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玩游戲機

卞鶴軒帶人下了一層,到2層化驗部大廳。一樓有急診部,從來都是人滿為患。相比起來二樓就安靜多了,還能聽到馬路上車輛川流響動。

“這是取藥的地方?”劉香邊走邊看,白天好多人,晚上好安靜啊。

“估計是吧,走,哥帶你玩兒游戲機。”卞鶴軒溫柔起來也是很唬人的,長得好,老天爺賞飯吃,五官柔起來就是個深情公子哥。

劉香被大哥的臉震了一下子,看看左右:“大哥,你是不是記錯了啊?醫院裏,沒有游戲機。”

“哥說有就有,你來就行。”卞鶴軒拉着他懵懵懂懂的小傻子往前走。

走過大廳拐角,立着一臺游戲機。

“過來,哥教你。”卞鶴軒看周圍反正也沒人,叼了根愛喜做樣子,被人敬煙敬習慣了,總歪着脖子等火兒。兜裏掏出一疊鈔票,都是整百的。像個土流氓。

劉香走近了看,然後笑着擺手:“大哥你真逗,這個不是游戲機啊,這個是買飲料的。”

“在老子眼裏這就是個破游戲機,給你玩兒的。”卞鶴軒掃看使用說明,嗯,能收整百的錢,便露出十拿九穩的賊笑。

“這個不能玩兒啊,大哥,這個,是要花錢的。”劉香還記得自己的錢被機器吞了,心疼着呢,“這個花錢的,大哥。”

“有什麽啊?不就是花錢嗎?”卞鶴軒淡淡地說,百元大鈔當游戲幣用,拿着就往入鈔口塞。塞完之後,小屏幕就亮了。

劉香今天就是被這一亮弄懵了,急診門口那個,顧異給他買奶茶的那個機器,塞了錢就直接選飲料瓶。他那天看了好幾個人用,記得清清楚楚的。

“诶你看,咱倆現在可以玩兒了!”卞鶴軒敲敲機器,好似真在游戲廳夾娃娃呢。

“大哥,我不會,你喝什麽啊?你來吧。”劉香往旁邊挪,給大哥讓地方。

卞鶴軒沒理會,又把人拉過來,指着小屏幕問:“你看,現在游戲開始了,上面這個是什麽?”

劉香有些懂了,大哥這是要教他用,拿錢教他。“數字,這個是……幹嘛用的啊?”大哥燒着整百的鈔票呢,劉香趕緊學。媽說過,有學習的機會,就要和老師學。大哥現在就是他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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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破機器弄他媽這麽複雜……我看看啊。”卞鶴軒也煩這個,他就喜歡簡單直接的,咣咣砸兩下就能掉礦泉水那種販賣機,“你看啊,哥和你,兩個人,買幾瓶?”

“兩……瓶?”劉香問。

“那你就在上面按個數字2。”卞鶴軒直撓頭發,這他媽是挺複雜啊,買兩瓶一樣的,按個2,兩瓶要是買不一樣的,是不是分開按1啊?這機器是專門負責選拔性考試的吧?黃岡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

劉香按了個2,然後看小屏幕又換了。“大哥,這個機器,好難啊!”

“嗯,是他媽挺難的,太反人類了。以後哥給你買個簡單的啊,你天天在家自己買飲料喝。”卞鶴軒想直接把玻璃砸碎了算,這什麽破玩意兒啊,別說傻子了,上了年紀的人也玩兒不轉啊。

“我是不是,該選喝什麽了?”劉香知道得趕緊選,不然時間過了,就得從頭來。

“嗯,你看你想喝什麽,然後按位置一樣的小方塊。”卞鶴軒指着屏幕裏的九宮格。

劉香仔細回憶,回憶顧異給他買的那瓶長什麽樣子。找回來,按九宮格裏最中央的那個,按了一下,機器沒有動。

“怎麽不動?這游戲機是不是壞了?”卞鶴軒不心疼錢,是替這販賣機的使用壽命發愁,真遇見急着買水的估計要歇菜。

“大哥,我懂了,我買了兩瓶水,是不是……得按兩下。”劉香看機器沒動靜也着急。這裏面可有大哥的錢呢。于是他試着又按一次,這下按完就有反應了,咚咚掉下來兩瓶,在安靜的化驗部大廳中格外清晰。

“小傻子可以啊,比哥厲害。”卞鶴軒真心給了句贊美。他都沒搞明白呢,沒想到傻子還會反向思考。

劉香很有成就感,覺得自己沒給大哥丢人。彎腰撿起兩瓶奶茶來,你一瓶,我一瓶,看看瓶子,又看看大哥,眼裏有種不言而喻的歡喜和感激。大哥沒嫌他不會買水,真好。

“大哥你喝,我明天,還給你買啊。”劉香擰瓶蓋,手指頭開始用力。指尖輕微脫皮,因為不習慣戴橡膠手套幹活,都是直接沾洗衣粉,怎麽教都不聽。

“你別動,這個磨手。”卞鶴軒老毛病犯了,見不得好手幹活。平時他老叫劉香戴手套,人家不聽,本職工作杠杠的。依卞鶴軒的意思,這麽漂亮的手就不是幹活用的,應該供起來。

劉香記得大哥有一次也是這麽說的,給自己開脫:“這個,不磨手,我又不嬌氣!”

“嗯,你不嬌氣,老子最嬌氣了。”卞鶴軒五指修長且有力,但疤多,一下就擰開了,“給,你先嘗嘗。”

劉香就着瓶口一嘗,直皺眉頭:“诶呀,我買錯了,這個是酸的,特別酸。這個……是什麽啊?”瓶子上都是日文,卞鶴軒更不認識了,借着販賣機的燈光打量瓶身,包裝上面有個大橙子。

大橙子還笑呢,像是笑話他們兩個大活人,晚上不睡覺玩兒游戲機。

艹,就他媽玩兒你了,老子玩兒死你!卞總的狂妄勁兒上來大羅神佛都鎮不住,更別說一個橙子。

就這時候零錢嘩啦嘩啦往下掉。卞鶴軒塞了個一百,兩瓶水三十塊,生生掉下70個一塊硬幣,怕是把整個機箱裏的零錢都找光了。

“這麽多硬幣啊,不好拿回去。”販賣機的找零口是個推拉小抽屜,劉香捧着一小抽屜零錢,發愁怎麽往回拿。

“不拿,你接着買,今兒就把這機器買空了,這大橙子先來20個。等你玩兒夠了,咱倆回去洗洗睡覺。”卞鶴軒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想讓傻子把這流程學明白了。雖然他不懂輕度智障的心靈感受,但這想要的東西買不回來是什麽操蛋感受他明白着呢。

想要的東西沒買回來,這就是心裏的一個坑。等幾年之後再挖土想補上也沒有用了,坑就是坑,當時不買回來,以後屯滿一屋都沒用。

卞鶴軒心裏就有無數個坑,這輩子都填補不上,抱憾終身。填不上自己的,就把小傻子的坑填上,也行。

“買這麽多啊?”劉香意猶未盡地數九宮格。他是想買,想不用大哥提醒,自己買一回。多重複幾次,自己不就會了嘛,以後再也不叫別人等急了。

“買啊,買完了咱倆存着。過幾天你唐萱姐姐來,讓她帶回公司去。”卞鶴軒挂着笑,把人寵得沒邊兒。

劉香面頰一紅,覺得大哥笑與不笑,真是兩個人。不笑的時候像野狗,可是一笑呢,就……

“看哥好看啊?”卞鶴軒趁人不備,伸手捏人家臉蛋兒,喜歡得不得了。人賺錢一輩子不就是為一擲千金。卞鶴軒就是這麽一俗人,不會搞什麽洗滌心靈的深層次交流,就想帶傻子吃喝玩樂。

“大哥好看。不笑的時候像野狗,笑起來像……”

“像大帥逼吧?”卞總飄了,拿架子,捋完頭發又扯一扯領口。

“像大金毛。”劉香挪動着腳尖,往大哥身邊靠。

“……”卞總笑容凝固在臉上。

得,笑不笑都是狗。卞鶴軒都徹底沒脾氣了,點着他那顆狗頭,說:“行吧,行吧,你就氣老子啊,挺好的。還不快買?買完了回去睡覺!”

劉香诶了一聲,慢慢眨起亮晶晶的眼睛來。他的眼睛裏永遠有個焦點,從來不失焦。“大哥,這次咱倆買哪個啊?”

“随你。”

“左邊這個,好不好?”

“不好。”

“右邊的呢?”

“也不好。”

“那大哥想買哪個啊?”

“随你啊,随便。”

“哦……那就,就這個吧。”

“會用了嗎?”

“會了,我再按兩次,就掉兩瓶。”

“嗯,買完了再接着買啊,咱什麽時候把這機器搬空什麽時候算完。”

一個星期之後,唐萱按卞總吩咐,開車來醫院彙報工作。滿打滿算,老總在醫院住了四個月,快出院了。

到了醫院直奔複健科。正在她考慮着會不會打擾了卞總複健的時候,挺老遠的,就瞧見一個紮小揪揪的英俊男人,縮着長腿,坐在花裏胡哨的塑料矮桌前面。左胳膊圈着一個另外男人,也坐着,正在低頭畫東西。

就是劉香。

真不得了,啧啧。還沒走近呢,唐萱就覺出卞總那股護犢子的低氣壓了,簡直溢于言表。老總腿長,右腿彎着,左腿伸得直,一下就占掉不少使用面積。圈人也不是直接搭劉香肩膀,而是搭在劉香的椅背上。劉香自然感覺不出來,還拉着老總的右手畫什麽呢,殊不知自己身前身後一畝二分地,全叫老總用左胳膊占了。

老遠一看,就是一股非禮勿視、後果自負的架子。

卞鶴軒是真不怕讓人看出什麽來,從來都不顧忌。晾着右胳膊往下一坐,比他說什麽都管用。別人看他不好惹,自然不敢欺負他弟。

“卞總您練完了啊?”唐萱跑過實習單位,穿上正裝就有種白領麗人的俏麗和灑脫。春節後特意修剪了長發,弄了個搭肩的半長,整個氣質都變了,确實是個拼搏型人格。

“練完了啊,這不陪他畫畫呢嘛。你自己找地方坐啊,他馬上就畫完了。”卞鶴軒擡頭打了個招呼,也是一愣,“嚯,夠精神的啊,你那生僻字前男友現在見了你非哭一場,這麽漂亮的姑娘沒把握住。我出院後的安排都落實了?”

“最晚明天也全落實了,兩個禮拜之後辦理出院手續。”唐萱辦事利索。

“唐萱姐姐你來啦?”劉香畫得認真,剛聽見有人來。比起練字帖他更喜歡畫畫。

“香香畫什麽吶?這麽認真。”唐萱真不敢看,只敢問。他可不是在紙上畫,是把老總那條胳膊都畫花了。老總胳膊上有紋身,現成的圖案,方便填色。一片花花綠綠,慘不忍睹。

就和前兩年風靡微博的圖畫書《神秘花園》異曲同工。

劉香很願意把成果展示出來:“大哥讓我上色,我不會,就瞎弄的,大哥還誇我……我還給大哥畫了一塊表。”

“表?”唐萱瞥一眼老總,老總眼裏那個無奈的濃度已經突破天際了。

“我不是送了他一塊表嘛,就嚷嚷着也送我一個。”卞鶴軒收回胳膊,順便活動酸麻的手腕。梁醫生說繪畫可以刺激病患的視覺通路,他不會畫畫,沒法教,就這紋身是現成的,拿出來給小傻子填顏色正合适。

唐萱低頭一看,我滴媽啊,劉香真是給老總畫了一塊表,還是個小烏龜的表!表帶都畫出格子來了!

“畫得真是……挺活潑的,惟妙惟肖。”要不是有急事彙報,唐萱真笑出來了,這也太可愛了吧。趁着卞總擡頭看她的時候,唐萱只動了動嘴唇,無聲地描繪一句:“老大,有急事。”

還能有什麽急事不能當着面說?卞鶴軒有股不太好的預感,輕輕拍了拍正在收筆的傻子,說:“你自己坐一會兒,別亂跑,哥去樓道裏談個工作,不遠,馬上就回來,別亂跑啊。”

“嗯,大哥你去吧,我織圍巾,我不亂跑。”劉香朝唐萱擺了擺手,把小背包拎過來,拽出棒針。鵝黃色又長了不少,現在像個擦臉的毛巾。

作者有話要說:

卞總:喝什麽都随你便,但讓我選就哪一個都不行。

大香香:按了好多次按鈕,手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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