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記憶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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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旬仰起臉,慢慢站了起來,用仇視的目光瞪向自己所謂的父親。
“希望你說到做到。把我的賣腎錢一分不差的給他們……如果你再敢傷害他們,我就把腎毀了再自殺。”
他想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可是站起來的瞬間頭就開始暈眩,直接倒在了地上。
陸行殊聽着手機那頭傳來的陣陣忙音,卻遲遲沒能放下手機。
程旬剛剛說的那段話,于他而言,就像是最可怕的噩夢一般。
仿佛那些最卑劣的懷疑全都成了真實。
胃裏忽然洶湧着一些極度惡心反胃的東西,手機掉落在地板上,陸行殊沖向衛生間吐得昏天暗地。
可最終也只是嘔出一點胃酸罷了,他根本什麽都沒有吃。
太惡心了。
程旬放完狠話就暈了過去,被柳丘送去了醫院,他自然也不知道江老狗再次撥通了陸行殊的電話。
鈴聲吵鬧不堪,陸行殊捂着空落落的胃扶着牆出來。
他接起電話後先是沉默,然後聽見那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嗤笑。
“小子,你缺多少錢?”江望一邊抽煙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銀行卡和密碼都收到了吧。說個數字,我就讓人給你打錢。”
陸行殊并沒有說話,他猜到了這個聲音是誰的。
程旬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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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久久不回答,江望也沒了耐心,直接說了個天文數字,說完還語出嘲諷:“剛剛也聽見了吧,和我兒子分手,拿着錢見好就收。”
陸行殊冷下臉,連聲音都透着決然:“……滾。”
江望沒想到他竟是這個反應,嗤笑一聲,“小子,這錢該你的,畢竟……”
“這種惡心的錢,我不需要。”陸行殊清隽的側臉半藏在陰影裏,眼下烏青明顯,陰郁又沒有朝氣。
哈哈哈。
惡心錢?
江望像是聽到了什麽極有趣的事一樣笑個不停,這可是小野狗的賣腎錢吶,在他這小男朋友這兒倒成了惡心玩意了。
“呵呵。”江望可沒空和毛頭小子廢話,“你有種。別後悔啊,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而陸行殊回應他的卻是挂斷電話的忙音。
陸行殊是逞能,可他知道這筆錢他不可能會收。
學校請的假早已用完,甚至下了最後通牒。可是去療養院的錢仍是不夠,外婆流着眼淚拉着他的手,艱難地吐字,讓他回去上學,別管自己了。
可陸行殊怎麽會答應。
他向來是看起來冷漠,心裏卻把感情放的很重。
最後外婆保持着理智,要陸行殊賣掉一層小賣鋪,然後要他回學校讀書。
陸行殊一開始不答應,因為如果賣掉小賣鋪一層,他們住的二層連進出門都不方便了。
可如果不賣,就沒有錢,無論是請人回來照顧外婆還是送外婆去療養院都需要錢。
最後小賣鋪順利賣掉了,對方給了還不錯的價格。一次性付清,陸行殊支付了醫藥費和住院費,剩餘的錢存進了外婆的存折裏。
買家也是比較好說話的人,他們主要也是為了盤下店面做生意罷了。故而通往二樓的小門和狹窄樓梯都給陸行殊留下了,至少有了落腳的地方。
學校那邊也順利申請到了宿舍,仿佛一切都好了起來。
只是自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提起過程旬。
無論誰問都絕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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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手術之前,程旬過了雅思。
他住進了江亦生隔壁的VIP病房。
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連生病了的消息都要瞞住全世界,就因為是不能有任何瑕疵的完美繼承人。
無聊。
程旬和他沒話說。
江亦生反倒十分友好,和他母親一樣,輕易的接受了程旬的身份,甚至還向他示好。
程旬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他。
想起自己打電話時對陸行殊說的那些話他就會難受到想吐。每天過得都像行屍走肉,眼睛裏失去了那些漂亮的光。
他的太陽不見了。
腎給完之後會怎樣呢。
江亦生沒事,他就是多餘的垃圾,是江望随手可棄的小野狗。
說不定手術的時候出點意外,他就可以和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江亦生萬一出了事……
算了,沒工夫詛咒別人。
程旬只是很簡單的,自己不想活了罷了。
移植手術很順利,這是對于江亦生而言的,沒有排斥和不适。
程旬求生欲望太低了,手術時沒有出現意外,可是他卻醒不過來,轉眼就進了ICU。
江望那老狗估計都沒怎麽聽醫生說話,反正于他而言,程旬的價值到這已經差不多了,活不活的看意志的事他又能如何?
最後還是江夫人強烈要求,勢必要救回程旬。
她的理由倒是很簡單,看得出來,江亦生對程旬挺有好感。
外熱內冷的兒子,對他人有沒有善意,他這個當媽的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這一點點舉手之勞,她自然願意施舍。
程旬救回來了,術後也一切健康。
就是腦子出了點問題。
并不是變弱智,而是失憶了。十歲以後的記憶,咔嚓一下,全部斷片了。
反倒是跟着被程家掃地出門的程雅颠沛流離和後來被扔進福利院自生自滅的日子全都想了起來。
電視劇般的狗血劇情。
因為整個記憶系統的紊亂,程旬的情緒也把控不好,躺在病床上仿佛失去了生氣。
他變得沉默、膽怯還畏光。
大白天的也要讓人把窗簾都拉起來,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上什麽都不想去思考。
移植手術之後他本就很虛弱,在醫院裏精心将養着許久後才康複出院,人也瘦了一圈。
江亦生恢複的比他好,出院也比他早些。
等程旬被接回別墅,他倒是第一個向他打招呼的人。
程旬被他喊弟弟的時候還有些懵,沒能回應,反倒是有些惶恐的撇開了臉。
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是相處最多的人。
江夫人并不常住別墅,她在外面有別的住處和小情人。江望也差不多。
江亦生反倒才更像這棟別墅的主人。
出院後不久,程旬就恢複了學業,但他沒有按照江望之前要求的那樣就讀商業金融方面的專業,反倒是按照自己喜好考上了知名設計學院的攝影系。
這是江夫人默許的,反正江望現在也無所謂了。江亦生恢複的很好,只要平常小心将養着,已無複發的可能性,故而他對小野狗的生活也沒什麽意見。
失憶後的程旬對他們這些人一無所知,像聽故事一樣聽完了管家對江家的介紹……
即便如此他還是滿臉問號,總覺得哪哪都透着不可思議。
他忘了自己早從福利院逃離的事,還以為自己是在福利院長大,然後被江望認回去的。講述裏,江亦生生病是在他被認回來之後發生的事,捐腎也是自願行為。
可是因為和江家人完全不熟悉的關系,起初他仍然小心翼翼的防備着。
他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喊江亦生“哥”的了。
江亦生長得太像他母親,十分美麗的五官搭配挺拔修長的身材反倒意外和諧,混血兒的感覺在他這已經很淡,栗色頭發和琉璃似的眼珠倒是非常特別。
他總是笑容溫和,一口一個弟弟的喊程旬。
講道理……這種豪門家族認回私生子之後不應該處處針對才附和小說規律嗎。
程旬按了按腰側的位置,苦澀的抿了下唇,對于江亦生的親近,一開始他顯得無所适從。
後來也是江亦生做主,讓人把程旬的房間從二樓客房換到了頂樓,那兒有一個很大的陽臺,玻璃吊椅和漂亮的小花園。
遵醫囑,多曬太陽對他身體好。
江亦生如今早已進入公司,跟着江望學習如何打理生意。
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感情很奇怪,按理來說自己應該讨厭他的,可是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挺有好感。
像小貓一樣的男孩子。
脆弱的,帶點倔,脾氣又挺好的。
失憶之後沒有安全感的樣子破碎又可憐。
所以他覺得有個漂亮弟弟似乎也不錯。
至于老狗……
江望第一次聽見小野狗喊自己爸爸的時候還挺驚訝,比他聽見程旬做完手術後失憶這件事更驚訝。江亦生從來只會喊自己父親,客氣疏離,穩重得體。
大學的時候除了攝影程旬還輔修了烹饪,甚至還考出了廚師證。
偶爾也會做點料理,大多是為了拍照,比如精致的小蛋糕,花裏胡哨的面食等等。
做完了也會端上去給江望嘗嘗,如果江望留在別墅裏的話。
所以當小野狗捧着自己做的蘑菇白汁雞扒端過來給自己品嘗的時候,江望難得嘗了下。
味道還可以,也沒下毒。
而當他站在邊上猶豫的喊了聲“爸”的時候,江望手裏的叉子铛的一聲戳到了盤子底部。
程旬見他如此反應便睜圓了眼睛,眉頭慢慢皺起來,看樣子是有些後悔了。
他比初來時更清瘦了,瓜子臉、圓眼睛,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彎的,和她親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小野狗收起獠牙不再龇牙咧嘴的時候倒是意外的讨喜。
江望思考着要不要帶小野狗去改個姓,改成江旬得了,不過後來又因麻煩作罷。
到後來,他甚至有點習慣小東西叫自己爸爸的感覺了。
畢竟人到中年,他天生帶的病又嚴重了些,這輩子除了江亦生,也就程旬這一個兒子了。
作者有話說:
程會恢複記憶的
修改了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