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月笙月落月滿天
日本投降後，他忙上加忙，每日除了處理政府的公務，還要應付恒雲社各地分社荒廢多年的業務……..
接連幾個月，家裏的客廳每天早晨就像自由市場一樣熱鬧…….
＂大哥.....！＂
＂恩……！＂
＂大哥……！＂
＂恩……！＂
随着他下樓的腳步聲，從各地趕過來的把頭瞬間就把樓梯圍的水洩不通…….
＂好了，不要吵，一個一個說……！＂餐廳裏，他端着一碗粥，二十分鐘前就夾在手裏的那塊醬菜，到現在還沒放進嘴裏…….
＂大哥，會金裏的韓兆勝壓了我們五年的貨錢，就是不肯結帳……！＂上海的葛五金忿忿的咬着牙……
＂他是不是有什麽難處呀.....？＂他終于吃下那塊醬菜.....語速緩緩的問……
＂他能什麽難處？那個王八蛋這幾年靠着發國難財，富的流油，聽說上個月剛在外灘給他新娶的姨太太花了兩百萬買房子…….！＂
＂既是這樣，你回去之後，就先去公司支一千塊大洋，再拿上我的名帖去拜會上海警備區的姜長官……然後再挑一個韓兆勝手下的小弟，買通他，讓他随便拿點什麽違禁品指證他老大……！＂
＂是……！＂
＂老吳……你什麽事……？＂他擺擺手，叫過南京的把頭……
＂老大，半年前白崇禧的外甥魏大新和咱們的雞頭鳳姐兒搞到了一塊兒，兩人合夥在秦淮河上一口氣連開了二十家妓院，家家都針對咱們的場子搶生意，再這麽下去，咱那幾十家妓院非得關門不可……！＂老吳哭喪着臉，一愁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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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老趙那裏找些正在治花柳病的姑娘，暗中把她們送進魏大新的妓院，再叫些地痞無賴到處放風散布…….！事成之後，記得把姑娘們的醫藥費付了……至于鳳姐麽？她生在秦淮河，死也應該在秦淮河……記住，這件事出了之後，你要去向魏大新要人.....！他拐走了我們的人，找他要，天經地義.....！＂
＂是…….！＂
＂你……！＂他又指向武漢的把頭……
＂大哥，宋子文派人封鎖了咱們在漢口的水路……！＂
這次他沒有似先前那般果斷，而是放下了碗筷，撫着額頭，揉起了太陽穴……
＂跟我進來……！＂十分鐘後，他帶着武漢的把頭進了書房…….
好幾個鐘頭以後，方才走出來…….武漢把頭形色匆匆的先行離開……
＂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臨時有事要出去一下……！有事明天再議....！＂随後，他也穿好西裝，快步走了出去……此時，宋子橋的汽車已經等在大門口……
那晚，他一夜未歸…….我則一夜無眠.....！
一個月後，財政部長宋子文主持發行了四五國庫卷，為了能一炮打響，他甚至偷用了蔣介石的名章……誰知在首次認購大會上，他邀請的那些工商界領袖竟然只來了不到十個人....遭遇冷場的宋子文只好向寥寥無幾的那幾個企業家極力推薦他的國債……幾個企業家倒是頗給面子，當場就認購了百分之三十的四五券……之後，便是擁抱，握手，大家聚在一起照相……
＂委座，您看這……？＂幾天後，戴部長拿着那些照片走進了蔣介石的辦公室…….貌似為難的望向他……
＂娘希屁……！＂蔣介石看過之後，勃然大怒，氣急敗壞的把照片扔在了地上....！
原來那天去認購現場一擲千金的那幾個人，都是當時社會上有名的赤色企業家…….
接下來，蔣介石親自下令罷免了自己這位高富帥的大舅子…….任命自己的連襟孔祥熙繼任……
＂哎呀，這個子文吶就是太自負了，年輕氣盛，不用大腦呀……！＂挂了蔣介石的電話，孔祥熙重新走到院子裏，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對正在和他一起喝下午茶的宋子橋和三爺說…….
＂請問小朋友，一年級三班怎麽走……？＂又是一個周末，我像往常一樣去接凱兒回家……左等右等不見人...只好走進學校，向一個小女孩打聽……
＂哦，從這裏拐個彎兒就是了，我就是一年級三班的，阿姨你要找誰呢.....？＂小姑娘很乖巧……
＂我要找凱兒呀，你認識她麽.....？＂我蹲下，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認識呀，她在收發室呢……！＂小丫頭指指校門口方向……！
＂你能帶阿姨去麽.....？＂
＂可以……！＂小丫頭一蹦一跳的牽起我的手，向收發室走去……
＂你長得這樣好看，叫什麽呢……？＂路上，我問她……
＂我叫孔令俊……！＂小丫頭歪着腦袋，眼神天真可愛……
＂哦，很好聽的名字……！＂
＂是我爸爸給我起的.....！＂
＂恩，你爸爸真了不起……！＂
＂他自己叫孔祥熙……！＂
＂哦.....？也是個好名字……！＂微愣之後，我恢複笑容…….
＂凱兒，你怎麽在這裏……？＂收發室裏，凱兒小臉烏漆麻黑的，蹲在火爐邊……
＂姑姑，你來了，我在幫阿發烤紅薯……！＂見我進來，凱兒奔過來一把摟住我……
＂那個阿發呢？怎麽把你一個小孩子留在這裏，火是很危險的，萬一燙到，怎麽辦…….？＂我一面為凱兒擦着臉和手，一面有些生氣的說……
＂阿發去學校後面的菜窖取紅薯了……！＂
＂走，跟姑姑回家吧，你要是想吃烤紅薯的話，明天是星期天，姑姑在院子裏烤給你吃……！＂說着，我牽起凱兒的小手向外走.....
＂姑姑，這樣不好吧，最起碼也要跟阿發道個別呀……！＂凱兒拽住我的手，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
＂好吧，姑姑陪你去找他……！＂
＂太好了……！＂見我應允，凱兒高興的跳起來……
菜窖在學校後面的一塊菜地裏…….
＂阿發，阿發，我要回家了……！＂凱兒趴在地上，向菜窖裏面大聲喊着……
＂哦，等一下，帶幾個紅薯回去……！＂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帶着回聲從菜窖裏傳出來…….
＂好吧，不過你得快一點，我時間不多，等不了你太久……！＂小丫頭滑稽的學着裏面的回聲……
＂好了……這就上去了……！＂随着聲音，一雙滿目瘡痍的手順着梯子攀了出來.....＂這些紅薯又大又甜是我專門挑出來留給你的…….！＂出了菜窖阿發把土籃子裏的紅薯倒在地上，笑着對凱兒說……
＂謝謝你，阿發……！＂凱兒開心的蹲在地上，撿起紅薯放進書包……＂姑姑.....你別走啊，你等等我呀……！＂小丫頭見我忽然調頭離開，便拽着書包，快步追上…….＂姑姑，你怎麽哭了.....？＂上了車，凱兒不知所措的問向淚流滿面，掩面痛哭的我…….
好不容易熬過星期天，第二天一大早，校門口，當着凱兒的面，我假裝離去…….之後，再重新折返……..
輕輕的敲了敲收發室的門，我靠在牆上，含淚望着裏面的那個人…….說不出一句話.....
＂有事麽....？＂他踮着腳，躬着腰，眯着眼睛轉過身……
＂小姐……？＂
我別過臉，終于哭出聲音……
＂小姐，你……！＂我的哭聲，似乎讓他覺得很熟悉……
我走近，輕輕拉起他的手，望着密密的傷痕，眼淚落在上面……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眶湧上熱淚.....雙唇顫抖……＂九兒……！＂
＂為什麽不去找我……？＂平靜下來，我有些生氣的問楊凱……！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麽.....？每天守望着自己的幸福，我很滿足……！＂他笑笑，往爐子裏加了些柴……火光又映紅他的臉.....亦如徐州前線，烤山雞的那個晚上.....
＂你要去看醫生，你要回到原來的生活中……！＂
＂不需要，我現在過得很好……！＂
＂玉曉就要回國了，你想讓她看見你這副樣子麽.....？＂
＂我本來就是這副樣子.....！我不想掩飾，也不需要掩飾……！＂
＂可是你不能總做阿發，你要做凱兒的爸爸……！＂
他默然低頭.....顯然這句話說到了他的軟肋上……
做通了他的工作，我開始為他聯系醫生，帶他檢查身體……..當然這一切，都要暫時瞞着凱兒.....
＂杜太太，我已經為您的朋友聯系好了我們國家最好的眼科專家和骨科專家，手術排期在兩個月以後…….！＂一大清早，Mr.Harper就打來電話告訴了我這個好消息……！
＂Mr.Harper都聯系好了.....？＂重新回到餐桌，他關心的詢問.....
＂是……！只不過手術費還差一些.....我打算把相思街的房子賣掉……！＂
＂你當着我的面說這種話，是什麽意思....？＂他笑笑，快速的向嘴裏扒着粥…….這個人吃飯的速度一向很快！從不在衣食住行上多浪費一點時間…….
＂沒什麽意思呀，那套房子不是你送給我的麽……？＂我不解地望着他…….＂您老人家不會是以為我在向你要錢吧.....？＂片刻之後，我忽然恍然大悟……
他微笑不語……不置可否.....
＂怎麽可能……？你幫了他們夫妻那麽多，我已經很感激了……＂我夾起一塊雞蛋放進他碗裏，笑笑……
＂先拿去用吧，那套房子有你很多回憶，就不要賣了……！＂吃完早餐，他穿好西裝，一面系着袖扣，一面把一張支票推到我面前……
＂怎麽好用你的錢，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我又推回去……
＂你一個女人能有什麽辦法，難道還想去偷我兒子的寶貝支票.....？＂他笑，留下支票，吻了我，快步出了門……
上次玉曉出國治病，費用不夠，我實在沒辦法，就從八八那五張支票裏偷了三張.....事後，那小子殺豬一樣的哭了三天三夜……！
不過，這倒提醒了我，小胖子那裏還有兩張支票…….
＂你怎麽沒用……？＂晚上回來，他看見支票還放在那裏，于是問.....
＂我再想想辦法吧…….！＂我擺好碗筷，準備開飯……
＂我今天對戴部長說了楊凱的事……戴部長很感動……已經把他的事跡報批委座了＂他拿起報紙，随意的翻着…….
＂戴部長？他怎麽會…….？＂一時我很懷疑那個面熱心黑，老奸巨猾的特務頭子怎麽會這樣好心……！
＂诶，楊凱是他多年的部下，嚴格意義上說也算他的學生…….雖說當日是違反軍紀，擅自行動，但總歸也是為了民族大義……所以功大于過！他的事，戴部長于情于理都應該管……！＂
＂別說的那麽好聽，到底為了什麽....？＂我摘下圍裙，把一盤他愛吃的清蒸魚放在他面前，逼問…….
＂楊凱這個人在軍統裏幹得還是不錯的，對上頗有口碑，對下又有威信，好多後輩都把他當成偶像來崇拜，得知他現在的情況，他的好多同仁都為他找老戴請命……這樣的人他老戴都不管，以後還會有人給他賣命了麽.....？＂他憋着笑，夾起一塊魚放進嘴裏…….似是想起戴部長當時的表情……
＂三爸爸.....嗚.....嗚.....！＂我還未待說話，就見八八哭天喊地的拿着他那個空空如也的寶貝盒子，跑了過來…….
一個月後，蔣介石親自授予楊凱國光和青天白日兩枚勳章，記甲種一等功……！當然治療費用也由政府一應承擔……
＂放寬心，好好配合醫生治療，玉曉在那裏等你.....！這麽多年，你們終于可以團聚了…….＂碼頭上，我帶着凱兒與他告別……
＂爸爸，快點回來.....我在家等着你和媽媽....！＂凱兒翹起腳，親了親楊凱的臉頰，臉上挂着自豪的笑……
＂九兒，幫我謝謝三爺……！＂
＂恩……！＂我微笑點頭.....！
＂保重！＂
＂保重！＂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