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唐臻奇道:“你養新貓了?”
玻璃鏡中,某只偷吃的小貓咪為了在他打完電話之前吃完盤中的東西,正拼命用筷子往嘴裏塞着牛肉。
季铎沉默了幾秒,道:“可以這麽說。”
唐臻立刻來了興趣。
季铎這個人,可謂興趣極少。兩人認識的這些年裏,唐臻唯一見季铎上心的,就是那只毫不起眼的梨花貓。
後面有人聽聞了季铎養貓後,給他送過不少的寵物貓。
季铎哪只都沒要,有的實在是拒絕不了,就會送去寵物醫院等等地方,然後專心一致地繼續養着“花花”。
這時,花花緩緩走過來,跳到唐臻腿上,翻轉身體露出黃白相間的肚皮。
唐臻揉了揉花花柔軟的肚皮:“花啊,你爹有了新的小貓咪,不要你了!”
花花被他摸得舒服,豎起腦袋蹭了一下他的手臂,輕輕“喵”了一聲。
季铎聽到花花的聲音,立刻道:“你在和我家花花說什麽呢?”
唐臻嘿嘿笑了幾聲,斂起笑意道:“沒什麽沒什麽。對了,我剛才的話,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你和公司的合約也快到了,最近很多的經紀公司找我,我應付得心煩,不如就自己弄個工作室好了。反正這些年咱們人脈也弄得差不多了,該有的也都有。”
季铎:“好,我會認真想的。”
挂斷電話,他轉過身來。
阮寧安已經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面前,是空空如也的餐盤。
季铎不用去看也知道,同樣空空如也的還有裏頭煮咖喱牛肉的鍋。
Advertisement
男生面色如常地對上他的眼睛,淡定道:“你騙人,我剛才去看了,鍋裏已經沒有咖喱牛肉了。”
季铎:“……”
因為剛才吃得過于着急的緣故,他鼻尖上還站着一點咖喱汁。
阮寧安就這麽頂着這麽一張毫無說服力的臉,認真道:“所以,季老師,關于稱呼的事情,我再想想吧。”
季铎:“……”
·
随着季铎和阮寧安相繼發微博,阮寧安公司也同步發出了聲明,怒斥那些當初亂帶節奏的水軍和營銷號。
水軍和營銷號公衆號們本就是拿錢吃飯的,自然一個個紛紛出來道歉。
這樣一來,這件事也差不多到了尾聲,吃瓜群衆紛紛大嚷着這瓜爛了之外,還有人在那猜測,說這搞不好是《樹梢間的月亮》劇組的營銷手段。
在這之前,誰都不知道阮寧安不光名字和長相與季铎的那個前隊友相似,竟還和季铎有過這種被救者和拯救者的奇妙緣分關系。
這樣一來,CP炒起來,也不愁将來電影大賣了。
對此,李常民在主創群裏不屑地表示,他完全不需要這些邪門歪道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光他自己的名字,就已經是這部電影大火的保障了。
群裏衆人(除了季铎)紛紛捧場,假裝忘了此前,某導演為了保持關注度,和不讓外界誤解,特意搞出直播拍攝的舉動來。
盡管經歷了一些波折,這件事,最後還是以最理想的方式解決了。
只除了——
阮寧安和公司的關系,已經到了幾乎無法好好溝通的程度。
不光他,還有沈海。
因為這件事,沈海完全支持他,公司一并将沈海歸入了阮寧安那一方,認為這兩人實在是不聽話,已經不再有太多繼續栽培下去的意義。
初春的天,總是伴着綿綿的細雨。
阮寧安住的這間客房,有個很大的飄窗。這幾天,阮寧安白天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靠着懶人沙發,邊聽着雨聲邊看書看劇本。
今天,他還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安慰被打發回家“休假”的沈海。
阮寧安:“沈哥你就別郁悶了,起碼這一回你在大是大非面前,堅持住了自己的底線啊!你的思想格局,與咱們那個公司不一樣,你遠高于公司裏那些王八蛋!沈哥,這一回,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
沈海:“……”
沈海聲音低了下去:“你以為我願意啊,我自己也特別反對這種事情的。雖然吧,我也不是什麽站在仁義道德頂端的人,但起碼,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我心裏還是有數的。”
他的聲音漸漸化為苦惱,“而且你對我刮目相看有什麽用啊,你知道嗎,公司因為你拿到《樹梢間的月亮》之後,準備給你好幾個代言,結果現在搞了這麽一出,那些原定的代言都給了別人。所以現在你真就得哄好季铎,讓他滿意,不然咱們真就準備喝西北風了!”
阮寧安耳朵發熱:“什麽叫讓他滿意啊?”
沈海:“你說呢?”
阮寧安:“……”
阮寧安咳了一聲:“沈哥,你還真挺執着讓藝人去搞潛規則的呀。”
沈海呸他:“我上一次跟你提的時候,也是公司的意思,搞上季铎是你自己弄的,我可什麽都沒做!說老實話,我真只希望自己手下的藝人安安穩穩的,不用多紅,二三線就可以,大家也都沒那麽累。唉,有時候真就是生活所迫啊,誰叫我現在只帶你一個呢?”
阮寧安怔了一下,他剛來的時候,還挺瞧不上沈海的。
原因很簡單,他重生的那一天,沈海在那讓他接受潛規則。這種事情,擱誰身上,都不會讓人有好感。
沈海長嘆了口氣,又開始心疼那幾個失去的代言:“就是那些代言啊,其中有個可是奢牌啊!我當時看到那代言費,眼睛都紅了。”
阮寧安安慰道:“算了算了,錢總是會有的。也別去想那麽多了,想了也沒用。”
沈海喪氣道:“只能這樣了。”
阮寧安有心轉開話題:“咳咳,那現在你就一個問題了,只要這個問題解決了,你就是個好經紀人了。”
沈海虛心問道:“什麽問題?”
阮寧安俏皮道:“你的脾氣太壞了,你再這麽罵人,遲早你連我這唯一的藝人也弄沒了,到時候你才是真要去喝西北風了。”
短促的“嘟”聲傳來。
沈海挂斷了電話。
阮寧安“哈哈哈”笑了一會兒,拿起放在一旁的劇本。
雖說李常民那邊一直未給出再次進組的明确時間,阮寧安也沒有因此懈怠。
劇本在進組之前,他已經熟悉的差不多了,而且經由表演老師的副導,他自覺已經有了不錯的感覺。
但是經過前面大半個月的拍攝後,阮寧安再來看這一部分,立刻察覺出差異來。
表演老師說的是比較文字化的東西,和他說的,也都是教條化的。但實際拍攝下來,很多東西都不一樣。
最起碼,他現在再來看這一部分的劇本時,能明顯感覺到之前的某些想法是錯誤的。
雨聲淅瀝瀝的,仿佛引領者他進入劇情中。
兩個少年經過初期的些許摩擦之後,成了不錯的朋友。起碼,在蔣故的認知裏,是朋友。
這個時候,蔣故還是一個有名義上未婚妻的人,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還小,但在小小的鎮子上,依舊還是很驕傲自己有個這麽好看的“未婚妻”。
他的喜歡,高興,驕傲,都流露在表面。
常檸則完全不同。
他來自大城市,所見所感比季铎要多。父母離異後,母親匆匆把他丢棄到了小鎮子上,無暇去顧及這個天生敏.感的孩子,對于父母的分開情緒有多低落。
将什麽都表現在臉上的蔣故的出現,某種意義上,彌補了常檸情感上的那道裂開的疤。蔣故的笑容,蔣故對于他這個大城市來的孩子的讨好,都讓他得到了滿足。
可這不是愛啊,常檸是個缺少親情的孩子,親情和愛情本就不一樣啊?
·
又一天晚上,李常民終于在主創群裏宣布,新片場已全部搭建完成,讓大家差不多收拾一下,明後天進組。
這個消息,讓近日裏連續受春雨折磨的衆人心情迅速好了起來。
梁冰冰:總算可以繼續拍攝了,最近這雨下得我都快生蘑菇了!
攝像師:可別說,我寧願出去拍東西,也不想讓攝像機在器材室裏發黴。
李常民:你們可夠了,回頭我開始拍了你們又嘟囔着抱怨我加班加的兇,不給你們休息時間。
梁冰冰:吐舌頭.jpg
李常民:小阮呢?
李常民:你怎麽和季铎炒了個新聞後,人間蒸發了?
阮寧安本來準備睡下了,被接連不斷的提示音吵得打開微信。
阮寧安:在的!
阮寧安:李導,我保證一定準時到!
李常民:你準時不準時到我不關心,我只關心你的劇本研究的怎麽樣了。
阮寧安:……我覺得還行。
李常民:我不要還行,我要沒問題。
阮寧安有些心虛地打了個“那就沒問題”。
阮寧安是新人演員,李常民對他的要求本身也不是很高。
李常民這個人,是圈子裏少有的,喜歡不停現場該戲的導演。
他明明掌控欲很強,任何一點細微的小事都恨不得親自去管。但真的拍攝起來,他又很喜歡由着演員自己發揮。
然後根據演員們的發揮,來決定是否要對劇本進行改動。
在他眼裏,《樹梢間的月亮》是一部有關季铎和曾經那個阮寧安的電影。整個電影的拍攝裏,他最想要的是季铎的入戲,這個新人阮寧安只要演的過去就行。
前期的拍攝裏,新人阮寧安給了他一份不錯的答卷,讓他開始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多了幾分期待。
手機又震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來。
阮寧安退出群聊,發現是李常民給他發了消息。
李常民:劇本如果揣摩不透,多去問問季铎。
李常民:他的影帝不是白拿的,比那些滿口理論,沒什麽表演經驗的老師來得有用多了。
阮寧安看着李常民的話,猶豫了片刻。
他看向窗外。
雨還是淅瀝瀝的。
這雨下了,得有四五天了吧?
常檸和蔣故的少年時代,大多都是伴随着雨的。
所謂花季雨季,這也是為什麽李常民會将等到這個月份才開始拍攝這一段劇情。
兩個男生第一次親吻,也是在下雨天。
阮寧安低頭,打字。
阮寧安:好的,我明白的,謝謝導演。
阮寧安從床上坐起來,李常民說得對啊,他身邊不就有個最好的老師嗎?
與其煩惱糾結這些,不如去問問季铎!
阮寧安翻身下床,踩着拖鞋騰騰騰地跑到房子東面那一側。
擡手想要敲門的時候,阮寧安意外發現門沒合上。
“進來。”季铎在裏面已先開了口。
阮寧安推開房門,小小的臉出現在門後:“你還沒睡啊?”
季铎剛洗完澡,渾身散發着潮氣,手裏拿着火柴盒。他旁邊的床頭櫃上,放着一盞香薰,看樣子這人是有點香薰睡覺的習慣。
“嗯。”季铎說。
阮寧安站在那,将整個房間打量了一圈。這是那天之後,他再一次進入季铎的房間。
雖說這個房間,房間裏的床,他之前已經睡過了。
但那時候他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情況。這一回,是清醒的。
清醒感受到,這是屬于季铎的“私人領域”。
阮寧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很快壓下了這種不好意思,走到季铎身邊。
“季老師,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男人彎腰點燃床頭櫃上的熏香。溫柔的味道随着火苗的燃起,很快鋪滿了整個房間,像是給這個冷色調的房間穿上了一層溫暖的衣服。
床頭櫃上的燈亮着,燈光的剪影裏,男人凸起的喉結輪廓随着他說話緩緩顫動着。
阮寧安盯着看了會,道:“其實我第一次看劇本的時候,就一直在好奇一件事,你說常檸到底是怎麽會愛上蔣故的?”
“你看不出來?”
阮寧安不自然地撓了下後頸:“我無法從劇本上說的那些東西裏,找出原因來。”
季铎:“那你能看出蔣故什麽時候愛上常檸的嗎?”
阮寧安思索了片刻:“是第一次和他做ai之後。之前的幾場親吻,蔣故似乎更多的是一種總算把這個城裏來的傲氣崽拿下的驕傲滿足,但後面他們做了之後,蔣故的心理發生了變化,這裏我确實比較能理解,畢竟身體的親密接觸确實容易促發感情增進。”
阮寧安繼續道:“可是常檸他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蔣故了。說老實話,那幾段劇情真的說服不了我。我自己都不相信,又怎麽讓常檸愛上蔣故,說服觀衆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沮喪嗎,“到時候李導估計會不停嫌棄我,完蛋了……”
季铎轉頭過來。
燈光裏,他本就分明的五官越是深刻,漆黑的雙眸裏透着微光,裏面似裝着很多無法言說的東西。
這樣的目光,讓阮寧安瞬間噤聲。他心跳兀地加快,肌肉也不自然緊繃起來。
阮寧安本能地身體後仰,後仰的速度太快,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只得反手去支撐自己。
殊不知,這樣一來,不停起伏的胸膛,徹底将他的窘迫完全暴露在季铎眼裏。
“那如果,你是常檸,我就蔣故呢?”季铎欺身過來,微微往前,挑起阮寧安的下巴。他垂眸,看着眼前微微顫動着的脆弱喉結,低着聲說。
“你能不能愛上我?”
····
男生眼裏閃過片刻的迷茫。
他愣愣看着眼前的人,雙唇微分,粉色的舌尖抵着潔白的牙齒,似在努力思考對方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很快,那淡色的瞳仁緩緩聚焦,看着季铎的目光也越發清明起來。這種清明,卻讓季铎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在裏面看到了清晰的沮喪。
不可以嗎,哪怕替代如劇情.人物都不可以嗎?季铎深吸了一口氣,下壓身體。
阮寧安的腦袋卻在這時候往前,直直抵上了他的胸膛。
“我做不來。”
男生的聲音裏有明顯的低落。
季铎的心瞬間降落到了海底。
他閉了閉眼,努力調節着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要讓自己顯露出失望的情緒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又緊緊感覺,只是過了五六秒,阮寧安再次仰起頭來。
這一次,那淡色的澄透雙眸中,再沒有了迷惘。
“對我來說,你不是別人,你就是季铎啊。”
季铎緊緊盯着男生認真的眼睛,懸在心頭的石頭松開來。
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在阮寧安心中,他是季铎,不是任何人。
季铎微笑起來:“終于不是季老師了麽?”
男人低沉的聲音喚回阮寧安的深思,他輕“啊”了一聲,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臉一下紅了。
好在,季铎擋住了大部分床頭燈的光,讓他能将這份赧意隐藏起來。
季铎彎腰下來,一手撐在他的臉側:“這就是你想了很久以後,對我的新稱謂嗎?”
兩人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很多。
阮寧安被男人這突來的一下驚得手腕發軟,整個身體再也收不住地球引力往下墜。
他瞪大眼睛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腦中警鈴大作。
阮寧安飛快推開季铎,從床上爬起來,拖鞋都不穿了,直跑到門口。
走廊略低的溫度讓他臉色的熱度降低了些。
阮寧安站在門口,轉過身來:“季老師,你不教我也就算了,怎麽還開起我玩笑來了?”
季铎坐在床邊,目光徐徐往上,最後定格在他的臉上。
目光交彙中,男人彎起眼睛,回了他一個肆意的笑容。
直等到回了房間,躺到床上,
滿腦子滿眼,卻只有最後離開時,季铎的那個微笑。
還有,那銳利黑眸中的星芒。
心髒砰砰砰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阮寧安用力壓了壓自己的胸口:“你也覺得那家夥剛才那樣子特別犯規對不對?沒辦法啊,季铎就是個直男都頂不住的男人。”
“你得淡定,不要這麽激動。”
他像是在說給自己這具身體的心髒聽,又仿佛……在說給自己聽。
·
阮寧安不光沒在季铎那邊找到答案,還頂着一對黑眼圈上了劇組的車。
昨夜他失眠了。
後半夜的時候,實在是睡不着,阮寧安索性靠在飄窗上,看着外面的夜色刷起手機來。
他也不是胡亂刷,是很有目的性地刷,刷的都是某乎些情感類的帖子。
看着看着,不知不覺中,天際邊泛出魚肚白來。
阮寧安本想回到床上補個覺,但一想起劇組來接他們的車九點多就會來,便決定在路上補眠。
沒想到,這個目标也沒有依照計劃完成。
新片場不光遠離市區,還在靠山的地方。大巴車一路開過去,幾乎都是在盤山公路上搖擺着,
照理說,當你很想睡的時候,哪怕車颠簸的再厲害,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問題主要出在季铎身上,這人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老看他。
阮寧安也不知道為什麽季铎老師轉頭過來盯着他看,但怪就怪在,他每一次都能感覺到對方看過來的目光。
一開始的時候,季铎看過來,他也會看過去,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幾句話,再移開視線。
再後來,次數多了,阮寧安開始裝沒感覺到。
但這只是裝的,他已經徹底被季铎影響到,完全沒有了睡覺的想法。阮寧安最後決定繼續刷帖子,他就不信了,他找不出一個“愛情到底是什麽感覺”的答案來。
“愛情的感覺要怎麽找?”一旁的路過的梁冰冰無意瞥過阮寧安的手機,驚訝道,“軟軟,你以前真沒戀愛過啊?”
阮寧安立刻擡頭做噓聲的動作,往旁邊看過去。
季铎不在。
在他剛才專注刷手機的時候,男人走到了後排,和劇組的一個跟組制片聊天去了。
阮寧安微微放下心來。
在外面立“純情boy”是人設,但是到他這個年紀,感情的事情如此陌生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和人說。
阮寧安往裏坐了一些,拉梁冰冰坐到自己的身邊來,壓低聲音道:“你談過?”
梁冰冰自然道:“對啊,其實我之前有個男朋友都快談婚論嫁了……”
她長嘆一口氣,“我這工作你知道的,忙起來很有可能一兩個月見不到人,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今年過年時候回家,他媳婦兒肚子裏都有孩子了。”
阮寧安雙唇動了動,覺得自己開了一個不好的頭。他決定拯救一下自己:“冰冰你別為這個難過。你想想如果當初你結婚了,現在懷孕的就是你了。你也沒辦法跟這部電影了,以後搞不好還得帶孩子什麽的,事業也就差不多看到頭了。”
“男人沒什麽好的,只會妨礙你賺錢。”他下結論道。
梁冰冰匪夷所思地看着阮寧安,一時間竟不知道他是在勸人,還是在黑自己。
“這理解不錯,可以的!”
阮寧安和梁冰冰同步往說話的人方向看過去,是這回一起去新片場的另一個男演員,楊越。
阮寧安不認識他,只知道對方是科班出身,頂着一張純天然的可愛娃娃臉,看起來年紀似乎很小,但其實已經25歲了。
楊越演的是陸優然,是一個常跟在蔣故身後的小跟班。因為說話有些結巴的緣故,大家平日裏都叫他小結巴。
影片中,只有常檸是叫他名字的,也因此,他天然對常檸很有好感。
結巴的人,其實最害怕被人叫結巴。
陸優然是個戲份較為吃重的配角,幾乎陪伴着蔣故和常檸的整個少年時期。除了兩人的單獨對手戲之外,其餘時間,陸優然幾乎都在。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很多時間裏,阮寧安都會和他在一起拍攝。
與未來的長期合作夥伴搞好關系是必須的,阮寧安笑着向他點了點頭:“楊老師好。”
楊淩也笑起來,一張娃娃臉分外讨喜:“別叫我老師,都把我叫老了,叫我名字就行。”
阮寧安從善如流:“那你也叫我名字好了。”
梁冰冰插嘴道:“叫他軟軟,我們大家都這麽叫。”
楊淩哈哈大笑着,叫了一聲“軟軟”。
這些日子以後,阮寧安多少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雖然還是覺得作為一個男人不能“軟”,但也不反感大家這麽稱呼他了。
梁冰冰道:“軟軟你不是疑惑愛情怎麽表現這個問題嗎,你可以問問楊老師,他演過不少愛情電視劇,說不定有特別的理解呢!”
阮寧安覺得有理,立刻看向楊淩。
楊淩咋舌道:“我就演過一些偶像劇裏的愛情段落。你懂的,那種劇要求不高,演得差不多就行。但是我總覺得,愛情是需要自己去感覺的。只有你沉浸到愛情中,你才能把愛意展示出來。”
說完他又害羞一笑:“這也是我自己想的啦。我這也是第一次拍攝李導的電影,鑒于他過往電影裏總是将感情戲挖的很深,我感覺我這些想法還不足夠。所以你就參考着聽一嘴就好,別太當回事。”
阮寧安自然明白這是楊淩的謙虛。
除了他這個半吊子的主演是借了曾經自己的光之外,這整個劇組所有其他人,哪怕一個普通的,臺詞不多的小配角,都是李常民精挑細選的。
他會選楊淩,就代表着楊淩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這份見解是沒有問題的。
“沉浸其中啊……”
阮寧安若有所思看向窗外。
·
今天李常民沒準備拍攝,主要是為了讓幾個演員過來做現場的定妝确認。
阮寧安沒啥特別要弄的,他才20,長相又嫩,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行。
需要仔細定妝的是季铎。
他已經28了,又周身一派成熟男人的氣場,阮寧安還真擔心季铎會不像“少年時期的蔣故”。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季铎剪了寸頭,将全部的額頭露了出來。造型師又用棕色眼影調淡了些許他的濃眉,這樣簡單的幾個步驟,立刻将他從一個成熟的成年男人拉回到少年時代。
而這其中,最關鍵的還是季铎的表情和眼神,尤其是眼神。
阮寧安站在電腦前,看着李常民試拍季铎的單人鏡頭。
鏡頭裏,季铎看到有人來,高興地迎過來打招呼。眼角眉梢,在明亮的陽光下,清晰展露出高昂的情緒來。
一颦一笑,都仿佛告訴着衆人,他真的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
梁冰冰站在阮寧安身邊:“季老師真的好厲害!說實在的,要不是知道他多少歲了,這邊是在拍戲,我看到他,真的會覺得他就是個高中生,還是校草級別的那種。”
阮寧安盯着季铎看。
他早已将季铎拍攝的全部電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加上與季铎的親身對戲,感受到了對方在對戲時候的壓制力。
怎麽說呢,成年後的蔣故,因為更偏向季铎的年齡,所以他演繹的非常順手。他一直覺得,起碼到這邊之後,他和季铎對戲會沒有那麽吃力。
但現在,他站在這裏,深切感受到他即将面對的是一個多麽優秀的男演員。
雖說通過化妝術,可以讓一個人返“老”還少,但更多還是靠季铎本人。
準确地說,是季铎用他優秀的演技,
季铎那時候,堅持要走影視的路,是走對了。
他也需要更努力才是。
·
很快到了晚上。
難得的好天氣,月明星稀。
見月色這麽好,哪怕知道大家一路辛苦,李常民還是不舍得早早放大家回去休息。
見阮寧安還趴在小桌子上研讀劇本,秀氣的眉頭緊緊鎖着,看起來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李常民向來對阮寧安關心頗多:“說說看,有什麽不明白的?”
阮寧安将自己昨天對季铎說的困惑說了出來。
當然,沒有昨天那麽直白,更沒有說覺得李常民這個劇本表達的有些過于簡單了。
李常民也挺意外阮寧安真的沒戀愛過這個點,思索片刻後,死馬當活馬醫道:“如果實在是體會不了,不如讓你自己變成常檸。你去去感知他的感受,你讓他跟着你的感覺走。只要你完全變成了這個人,你便不需要去演了,你只需要做出合适的回應即可。”
如果阮寧安是個正兒八經科班出身的演員,他立刻會感覺到李常民話裏的危險性。
演員最怕的,是人戲不分。但某種情況下,這也是很多演員和導演同步追求的東西。
阮寧安認真點了點頭,再次低頭去看劇本。
山裏溫度相對于城市,要冷很多,尤其是當山風吹過的時候,那股子冷意像是會鑽進衣服縫裏一樣。
一陣風過,阮寧安被吹得打了個冷顫。
他這次住在季铎家,萬事備足,該帶的藥全帶了。即便這樣,他也不想感冒吃藥。
阮寧安正想叫田一銘去給自己拿衣服,頭頂蓋上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
味道很熟悉,卻不是他的。
是季铎的。
“先穿衣服。”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阮寧安立刻聽話地穿上季铎的外衣,還把拉鏈拉到了最上面,只露出半張小小的臉來。
李常民無語道:“你自己活得像個老大爺就夠了,別把小阮也搞成老大爺,人家是二十歲的青春少年!哪有那麽怕冷!”
季铎冷冷瞥了他一眼,李常民立刻噤聲,轉向阮寧安,“行了行了,小阮,你再去好好想一想我剛才說的話。其實也不用很急,等拍下去,你會更有感覺的。”
阮寧安點了點頭。
待阮寧安走遠後,李常民面帶笑意,轉回到季铎身上:“你看我一個老頭子也只穿了那麽一點,你怎麽不提醒提醒我,多穿衣服多喝熱水呢?”
季铎悠悠喝了口水:“李導這麽懂得生活的人,哪裏需要我一個過老大爺生活的人提醒?”
“去你大爺的,少來編排我。季铎,咱們這麽多年交情了,你給我句老實話,你是不是……看上這個小子了?”
李常民是當年第一個看出季铎對阮寧安和其他人不大一樣的人。雖然後面季铎經歷的那段感情他不清楚,但感情和咳嗽一樣,都很難掩藏。
哪怕季铎經過這些年,已經修煉成精了,也依舊逃不過他的眼睛。
李常民能明确感覺到,季铎對阮寧安是有感覺的。
回想起之前阮寧安的某些反應,他心裏咯噔一下,這兩人別是——
季铎微挑了下眉,他轉頭去看阮寧安。
他雖高,卻瘦,且尚在長身體的階段。穿在季铎那間寬松版的羽絨服裏,雙手蜷在胸.前,只露出一半個小腦袋,模樣像極了一只可愛的土撥鼠。
如果沒有眼睛下面那一圈淡色陰影就更好了。
心思已經被李常民揭穿了,季铎索性也懶得藏了。
他靠坐在椅背上:“反正你也知道我的心思了,不如今天就早些散場?”
李常民吹胡子瞪眼睛:“這才十點,你回去又不能做什麽,那麽早回去做什麽?”
季铎看着他,不說話,唇角微微勾起。
對上男人隐含深意的漆黑雙眸,李常民腦中的弦嗡嗡作響。
他“操”了一聲,努力壓着自己的嗓音,厲聲道:“季铎,我不管你和阮寧安現在是什麽關系,不準在賓館裏亂搞!”
兇完,他又仿若操心的老父親般,補了一句:“這賓館的隔音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