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氣象預報很準,第二天雨停了,到下午的時候,漸漸有了太陽。

片場所在的小鎮本就是海拔較高,那座要上的山并不需要爬很久。

劇組的工作人員(除了某導演)之外,大多都比較年輕,大家一起有說有笑,興高采烈地上了山。

阮寧安以前從沒在外紮營過,也沒搭過帳篷,熱情十足,非要自己來搭。

因為需要拍攝帳篷內的景,需要将攝像機等器具一起擺進來,所以他們住的這個帳篷,外表看起來普通,實則搭建的時候比較複雜。

阮寧安這種純新手搞了半天,最後還是在季铎的幫助下,總算把帳篷給立了起來。

阮寧安半靠在帳篷外面的小杆子上,看着男人在那安裝最後的防雨層,問一旁的梁冰冰:“今晚不是說不會下雨麽,劇組怎麽還把防雨的這些都給備上了?”

梁冰冰:“說不好,山裏的雨總是說來就來的,所以咱們什麽都得準備好,以防萬一。”

阮寧安道:“那要是下雨,我們明天不能去看日出了吧?”

梁冰冰警覺道:“你不想去?”

不等阮寧安回答,她又急聲道:“下雨雖然沒有日出,但是在看日出點,看雲海什麽的也別有一番風味。好難得我們上山一次,不管怎麽樣都應該去看一下的。”

阮寧安只是随口一問。

他還是很願意去的,尤其季铎也去,便笑着說:“暴風驟雨,我都和你一起去!”

梁冰冰這才滿意了。

她最近磕季铎和阮寧安的CP磕的起勁,做夢都想見到這兩人并肩看日出的場景。

那絕對是極美的畫面,值得拍下來做一輩子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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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阮寧安的保證,梁冰冰美滋滋地走了。

帳篷邊只剩下阮寧安和季铎二人。

就這麽站着看人做事,阮寧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便湊上前,去幫季铎拉平外面的防水層,讓他安裝的時候方便一些。

他這個動作引來了男人關注的目光。

阮寧安解釋道:“等下攝影器材什麽的都會放進來,我們得确保裏面一定不會進水。”

季铎“嗯”了一聲,視線卻未離開他。

阮寧安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其實我以前很少做這些,想着自己不擅長,不如留給其他擅長的人去做。後來我發現,這個觀點是錯誤的。”

“哪裏錯了?”季铎收回視線,繼續做手裏的事情。

“因為沒有人會永遠陪着我,也沒有人有義務永遠做這些。”他努力讓自己語氣自然平和,“不能什麽事情都依賴別人。”

季铎手裏的動作停頓了好幾秒,爾後,他将最後一道拉鏈拉上,拍了拍阮寧安的手。

“會有這麽一個人的。”

·

很快到了晚上。

白天準備充分的緣故,拍攝一切順利。

有楊越扮演的小結巴陸優然在,月亮看的歡樂又吵鬧。

看完月亮,大家又累了一天,到該睡覺的時候了。陸優然有點怕黑,小聲祈求蔣故陪他睡。

蔣故看向常檸,似在征求常檸的看法。

常檸聳肩表示沒問題。

深夜,常檸一個人獨自躺在帳篷內部,看着頭頂。

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其實心裏也有些緊張,也希望有人能陪着他睡覺。

這時候,外面傳來的窸窣的聲音。

像是風吹動林間樹葉的聲音,又像是腳步聲。

這種荒郊野外,怎麽可能會有人呢?常擰逼迫自己閉上眼睛快點睡覺,睡着了,一切就都好了。

可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常檸握緊了拳頭,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劃拉一聲,是拉鏈被拉開的聲音。

常檸再也憋不住了,豎起腦袋,看向帳篷門的位置。

帳篷一角被揭開,有淡淡的光洩進來。

蔣故探頭進來——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半躺着男生的眼睛在這種光線薄弱的地方,卻顯得異常的亮。

視野裏所有的光都凝在常檸的眼中,讓他根本移不開眼睛。

接下來的這一段,是蔣故對常檸的感情轉折裏,比較重要的一場戲。

開拍之前,李常民和阮寧安說了不少細節和注意點,最後,他拍了拍阮寧安的肩膀:“小阮,我說再多也沒有用,就像我之前一直和你說的,你才是常檸,你必須要自己去演。”

攝像機再次開啓。

阮寧安做回豎直腦袋看帳篷外面的動作,看着攝像機的位置。

自打昨天和季铎說完那些話後,他對于和季铎的雙人拍攝充滿了期待感。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雖然不知道季铎會怎麽演,但就是覺得,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這讓他心中多了很多的期待,連帶着,看過去的眼神裏,多了一點東西。

坐在屏幕前的李常民不住點頭,向一旁的攝像師示意讓他推進鏡頭。

季铎半蹲在門邊不動,就這麽怔怔看着阮寧安。

阮寧安:“你走幹嘛?”

季铎:“我可以進來嗎?”

阮寧安眼神晃了晃:“你不陪陸優然了麽?”

季铎:“他睡着了。”

阮寧安按照劇本要求躺了回去,聲音平淡道:“那你也睡呗。”

季铎爬進來,在他身邊躺下。

帳篷很小,兩人的手疊在一起,黑暗放大了感官,阮寧安只感覺季铎的手特別特別的熱。他有些不耐地想要移開,卻被反手攥住了。

然後,季铎的手指一點一點的卡進他的五指之間。

兩人十指相扣。

這邊實在是太黑了,阮寧安不确定攝像頭會不會拍到他們私底下的這種小動作。掌心的熱度讓他渾身僵硬,再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微微發顫:“你要在這裏睡嗎?”

季铎:“想再看看月亮嗎?”

阮寧安:“啊?”

季铎松開他的手,起身将帳篷頂打開,又躺了回來。

一整片夜空落入兩人眼中。

星星一顆一顆的鑲嵌在夜幕上,圍繞着中間的那輪圓月。而月亮,看起來仿佛比剛才更亮了。

季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說過要陪你看月亮呀。檸檸,你有沒有發現,這月亮在你帳篷裏看起來,似乎特別的不一樣。”

阮寧安眨了眨眼睛,後面這句臺詞,是季铎自己加上去的。

阮寧安的心砰砰跳起來。

他想起昨天季铎說的話,季铎說,他會讓蔣故變成他。

下一秒,季铎轉頭看向他:“我以前看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的時候,總是不明白,為什麽主人公要說那句‘我一直想從你的窗戶看月亮’。同一個地方同一個角度看月亮,月亮都是一樣的,這話分明不符合邏輯。現在看來,張愛玲說的有理,我在你這看的這個月亮,特別好看。”

阮寧安很想用劇本裏的臺詞回答季铎,可這一刻,仿佛常檸進入了他的身體一樣,他突然不想浪費這個美好的月夜。

阮寧安開口道:“想知道原因嗎?”

季铎:“想。”

阮寧安伸出手去握緊季铎的手,這一回,他很确定攝像機拍的很清楚,但是內心卻絲毫沒有那種緊張感:“因為現在陪你看月亮的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你喜歡和我一起看月亮,蔣故。”

李常民對他們的臨場發揮很滿意,來了這個片場後,第一次表揚了阮寧安的表現。

“我總算看出一些你的內心戲了。”

阮寧安看着站在一旁的季铎:“是季老師帶戲帶的好。”

季铎伸手過來,半摟住他的肩膀,認真道:“你這一段接的确實不錯。”

季铎的贊賞讓阮寧安唇畔翹起了快樂的弧度:“不管怎麽樣,我以後會更努力的。”

季铎笑意加深:“我相信你。”

眼前兩人有來有回的互吹彩虹跑,李常民實在是看不下去,冷哼一聲去找攝像師了。

·

拍完這一段後,已經到了深夜。

人多帳篷少,阮寧安便和季铎兩人睡在了一個帳篷裏。

外面亮着夜燈,劇組裏的其他人很快睡着了,不多時,已經能聽到他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阮寧安也累了一天,在這些聲音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天際傳來轟隆的雷聲,雷聲越來越近,就像落在耳朵邊上一樣。

緊接着,是雨絲砸在帳篷上的聲音。

阮寧安在雷聲響起的瞬間,驚醒了過來。

身旁人呼吸平穩,他也不敢亂動,怕吵到季铎。

除了害怕吃藥之外,他還有個難以啓齒的毛病,害怕打雷。如果是那些悶雷遠一些的雷還好,他最怕的,就是眼下這種幾乎砸在耳朵旁邊的響雷。

簡直令人心驚肉跳。

五指握成拳頭,又松開,然後微微往旁邊挪動着。

然後,摸上了季铎的手。

阮寧安舔了舔唇。

季铎已經睡着了,這時候借他的手用一用,應該沒問題吧。

這麽想着,他毫不猶豫地攥緊了男人的手。

屬于對方的熱度源源不斷之從掌心中傳來,讓他安心了不少。

雷聲一聲連着一聲,阮寧安漸漸感覺,光握個手已經不夠了。

人總是這樣的,得到了一些之後,會想要更多。

他側過身,去看季铎睡着的臉,幻想着這樣能給他更多一些的力量和勇氣。

又是極近的一聲轟隆隆,猶如炸開在耳邊一樣。

阮寧安脖子後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連握住季铎的手都在發着抖——

他終于不再猶豫,全身都貼在了季铎身上,想從對方身上汲取更多。

就在這時,熟睡中的男人突然展開手臂,順着他的動作,将他整個人摟到了懷裏。

阮寧安的身體還在輕微顫抖着,一顆快速跳動的心髒卻在這全身被擁的安全感中,慢慢平複了下來。

阮寧安是在一陣悶熱中再次醒過來的。

呼吸的空氣又悶又濕,全身冒着汗,他想要踹開身上的被子讓自己涼快一些。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還被季铎摟在懷裏。

外面的雷聲已經消失了,雨絲敲打帳篷的聲音也停了,天也明顯亮了起來。

回憶起昨夜害怕打雷聲的自己,阮寧安內心泛起一陣陣的羞恥。他拖起男人的手臂,想要從他懷裏偷偷溜走。

剛探出半個頭,男人的手臂再次圈了過來,摟住了他的腰。

阮寧安為了不吵到季铎,剛才的動作都放得很輕,也幾乎沒有用力。

是以,季铎完全沒有費力氣,再次将他擁入懷中。因為姿勢的問題,這一回,阮寧安的整個腦袋都壓到了對方的胸膛上。

噗通。

噗通。

噗通。

屬于對方的,極快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的,清晰傳入耳中。

這不是季铎正常頻率的心跳聲!

阮寧安猛地睜大眼睛,豎起腦袋去看男人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想從你的窗戶裏看月亮。”,來自于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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