼淚,白星梵就心慌意亂:“怎麽了?”

蘇顏垂下眼簾不再看他,又吸了吸鼻子,聲音卻還是有點悶悶的:“不是你說得今晚過後就兩清麽?”

原來是因為這個。

白星梵舒了口氣,對她說道:“我的原話是,蘇小姐若是想的話,今晚過後,你我就兩清。”

蘇顏:“所以呢?”

白星梵:“所以就看蘇小姐想不想了。”

蘇顏:“如果我想呢?”

白星梵不假思索:“那就一別兩寬。”

蘇顏咬了咬下唇,又小聲問:“如果,我不想呢。”

白星梵眸色深深,咬字輕緩:“那就是兩情相悅,應該早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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