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陸崇擡步走過去。
開冰箱門,拿水。
動靜驚醒了駱文承。
“先生!”
陸崇擰開礦泉水瓶:“這麽晚還不睡?”
“就睡了,等喝完牛奶。”駱文承把牛奶從微波爐裏拿出來,見陸崇要喝礦泉水,遲疑地說:“先生,這麽晚喝冰水不好吧,要不一起喝牛奶?”
陸崇一怔。
駱文承已經動作利落地拿個碗,把玻璃杯裏的牛奶倒出一半,然後把杯子殷殷勤勤地雙手奉上:“這個更好喝,而且有助睡眠的。”
陸崇有片刻沒有動作。
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管頭管腳,連喝什麽都要管,他心底第一個浮現的是淡淡的不悅,然而看到青年誠懇關切還有一絲緊張的眼神,他知道這人只是關心他。
面對這樣的眼神實在生不起氣來。
他接過杯子,溫熱的觸感,左手是冰冷的礦泉水,右手是溫熱的牛奶,醇香的奶香味還不斷飄過來。
駱文承雙手捧着自己的碗,一口一口喝着牛奶,眼神偷偷往這邊瞄。
被掃了一眼,他立即一本正經地将牛奶一飲而盡,把碗沖幹淨,然後說:“先生,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說完穩穩當當地上樓,很快消失在轉角。
陸崇愣了一會兒,這是擔心自己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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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晃了晃杯子,奶白色的液體在燈下蕩漾,奶香味變得更加馥郁,一向不喜歡的氣味,突然發現還是挺好聞的。
第二天駱文承又跟着陳老師學了一上午,到了下午,禮服送到了,專門的造型師也上門了。
駱文承的頭發還不是很長,硬是被造型師吹出個狂炫酷霸拽的造型,打上厚厚的發膠,還撒了一層亮閃閃的粉,這還不算,這位造型師還給他畫了個厚厚的眼妝,乍一看就是黑乎乎兩個黑眼圈,駱文承睜開眼被自己吓了一跳:“這……只是參加個宴會,不用這麽誇張吧?”
“什麽叫只是參加個宴會,這是先生第一次在海寧露面,你作為唯一陪伴出席的人,絕對不能丢先生的臉,怎麽顯氣勢怎麽來!”造型師振振有詞地反駁。
“可是……”駱文承糾結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這個好像更像去夜店的妝吧?”弄成這樣去接風宴,那些人會笑瘋的。
“亂講,這麽貴氣又霸氣的造型,皇家晚宴都去得,快快,做個霸氣的表情來!”
“霸、霸氣?”
“這都不會啊?”造型師直接撸袖子上手,“下巴往上擡,眼睛往下看,要蔑視,想象你面前站着一個特別讨厭的聒噪家夥。”
駱文承被弄得措手不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迷迷糊糊地調整表情:“這、這樣?”
鏡子裏的青年頭發全部誇張地翹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眼妝雖然誇張,但其實很有層次,那雙原本就很漂亮的桃花眼頓時添了一分狂狷之氣來,随着眼簾微垂,琥珀色的瞳仁映着燈光,幽深不可見底。
頓時一個溫和青澀的大學生形象仿佛掀開了一層面紗,展露出清貴傲慢之氣,那清俊的五官也顯得越發銳利而明豔。
“啧啧啧。”造型師摸摸下巴,“這樣一看你長得真不錯啊,就是還差點什麽,再面無表情一點,眼神再輕蔑一點,好像還缺點什麽,對了,耳鑽啊!再配個亮閃閃的耳鑽!”
駱文承忙捂住耳朵:“不要!”
“要嘛要嘛,你喜歡紅的還是藍的?”
“周十三,你就這麽閑?”一道淡淡的嗓音響起。
造型師一僵,一臉幹笑地轉頭:“九哥,這麽早就下來了?”
一看時間,才四點多,宴會六點開始,按陸崇的性子,絕不可能為這種小事提早做準備的。
陸崇站在樓梯上,淡淡地掃了眼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駱文承,尤其在他亮閃閃的頭發和眼妝上頓了下:“再不下來,好好的人都被你帶壞了。”
造型師嘿嘿笑:“九哥,你家這個小朋友太有意思了,乖乖的特別聽話,長得又好,我這不是最近手癢了嗎?”
駱文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眨了眨眼,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好像被忽悠了。
“你不是造型師?”
“當然不,請叫我的名字,靈魂畫手!”
駱文承默默地低下頭:“先生,我去清理一下。”
陸崇點頭:“去吧。”
“哎,別啊,多好看啊,我畫了好久的。”“造型師”跳腳,但駱文承毫不理會地走了,走了兩步又回來,拿走了卸妝水。
走進廁所,駱文承看着鏡子裏自己誇張的造型笑了笑,周一山,道上名號周十三,陸崇的心腹之一兼半個朋友。
這個時候的周一山還籍籍無名隐于幕後,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直到幾年後才漸漸露面,駱文承有幸見過他一面。
剛才周一山一來他就認出這個人了,故作不知任其在自己頭上臉上亂動,是因為他知道這人有一顆造型大師的心,看到長得好一點的就手癢癢地想給對方捯饬一番,算是惡趣味吧。
陸崇有很多隐秘的事都是周一山辦的,周一山也是消息非常靈通、手段特別多的一個人,如果說劉偉志是明面上,周一山就是游走在黑暗中的,交好這樣一個人,至少給對方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很重要。
駱文承很快卸妝,洗頭發,出去的時候兩人已經不在屋子裏,真正的造型師來了,給他稍稍吹了個發型出來,其他也沒多做,然後讓他換上禮服。
這身禮服造型很簡單,寶藍色的西裝,微微熒光的料子,稀松地點綴着一朵朵粉色的花瓣圖案,深沉之中透出幾分多情,袖口是一排璀璨精致的扣子,良好妥帖的剪裁顯出駱文承的身材,他的肩膀不是特別寬,但整個人比例近乎完美,腰身纖瘦修長,一雙腿又長又直。
他走出大門,院子裏,陸崇和周一山正說着什麽,轉頭看到他,周一山吹了個口哨:“不錯啊。”
陸崇說:“走吧。”
駱文承微微睜大眼睛,就這麽走?
陸崇都沒有換衣服,還是家居的白襯衣,把丁叔送來的黑色西裝外套一套就算完了,領帶也未曾系一條,好吧,以他的身材容貌氣勢,就算套個麻袋也能套出尊貴非凡的味道,根本不需要特別穿着打扮。
和他相比,駱文承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陸崇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在他上車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你這樣,挺好看的。”
駱文承臉不由熱了下,乖乖地坐在他身邊,而坐在對面的周一山看看他又看看陸崇,挑了下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半小時之後,車子停在駱家別墅前,此刻已經是華燈初上,賓客盈門了,但得到消息的駱家父子依然丢下所有客人,齊齊跑到大門口來等候。
“陸先生,久仰久仰。”駱開芳笑得滿臉花,哪裏還有絲毫端着的痕跡,仿佛上門的是他多年未見的摯友一般,然而目光落到落後半步的駱文承身上時卻是一滞,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厭惡,但随即笑着說:“阿承來了,你大哥叫了你好幾次你都不肯回家,房間早給你收拾出來了,一會兒去看看滿不滿意。”
駱文承捏了捏手指,先看了眼陸崇,然後禮貌而不失客氣地對駱開芳微笑道:“駱先生費心了。”
多的話一句不說。
駱開芳臉色微沉。
他身邊的駱文昊看着駱文承今天的衣着造型卻是雙眸一亮,繼而也沉了沉:“阿承,我們兄弟好久沒一起好好說說話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說着想去攬駱文承的肩膀,就是特別哥倆好的那種攬法。
然而一只修長的大手卻先他一步搭在了駱文承肩上,陸崇側頭對駱文承說:“進去吧。”
周圍旁觀的賓客發出低低的抽氣聲。
都聽說駱家這位前二少假太子出獄後不知走了什麽運搭上了陸九爺,好多人還不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們看駱文承的眼神紛紛變了,曾在金色輝煌欺負過駱文承的人駭然變色,悄悄往後躲,而更多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駱家當年登了報昭告天下地和駱文承斷絕了關系,駱文承出獄後還将其狠狠趕走,結果人家轉頭就抱上一座金靠山,駱家父子現在是悔斷腸了吧?
瞧瞧,上趕着示好人家也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