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丁叔, 我出門了, 幫我和先生說一聲。”
周末清晨, 駱文承叼起一塊三明治,摸摸大貓的頭,朝丁叔揮揮手, 背着大大的背包出門了。
“真的不用司機嗎?”丁叔在後面追問。
“不用不用, 我和同學約好了,到了之後再一起打車過去。”駱文承說着已經走出了別墅的大門, 裹着羽絨服依然顯得修長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圍欄內外的花草後。
丁叔笑着搖搖頭, 轉身回客廳, 看到陸崇從樓上下來:“先生起來了, 阿承給你做了早點,現在端上來?”
陸崇整理着衣袖, 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即便剛洗漱過頭發有些潮濕,但他身上令人望而卻步的威嚴冷肅并不比平時少,聽到早點他眉梢緩了緩,掃了一圈,只看到門口沒精打采趴着一只肥貓, 沒有見到青年:“他出門了?這麽早還做什麽飯。”
丁叔笑道:“他關心先生啊, 別說, 阿承做的東西就是比別人的好吃。”也更合陸崇的口味,一樣的東西,駱文承做的陸崇往往能多吃一點。
陸崇走過去彎腰逗貓, 這家夥和往常一樣懶得理會他,站起來一搖一擺爬上沙發,窩成一團,咕嚕嚕打起了呼嚕。
現在排骨基本只對駱文承熱情點,其餘時候打盹的時間越來越多。
陸崇眼裏流露出一絲擔憂。
丁叔端上早點,熬了好幾個小時的營養粥和剛煎的千層餅,非常普通,甚至很有市井氣息,但香味撲鼻,非常誘人。
丁叔說:“阿承在的時候排骨才活潑些,這家裏也熱鬧些,可惜他住校,周末雖然回來住但社團活動又很多,不然讓他走讀吧。”
丁叔嘴上說的是排骨,但事實上,有駱文承在的時候陸崇身上的人氣也會更重些,交談更多,臉上表情也豐富些。
熟悉之後,駱文承身上的拘謹少了,越來越像一個青春陽光的大男孩,讓身邊的人也跟着很舒服,以至于他在和不在的時候別墅裏的氣氛會相差很多。
陸崇一頓:“老丁。”他眼神淡淡,但已透出一絲告誡,老丁連忙低頭。
陸崇看着桌上尋常但賣相精致的食物,不知想到了什麽,半晌後道,“拿下去吧,換普通的上來,以後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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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嘆了一聲,端走了托盤。
“等等,這事不要告訴他。”
“是。”老丁心想這是做什麽呢?願意對對方好,卻不願意對方對自己好,不接受被影響,不接受任何好意,不給任何人融入到他生活中的機會。
這樣下去可怎麽好?
……
駱文承不知道他精心準備的早點被撤了。
他已經和同學會合。
兩個是社團裏的社員,另一個是新聞社的,叫杜濤正,是鄭暢的朋友,家裏幾代都是搞新聞的,海寧日報這樣的官方紙媒的主編就是杜濤正大伯。
可以說杜家和鄭家就是一個陣營的。
鄭暢把他安排到駱文承這一隊,也是存着照顧駱文承的意思,當然杜濤正也很願意和駱文承結交,一上來就很熱情。
他們打車來到工地,這塊地有些奇怪,附近都是高樓大廈,偏這裏有一片廢棄的工廠廠房之類,還有駱家那個建到一半的工地。
“十年前這塊地曾被炒得很熱,結果駱家的工程在這裏滑鐵盧,還鬧出了人命,就有人傳這裏風水不好,本來是要弄高檔別墅區的,這麽一來就算房子建好了也沒有人要買。加上駱家放棄了自己的工程,其他開發商就更望而卻步了,導致這塊地到現在都還荒廢着。”
杜濤正顯然做足了功課,一到就侃侃談起歷史。
“不過讓人很不解的是,駱家那塊地的開發權是駱家高價标下來的,結果只是出了一條人命就這麽放棄了,為了不讓政府追究聽說還走了點關系,比起這樣,好好運作一下後期售房應該也不是太大的問題,駱家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駱文承毫無避諱地說:“當年我還小,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
杜濤正點點頭,也不再發問。
他拿個相機咔嚓咔嚓地拍,駱文承三人已經到處找角度,開始架起畫板要寫生了。
駱文承看了看兩個社員,又将目光放在杜濤正身上。
這件事杜濤正來揭發是非常合适的,但怎麽讓他發現那個地方呢?
自己裝作不小心發現也行,最初他甚至想過直接匿名信投到各大報社媒體去,粗暴簡單地揭露,但現在不行。
他背靠着陸崇,這是好處也是壞處,他在陸崇面前的人設一定不能崩,一個千方百計報複從前家人、心思陰暗的人,哪怕有再多苦衷也不會讓人喜歡。
況且這其中還涉及到欺騙。
陸崇那樣的人一旦知道自己被從頭耍到尾,會有什麽反應想想就挺滲人的。
駱文承垂眸,側着鉛筆在紙上描畫着,很快就畫完了一張圖,他一直注意着杜濤正,見他走到了那地方的附近,心下一凜,提起畫板畫架走到杜濤正附近,裝作選角度的模樣,忽然高聲說:“杜學長,你站那別動,我畫一張你也在景裏的吧?”
“唉?這樣也行?”杜濤正回頭想了一下,“可以可以,一個來到這個地方探尋往日蹤跡、挖掘故事的人,很有味道了,那你得把我畫得好看點,而且要特別把我的照相機畫出來。”
他說着舉起照相機朝着上方,做出拍攝的姿勢:“怎麽樣,我這個姿勢行吧?”
駱文承架起手指看了看:“和背景不是很協調,杜學長你往後挪兩步。”
“這樣?”
“往左一點。”
“這樣行嗎?”
“杜學長你自然點,姿勢有點僵硬啊,算了,你拍你的,我自己找感覺。”
杜濤正朝駱文承比了個拇指,然後又恢複了拍照狀态,只不過讓自己不要走出畫面,也不要做出不太雅的姿勢,這樣一來他就要在附近徘徊,天上地下反複地拍。
這幅畫駱文承用的時間長了點,許久才結束,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四個小夥伴都帶了午餐,坐在一塊幹淨的地方,一邊吃一邊分享早上的收獲。
素描畫差不多了,照片也拍得夠多了,該取的景基本都去到了,他們決定吃過飯再幹一會兒就撤。
突然,杜濤正“咦”了一聲。
他一直在翻着相機裏的照片,駱文承坐在他旁邊,表情很正常地跟着看,突然他倒回來盯着一張照片看,駱文承湊近了一點:“怎麽了?”
如果是第一眼都這張照片的人肯定看不出什麽,但駱文承就是等着這個,自然一眼就從那地底一個坑裏看出了端倪。
那個坑很深,水泥塊、精鋼、破碎的木板、塑料袋垃圾都堆在裏面,非常淩亂,但一塊水泥板的邊緣卻伸出一個東西,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那有一點像一個人的手指,或者說白骨。
杜濤正本是一晃而過,多年鍛煉出來的對于圖片過人的嗅覺讓他本能地察覺不對,這下低頭定睛一看,立即吓了一跳,見駱文承靠過來,連忙故作鎮定地劃到下一張:“沒什麽,還以為拍進來一只老鼠,原來看錯了。”
一個社員說:“有老鼠也正常,這裏不少垃圾。”
“是啊是啊。”杜濤正笑得有點僵硬。
駱文承暗暗掃他一眼,将他的表情盡收如眼底,才微微勾了下嘴角,坐回去往嘴裏塞了一個自己早上帶出來的壽司,慢慢咀嚼,大廚手藝,非常美味。
休息過後,大家繼續各自忙碌,而杜濤正明顯心不在焉,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又回到那個坑邊研究起來,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過當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正常了,笑嘻嘻地說:“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