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了這樣,吓的她神經都虛弱了。

誰醒來第一個反應是咬人的,又不是喪屍!

況且,那個公公不是說砸東西嘛!

真要說起來,一般宮人也不會像她一樣大着膽子戳人,遠處喊兩聲不就完了?九殿下不清醒的時候随手一抓帳子上挂的佩劍,誰會咬劍吶?又不犯賤。

一抓估量一下敵我雙方的實力,牙齒咬不過它,自然是抓一個扔一個,到手一個砸一個了。

終于,許是捏在手裏的帕子又起了作用——自打發現它好用,小杏就沒讓它離過身。大魔王醒來時烏沉沉的黑眸,逐漸散開了黑霧,只薄薄一層黑潤的沉光,眼裏有了小杏淚盈盈的臉蛋兒。

但手背上一圈齒痕極是顯眼,甚至咬進肉裏,他退開牙齒時還牽連出鮮紅的血絲。那一個牙咬的圈兒就像個火環,火一點,整個都燒了起來。

沒有牙齒阻礙,點點猩紅沁出膩白的皮膚,有點可怖,又有點妖冶。

再看江霆尖牙上的血絲,還有他下意識舔幹淨的舉動,活脫脫就是一個吃人肉的大魔王。

“怎麽是你在這?”

“公公求我來的……江霆,你怎麽喜歡上吃人肉了。”她疼的滿身心不高興,開始沒大沒小。

“去把爐子熄了。”江霆按了按太陽穴,命令道。身體裏的暗湧仍在滾動,不發作一通,血液裏就好像有無數的尖刀在刺着血管皮膚,讓他忍的難受。

皇叔下的藥,早上的效果是最厲害的。

小杏這才發現他有點不對勁,想了想,大概是藥效積了一夜,光憑香味舒緩他的情緒不過是杯水抽薪。便含下撒嬌抱怨,撥了爐灰,蓋住了星點火光,止了袅袅的香氣。

等小杏走回床邊,就被他一把抱住,腰上箍的死緊,一拖一壓,被拐進了被子裏。

“陪我睡會兒。”他閉着眼,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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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鬼。”她咕哝着,卻沒有掙脫。

“手疼不疼?”他摸索着捉到她被咬得慘烈的左手,眼睛尚且沒睜開,大約是閉眼陷入黑暗裏的時候,身體裏的戾氣才不會頻頻叫嚣。“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印子……”

“唔,我回去用凝玉膏擦一擦,應該就沒事了。你上回送的還剩下好多呢。”

“不許擦。”

“……啊?”

“留着吧,當做印記。”

……江霆,你是趙敏轉世的吧?

他輕輕舔了一口傷痕,笑起來,“人肉如果不是這麽酸,血味沒有這麽濃腥氣,我早就喜歡吃了。”卻是回答剛睜眼時,她問的話。

津液滲入傷口,輕微的刺痛感讓小杏“嘶”了一聲。

“疼呢。”

“嬌氣可沒人慣着。”他聞言沒有停止動作,反而狠狠吮吸了一口,把血絲都吸進了嘴中,腥甜回蕩,他笑了笑。

小杏重重地把額頭磕進他胸膛裏,又疼地胡亂蹭了蹭,以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式表達抗議。

他沒再笑她,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窩的更舒服一些,然後把額頭埋在她肩窩裏,二人一起阖眼養神,靜靜小憩。

外面的宮人遲遲沒聽見裏面有大動靜傳出來,因此炸開了鍋。

“咱家就說吧,讓花美人去,準行。”委托任務的內侍公公得意洋洋。

“哼,聖上壓根兒就沒封她的品級,哪裏來的美人,公公少要信口開河,小心被聖上治你一個語亂後宮的罪。”如花年齡的小宮女兒掂着一腔春心,酸酸地道。

“說你不懂事了吧……”公公知道這小宮女兒是新來的,近來他們殿下又情緒平和了許多,沒見着他發作起人來的樣子,才揣着這沒用的愛慕心,一門心思的想往上爬。

哎,殿下要不是動不動就往宮人身上撒氣,還真少不了爬床的女人。

大概就是因為這麽些年沒和好的處過,見着這麽個鄉土稚氣的丫頭就滿心歡喜,還為她克制了脾氣。

其他人也是雜七雜八的說着話兒,大多還是松了口氣的,把這活兒推出去給別人幹才好,省得他們稀裏糊塗的掉了性命。

不過話說一半,內侍公公也恰恰擺了教導人的姿态,想要好好訓一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兒,就被走來的穆慈給鎮的停了口。

他們也知道殿下對這女人的看重,因不知究竟是為什麽,平日裏就拿她當年歲最長的姑姑來看。別說,人還真有那氣勢。安排事兒,指揮起人來從不含糊。

慢慢也就得了些敬重。

“聊些什麽呢?”穆慈今日看上去心情頗佳,擡手撫了撫鬓角,輕笑問着。

幾個人見她不像平時那樣端持着架子,瞧着淩厲嚴苛,便七嘴八舌的和她說了。末了還道:“這花美人還真是個有手段的,多虧了她。”

是啊,還真是個有手段的。

穆慈也笑,誰都看的分明,自己怎麽就眼瞎沒早看出來。

“呀,穆慈姐,你腕上這只玉镯可真漂亮。我不會說話兒,就是覺得看上去水水的,挺貴的吧?”小宮女兒看見好東西,咋咋呼呼的嚷起來,滿眼的羨慕。

她就覺得,穆慈是宮女裏頭最得殿下看重的,這些東西,恐怕都是殿下賞的了。

真好啊。

爹娘說她眼皮子淺,被這些富貴東西繞花了眼。可是,哼,繞花眼有什麽不好,這麽好看的東西呢,她當一輩子差也買不上。

穆慈暗自皺了皺眉,面上卻是莞爾:“是李貴妃娘娘賞的,說我陪她解悶理應得的,讓我下回還去呢。”

“咿,姐姐竟能讨得貴妃娘娘歡心。”她瞧那好東西瞧的眼饞。眼珠子骨碌一轉,一個稱呼又把距離拉近了些,緊跟着湊上去,期冀巴巴兒的道,“姐姐下回再去,不若帶着我一起呢?我也想瞻仰瞻仰貴妃娘娘的風采。”

穆慈若有所思,笑觑她一眼,竟真個應了下來。

話題被岔了十萬八千裏,一圈人便不聚在一起饒舌,各自散開做活計去了。小宮女兒後頭讨好穆慈的話,和穆慈對她的指引囑咐,皆沒人注意。

******

待過了幾日,小杏在兩個宮殿也跑悶了,江霆又極會來事兒,動不動使喚人、咬人,埋汰人,不好好養傷,惡習一大堆。

像今天——

“朵朵,我想吃蘋果。”某人斜靠在花雕床上,懶懶的托着下巴,看着前面削蘋果皮的人道。

這姑娘嬌氣,還愛幹淨,明明是鄉下來的土丫頭,偏偏說看不慣廚房裏的柴禾蟲子油膩魚腥,偏要拿着小刀在他病床邊做事。

要不是他這主子開明,誰會準許下人手裏握着刀對着你?

就是他答應下來的時候,那群宮人還吓了一大跳,習慣性勸了幾句,及至想起他平素的随性殘暴,才一個激靈住了口。不管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守禮法的人了。

有年長的內侍教訓:你們懂什麽,這是閨閣情趣!

他們恍然大悟,這麽可怕的情趣?

不愧是九殿下!

不過,花美人那不是聖上的“供品”麽,殿下……您也好意思和您皇叔的女人玩情趣。

膽兒忒大。

☆、45第四關·皇宮

小杏不知道那群公公心裏的想法,耐着性子應付這不曉事兒金尊玉貴的九殿下:“我這不是在給你削蘋果皮麽,你等一等呀——”

“哎,也就我會慣着你了。”他用下巴尖颔看人,顯得十分嚣張,且一臉“快來感恩戴德”的欠揍表情。

小杏一激動,小刀直接□了蘋果芯子裏,廢了一個半成品。

“你就慣着我吧。”她哼哼氣樂,“我一定慢慢地、慢慢地給你切好。”

你會慣,我還會恃寵而驕呢!

“……”

這真是寵過了,有點無法無天的苗頭被他寵了出來。

以前一見着他就跟小白兔似的,尤其那回關了收藏室之後,她口中不說,眼睛裏時刻都警惕着,逮着空,就戰戰兢兢地和他隔開一點距離,生怕他一個怒氣翻湧,就再拿雪團糟蹋她皮膚,淩虐她心髒。

結果後來他又抱又親的給她好臉色看,這姑娘就撒丫子鬧得歡了。什麽都敢和他提,什麽都敢對着他做。

還直晃晃的叫他“江霆”。

算了,看在他被伺候的好好兒的,又覺得她叫自己名字還挺好聽的份上,不和她計較。

不知道是不是小杏和江霆心有靈犀,她雖然動作慢,第二個蘋果比第一個單單削皮還多費了好長一段時間,卻切出了一行五只,豎着紅耳朵,趴着白身子,翹着小屁股的小兔子來。

“上回的兔子肉,很好吃吧?”江霆立時就想到了這個,眉峰輕揚,挪揄的笑意深重。

他原以為她心善。

沒想到,不止笨,這還是個黑心肝的。嗯,他挺喜歡心黑的人。

“還說呢,原先好吃的那只……”小杏話說了一半,戛然住了口,咳嗽了兩聲,把有關太子的語句全都吞了回去。十分乖甜的道:“你上回沒吃上,我烤的肉可是很好吃的,唔,這個就算作補償啦。”

江霆疑心的看她一眼,除了她脆脆咬着那個半成品的歡快表情,沒看出別的東西。

“小漏嘴。”他臉湊過去,在她紅菱菱的唇邊舔了一口沁出的蘋果汁子,終于滿足了。

沒有再纏問。

其實按小杏的性格,在孤兒院的時候就遵循“食物是絕對不能浪費的”這一規則。而切成兔子蘋果難免就要丢掉一些果肉,她是斷不會去做的。

但是花花喜好漂亮東西,就和院長嬷嬷學了這一手,然後死活要教她。

她呢,那時候很想要個毛茸茸的小動物玩偶,看着棕色的大熊也喜歡,白胖胖的小兔子也喜歡,沒錢買,又饞不過,就只好認真的跟着花花學了。

今天輪到小宮女蕊兒當值,她一心想着接近九皇子,做榮華富貴夢,自然沒旁人的眼色,避開小杏在的時間。反而上趕着進來了。

但不敢站近了真惹江霆發怒,只遠遠的在那裏擦那張紅木長案,腕上晃着一只通透的碧玉手镯,很是好看。

嘴裏嘟囔着:“禦花園的梅花就快謝了呀,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去看看。不然又要等到明年冬天了……”話一說完,她悄悄往江霆那邊溜了一眼。

然而江霆看也不看她,又讓她洩氣。

這本是穆慈姐告訴她的,說九殿下的母妃愛梅,現在荒廢的梅苑,就是原聖上為他母妃造的。殿下跟着母妃長大,自然也沾了這些喜好。

要把話說到投機的地方,才能引起人注意呢。穆慈姐是這麽說的。

江霆雖沒看她,倒确實聽到了她刻意嘟嘟囔囔的話,心裏也是一動。再見眼前的小白兔低了頭,任着他肆意動作,卻不吭一聲,不像平日裏那樣臉蛋紅紅的讓人想咬上一口。

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看樣子,大概不是什麽高興的事。

他逗了逗她柔軟的臉頰,道:“成日裏待在室內是不是悶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唔?”陷入思緒的小杏這才有了意識,迷茫的看他一眼,彎眸笑起來,“你不要我伺候了?”

“你本來也不是伺候我的……”他難得把話說的軟和些,卻又覺得別扭。背一挺,又恢複了嚣張的姿态,“正好,記得去趟禦花園,給我擇一枝梅花來插瓶。”

他确實是和母妃一樣喜歡梅花的。記得頭一回見她,也是在老梅樹下,她無意識的壓折着梅枝,人面梅花,一個粉嫩,一個紅豔,襯的周遭荒蕪了的景致都明媚的像承了日光的恩,散發出勃勃的生機。

她當時低頭思考的婉致模樣,與母妃那樣相像。

可惜,她一張口,他就知道這只是個傻裏傻氣的鄉下丫頭而已。

“那我去啦。”她眯着笑眼兒,愉快的氣息幾乎能感染他,讓他滿身的戾氣都化成一灘水,從身上跌了開去。

果然是個傻氣的丫頭。

盡管嬌氣,倒也好哄的很。

他靜靜倚在床邊,看她跑到門邊,還不忘回頭和自己招招小手,沒有回應她,只是阖眼想了想。

是不是要動點手段,真正地把她要到身邊。

******

花木叢生,水流淙淙。

陣陣清新的風兒迎面掠過,她自來了這裏後一直不曾挽發梳鬓,此刻烏發松松紮着,即刻就被吹揚了起來。

系着的紅繩亦是松了,溜了幾辔頭發搔的粉頰輕癢,好似是方才江霆逗她的舉動一般。

她擡手一捋,捋到了耳後。

省得它惱人。

“嬷嬷,花匠怎麽打理的花呢,啧,這些蟲子飛來飛去,爬來爬去,真教人糟心。”

側邊越了幾簇花叢,有如黃莺般的嬌啼聲遠遠近近的傳過來,連埋怨的口氣都很動人。

這聲音又和小杏的不同,若果說小杏是自然而成的吳侬軟語,這就是故作的嬌語嗲聲,男人聽了銷魂,女人之間可是相當厭惡的。

“哎呦,娘娘您身嬌玉貴,只在宮裏待着就是了,好端端的要來這裏賞花。那些飛蟲最愛往肌膚滑嫩的人身邊鑽營,可不就讓您煩心了。”

老嬷嬷一番連嘲帶諷,指桑罵槐,聽的穆慈面容微僵。

要不是想徹底把對手踩在腳底下,誰愛奉承你們這些古人?再如果不是着了那女人的道,失了先機,她也不會動用這樣的計策。

雖說她們這些玩家死不了,向導也不會讓她們出事。但一番皮肉傷是免不了的。

說不準還有精神上的折磨。

她總歸是個現代人,雖然平日裏的作風一貫強硬,但這些耍陰偷奸的手段很少用。然而她做事講求效率,讓她等對方攻略完成了,再換下一個對象,她就更不甘願了。

對比之後,她決定,下作就下作吧。

本來就是不忌各種手段的游戲。

“花朵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這位李貴妃娘娘她是見到過的,曾和皇帝一起假惺惺的去營帳子裏探望受傷不能打獵的江霆,皇帝還沒說話兒呢,她就哭啼着和死了親人一般。別的不說,惹得皇帝頻頻看她,又憐惜非常是真的。

至于皇帝,外界傳他勤勉、不好女色,她覺得不盡然。至少皇帝那種堪比X光線的目光,實在讓她起不了好感。

從一個人的品位更能看到一個人的內心,如果皇帝不喜歡這種調調,人李貴妃也當不了寵妃。

她目光一轉,看到李貴妃旁邊跟着穆慈,心底頓時起了不好的預感。因此待人走近時,一番禮數做了個周全。

不想為這個招惹麻煩。

穆慈倒還占便宜一同受了她的禮。

“起吧。”李貴妃用下巴看人,輕飄飄一個眼神抛過來,聲音卻是嬌滴滴地膩味人。

“謝娘娘。”

小杏再低了低肩,起身的動作亦是慢條斯理,十分規矩。更有一種流暢自然的天生氣度,讓李貴妃目光一凝,瞥了眼穆慈。然後,手撫鬓邊時輕輕一撥,那根象牙白的雕花簪就滾了下來。

“啪”。

“金尊玉貴”的簪子跌折了兩半。

李貴妃更像是被起身的小杏沖撞了似的,身子向後一仰,頻退了兩步,口中嬌呼:“哎呀——”

“娘娘!”

張嬷嬷誇張的扶住了李貴妃,轉眼間,一雙污濁的眼睛對小杏怒目而視。

小杏被這一番做作的動作看的微怔,而後迅速地反應過來,直直地朝穆慈看去。

穆慈微微擡首,嘴角輕揚起細小的弧度。

“娘娘!這可是聖上前兒剛送您的象牙簪子,說是南蠻進供的,您戴着好看,讓您好生收着呢。”張嬷嬷滿是痛心的把簪子拾了起來,轉眼就眼冒火光的對準小杏,“沒規矩的小蹄子,禦賜之物你也敢砸!?”

她一個大步上前,唰一下揚手就甩了一巴掌下來,手裏還捏着斷簪,眼看着簪尖就要戳進小杏的皮肉裏。

這一下要是真挨了,容貌被毀不說,再心狠一點劃到脖子上,整個人都跟着沒了。

小杏反應的不慢,張嬷嬷雖然出其不意,但她下意識地遇到危險就往邊上一閃。只下巴被甩出了四個指頭印,也足可見張嬷嬷用力之深。

然而張嬷嬷有備而來,一點都不着急。

她皺着老臉,冷笑:“不服教訓的人嬷嬷我沒少見,這一下你不挨着,有你受的!”

她一拍手,左右兩邊立即有兩道陰影罩了下來,将小杏夾在了當中。

☆、46第四關·皇宮

江霆趕到的時候,兩個比普通宮女要身強力壯的女人,正在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嬷嬷指揮下強壓住朵朵,準備用蠻力把拶指的夾板工具套進她手指縫裏,向兩邊拉扯。

而朵朵掙紮不過,幾乎是被壓跪在地上控制着,臉頰因氣惱和使力過大而升起不自然的紅潮。

淺櫻色的唇瓣咬破出點點猩紅,下颔處尚有沒能消去的青色印痕,一看就是掌箍所致。

“住手!”他幾個大步上前扯開其中一個,想也沒想的甩出去。臉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眼底黑霧萦繞。

穆慈為了避嫌自然早早就尋了個由頭走了,江霆會及時趕到卻是她沒料到的——畢竟他有傷在身,等收到消息的時候,早就成了定局。

一個身殘的女人,即便初時還有憐惜,再過些時候,這些事事要求完美的皇子殿下,也不會允許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她們身上的。

卻不曉得這回她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愛慕九殿下的小宮女兒本是她手裏的一顆棋子,只是這顆棋子不本分。她心裏念念不忘九殿下愛梅,花美人被派出去折梅枝插瓶之後,她因為被九殿下毫不猶豫的趕了出去,就想着自己也去折幾枝梅來接近對方。

結果她前後腳跟着花朵來到禦花園,就見到了李貴妃那明顯的栽贓陷害。

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還是有一點伶俐介兒的。即便她口中不承認,心裏也知道九殿下現在稀罕花美人,如果能借着花美人在九殿下心裏先占上一點位置,可不是再好不過了?

讨好李貴妃自然比不上讨好皇子,有終生保障。一番計較,她就偷摸着回去,把事情噼裏啪啦地和江霆都說了。

江霆身子再虛,養了這麽些時候早養好了。只是覺得養傷的日子輕松自在,又想繼續逗朵朵,看着她忙前忙後,才沒往外說。如今這一聽還了得,急得連外套都沒好好穿,淩淩亂亂的就來了。

和他平日就算地位尴尬也十分注意皇家形象的舉動截然不同。

“九殿下。”張嬷嬷沒什麽誠意的欠了欠身,笑容裏含了幾分譏嘲,“殿下不在紫宸宮中養傷嗎?”

其他宮人知道的事模模糊糊的,只覺得九皇子位置尴尬,所以會同情、不屑、甚至是看着天之驕子跌落泥潭的惡意和開心。再看聖上對他态度極好,與親子無多大分別,也不會太過小看他、踩他臉。

但她這種跟在當朝寵妃身邊兒的老人,是可以為貴妃出主意,甚至聖上跟前都說的上話的。自然明白聖上待九皇子的态度是什麽。

既然知道,她又怎麽可能尊敬的起來。

在張嬷嬷說話的空當,江霆早就将另外一邊的宮女也甩到旁邊,因為藥物在心裏日積月累的戾氣被點燃,動作粗暴蠻橫,看到小杏指上的紅痕時更是怒火高漲,一腳踩在就近摔的哀嚎的宮女手上,靴子碾轉,直聽見“喀嚓”的骨折聲傳來。

李貴妃面色一沉,着實想不到對方居然敢當着她面挑釁她的權威。

尤其是配上他根本什麽都不是的身份。

眼見對方看也不看的扶起那賤人轉身就要走,李貴妃的架子是端不住了,低喝脫口而出:“站住!”

自打皇上在自己侄子的營帳裏聽見這女人開口說話,對她動了心思起,她心裏就不由得不警惕了。誰也不知,她這些年得寵,全仗着一副好嗓子。

這種警惕在姓穆的女人告訴她,對方本就是皇上的妃子之後,更讓她穩了念頭,直接做下除掉她的決心。

不能給對手任何的機會,就是她在宮中屹立不倒的處事準則。

但她高看了穆姓女人的能力,這麽點小事都沒處理幹淨。光知道算計對手,不知道拖住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這局算是白做了。

江霆側頭,冷冷的看着她不發一言,全沒有進行溫和社交的欲望。

李貴妃愈加難堪了起來。須臾,她嘴角輕挑起一點弧度,準備重新端起架子來讓對方瞧瞧。只她嬌的膩人的聲音在無意識中還是降低了幾個八度,可見心情之惡劣。

“她摔壞了禦賜之物,九皇子這是想要包庇她嗎?”

回應她的,是江霆仿佛從鼻腔裏“哼”出的冷冷一笑。

很明顯就是在諷刺對方,她說千道百,也蓋不住整件事都是她策劃的事實。

至于原因,朵朵本來就是皇叔的供妃不是嗎?

這些年他蟄伏隐藏,處心積慮,不說能把皇叔全部看透,在挑女人的口味方面還是知道不少的。就皇叔那一瞬間把朵朵看的發毛的樣子,又怎麽能逃得過一直盯視對方的自己?

這一下算是徹底把李貴妃激怒了。自打她登上高位,只有她嘲諷別人的份,還沒人能和她擺架子!

“九皇子平日也是用這樣的态度待人的麽?九皇子說好聽了是九皇子,咱們聖上可只有五子,說是論齒序,九殿下與太子殿下年齡相當呢,既是排了第九,親疏遠近,可不是再明顯不過。”李貴妃嬌膩膩的聲音又起,纖手一擡,搭在張嬷嬷手背上,話語中滿是惡意,“偏偏有人不知道自己身份,還敢仗着這撿來的皇子位置目中無人——”

“呵,竟也好意思。”

她前面說的江霆大都不往心裏頭去,只是擔心自己控制不住捏疼了朵朵,正平息身體內的反感和躁動。但李貴妃一句“撿來的位置”,不啻在提醒他他的皇叔害死了自己的親哥哥,迫害皇族子弟,謀逆篡位的行徑。

以及他這些年來始終對自己不放心,做出種種舉措要把自己牢牢捏在掌心裏的手段。

這讓內心被積壓在最深處的滔天怒火剎時被翻湧到雙眼、雙手,以致全身,那滌蕩游竄的戾氣和沖動,仿佛在引導着他,誘惑着他,就算不能毀滅一切,也要先把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女人的脖子掐斷!

“無論如何,李貴妃娘娘也只是一個外姓。”輕徐的話語響起,太子江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小杏身後,而四周李貴妃的宮人都低了低頭,不安的害怕李貴妃責怪他們沒有人提醒她。

他渾然不知,說話時含有幾分上位者的漫不經心:“我想,我們兄弟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娘娘操心——在您當上皇後之前。”

李貴妃的臉色有一瞬間因為被戳到痛腳而變得鐵青,但她終究沒再多說什麽,而是在張嬷嬷也縮着脖子小心翼翼又擔憂的看着她時與太子點頭示意,敷衍難堪的回答:“……太子殿下說的是,本宮有事先行離去。太子請便。”

她走,不是因為太子口才好把她說服了,而是兩人地位相比,顯而易見。

而這樣的認知,江霆也有。因此雖然李貴妃走了,他卻因為翻湧上來的黑黯情緒變得更加暴躁。

也許是他的朵朵看上去嬌小美好——讓他對比後自覺高大到可以保護她,讓她不受傷害,可以一直傻傻樂樂的過日子。

然而,這些可笑的念頭在現實面前被打擊的支離破碎。

成王敗寇。

就算皇叔坐着搶來的皇位,他如果沒有本事站起來,也只能永遠處在這個尴尬的位置,不受人尊重,只是皇叔彰顯兄友弟恭的工具。用來欺騙那些易受愚弄的民衆。

這些認知讓他迅速的沉默了下來。甚至在看到江霖暧昧親昵的查看朵朵的傷勢時,都不再向平日那般嚣張跋扈,想要不顧一切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知道如果江霖不出面,即便他這一次帶走了她,李貴妃照舊還是有源源不斷的理由來找麻煩。

而他并不是每一回,都能趕到的。

小杏此時不知道這件事對江霆的成長起着多大的刺激作用,她只是看着湊過來的太子殿下很是為難。

雖然她下意識的認為太子對她無法解釋的親近行為裏有古怪,但真要揣測,又完全無處着手。不過因為任務的關系,她對這件事也不是特別在意,更何況這個人還有可能影響到自己刷好感度——

當然,今天的事還是要謝謝他。

否則任務沒完成,很難說被穆慈鼓動的李貴妃會不會繼續找茬,而她的身份又注定她的不能反抗,就算反抗,也抗不過幾人合力。

這讓她一陣無力。難道權力之上,再無人制約了嗎?

然而這樣的疑問不免讓她一愣,像是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想到這個。但旋即,她又記起了現代的法律。覺得自己擔心的這些實在多餘,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法律健全的社會。

“怎麽了?”很明顯她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在關注江霆,在和江霖道了謝之後就馬上看了過去。

雖然手指微疼,但他阻攔及時,并沒有特別難受的感覺。

“不舒服嗎?”她柔軟溫暖的小手握上他的,眼裏的關心顯而易見。

江霆突然覺得心裏一燙,連帶眼眶都微微發熱。每個人在發現自己似乎一無所有,一無所長的時候,都會迷茫、徘徊、傷心、難過,并且急切的希望有人肯定。

他把自己貶到了最黑暗潮濕的地底,捆縛自己的情緒,讓對自己的否定思維針紮一般的刺下來。而在他猶如困獸一般尋找不到出路的時候,卻發現——

她沒有嫌棄自己。

這樣的高興,更甚至一點莫名的感動,都是他第一次嘗到的。

不過,也許還有丫頭太笨,只看到自己把她救出來的模樣,不知道私底下的洶潮暗湧的緣故吧,他想,幾乎忍不住翹起的嘴角。

“很舒服——”他攥緊了小手,蹙着眉睇了江霖一眼,像是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又仿佛在剛剛的一瞬間有所不同了,他對上她憂心的目光,不由展眉笑了。

“還很高興。”

☆、47第五關·公主

小杏按住暈晃晃的眼睛,呻/吟一聲,又難受的倒回了床上。

這種感覺不算很熟悉,但是似乎是有感受過的——初到孤兒院因為人小單薄,被欺負的很慘的時候,她就曾經躲在大樹背後,蜷縮着小身子哭的直噎氣。

當時她又餓着肚子,第二天醒來天花板上幾乎全是亮閃閃的星星。

就像現在一樣,腦袋嗡嗡作響。

“哦,謝天謝地,公主!公主醒了——”紛雜的腳步聲,和驚呼低泣的聲音揉和,自不遠處傳來。

小杏勉強再次睜開了眼睛,看見淺粉色的紗帳頂,如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在中間圍綴了一圈兒,紗帳邊沿是金粉的流蘇,微風一吹,搖搖曳曳的晃動起來。

她覺得眼睛又暈了。

貼心的侍女立即發現了主子難受的反應,輕聲含怒地斥責剛剛驚呼的人:“莓子,說話輕點。天吶,佛祖在上,誰開的窗戶,立刻關掉。公主不能受風你們忘了嗎?”

“我們沒忘,唔,我這就去關。”蘋兒被殃及池魚,暗自嘟囔了一句,在年長侍女眼睛掃過來時立刻響應。

這裏的說話風格,好像與原先接觸過的幾個時空有點不一樣。

杏好不容易抵住那股暈眩的勁兒,就輕按着太陽穴思考起來。

“公主?”年長的侍女阿珂輕聲,且溫柔的喚道。

“阿珂……”腦海中立刻蹦出了與她相關的信息,但因為人不舒服,小杏不能很好的開啓記憶,便俗套的問了句,“我怎麽了?”

“公主昨夜又哭暈了,呃……”莓子嘴快的脫口而出,然後在阿珂的瞪視下住了嘴。

看來這個阿珂相當有威信。

“裴太醫親自來替公主檢查過,公主不必擔心,身子不會有事的。只是脫力的症狀,休息幾日就好了。”阿珂含笑安慰。

只是提到“裴太醫”時,她眼中掠過一道奇怪的光芒,像是有幾分憐惜、同情、嘆息的看着自己。

……所以,這個原主貴為公主,還有讓人同情嘆息的地方?

真是怪事。

“阿珂!”莓子的嗓音拔高地喊道,然後馬上讪讪地看了一眼小杏和阿珂,嗫嚅道,“公主不是第一次暈過去了,我覺得,還是該讓裴太醫再來看一看。畢竟公主身子金貴,萬一……”

她語塞了塞,仿佛想起來不能詛咒皇家的人,便有些期待,有些鼓勵地看着小杏:“公主,您說是嗎?”

小杏一頭霧水的回看了她一眼,然後帶着不甚明了的語氣幹巴巴的道:“啊?嗯。”

莓子的神态立即像是要跳起來歡呼一般。

這讓她猜測,這個裴太醫應該是個年輕帥氣的男人。

阿珂卻從小杏的神态中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但她想了想,大概是公主乏力,還沒歇過精神的緣故,不曾多加探究。

“公主再躺一躺吧,等裴太醫來了我再叫您。”

“嗯。”

小杏在這個時候發現,這裏伺候的人不會自稱為“奴婢”,可見下人的待遇是比原先幾個時空要好的。

至于剛剛那個叫莓子的侍女說自己又哭暈了過去,在她休息了一會兒搜索記憶之後就想起來了。

确實是“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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