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魚丸

風谷玉門能看到妖怪這件事并不是什麽秘密，不管是長文還是他的父母都對此熟知。很早的時候風谷玉門的眼睛就會看向虛空處，與不存在的人打招呼，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做出反應。

這在普通人看來是很匪夷所思且恐怖的事情，但好在風谷家是有神社且信奉神明的。如果有神明，那麽有妖怪不是很正常嗎？

風谷玉門開始長大，漸漸明了事理的時候，就被教育不要将看到的東西告訴別人。別人或許不相信，但他的家人是相信的，妖怪是存在的。

所以即使風谷玉門有時候舉動很奇怪，風谷長文也能理解。比如這次突然蹦出水面的三條大魚。

正如風谷長文堅信神明是存在的，只是自己看不到——但最近他懷疑自己看到過。

他腦溢血都要死掉的時候，就看到了一道藍色的光，有模糊的人形落在他的身邊，喂他喝下了一碗水。

這碗水的味道很熟悉，是櫻井裏的水的味道。

後來的事情他記不清了，什麽快死了靈體都跳出來還跟醫院裏的幽靈相談甚歡之類的，這些都記不得了。

但是神明的樣子和那碗水的味道他記得很清楚。

釣到了半桶小魚，又有妖怪贈送的兩條大魚，風谷長文就先将小魚處理了，炸成小魚幹，供奉在了本殿裏。

至于兩條大魚，先半死不活的養在水裏，等第二天再好好料理。

周日一整天，櫻井神社裏的香味就沒有斷過。

因為是淡水魚不能生吃，所以魚頭取出來炖成奶白色的湯，魚脖子很肥美，就剁下來鹽焗，魚段可以油炸做成天婦羅，也可以剁成魚茸做成魚丸，魚骨可以吊高湯。

櫻井神聞香而來，還從酒窖取了一瓶酒，就站在廚房門口張望。

今天風谷玉門得空，所以是他掌廚，爺爺就在客廳裏看電視，一邊喝茶一邊等吃。

風谷玉門回頭就看到櫻井神，不由得笑了一聲，道：“過來。”

櫻井神就遵從自己渴望，鑽進廚房裏。

風谷玉門正在炸魚丸，魚肉的鮮香被熱油激發出來，滿室都是誘人的氣味。

将已經炸好的魚丸挑出幾個品相不太好的放到碟子裏，配上醬油，遞給神明大人，“先嘗嘗看怎麽樣，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幽怨地看向了大碗裏品相不錯的魚丸，道：“為什麽不給我吃這個？”

“不好看的要先吃掉。”風谷玉門笑嘻嘻道，“吃完再吃別的。”

神明大人頗有微詞，在心裏罵罵咧咧的吃掉了魚丸，然後把碟子塞到風谷玉門手裏，氣鼓鼓地看着他，道：“我吃完了。”

風谷玉門仔細盯着他的臉看了看，欲言又止，把碟子放到一邊，抽出手帕遞給他，“擦擦嘴吧。”

神明大人嘴上沾了醬油，感覺丢了面子，哼了一聲就消失在廚房裏了。

風谷玉門繼續炸魚丸，全部炸好了之後遠了品相最好的擺成貢品，放到本殿裏。

“請盡情享用，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不在本殿裏，但風谷玉門知道他肯定聽到了。回到廚房的時候，路過庭院，神明大人拿來擦嘴的手帕已經洗過晾在太陽底下了。

神明大人面冷心熱，口是心非。

就還怪可愛的。

風谷玉門心情不錯，哼着小調繼續處理剩下的魚肉。

兩條大魚最後的成品是魚頭湯一鍋、水煮魚丸一鍋、油炸魚丸一盤、鹽焗魚脖四塊、紅燒魚尾兩條。加上釣上來的小魚，還有香酥小魚幹一盒。

早飯就是魚片粥，晚飯是壽喜鍋。剩下的就全放在冰箱裏儲存，可以再吃幾天。

風谷玉門的手藝一直都還可以，因為學什麽都很快，所以雖然比不上專業的大廚，但傾注了情感的料理一向頗受好評。

烹饪雖然因為菜式不一而難度不等，但其實只要是有心人，做出來的飯就不會難吃。一般的菜譜其實就可以解決很多的困惑了，難度高的菜式不考慮，簡單的菜式還是可以嘗試嘗試的。

那些說自己不會做飯的，無非就是不想做，并沒有第二個理由。

但只要是想做飯，多嘗試幾次，就沒有做不好的。所謂傾注情感的料理，對人類而言，無非就是有一顆為食客考慮的心，因此做得更加細致與精致。有一顆細致與精致的心，普通的料理就很難有做不好的了。

當然，在妖怪的世界就另當別論了。

妖怪是可以吃出料理裏真正的情感的，因此傾注情感的料理就會變成字面上的意思。廚師的心情、願望、狀态會影響最終料理的呈現，這已經超越了料理的範疇。

所以風谷玉門經手的料理，對妖怪來說，更是格外的美味。神明大人都無法拒絕的魅力，更不提呱太、左衛門他們幾個了，早就門口趴着看着，晶瑩的淚水在嘴角肆意流淌着。

風谷玉門被他們逗笑了，給他們一人分了一碟子的魚丸加兩條小魚幹。

房間裏的人看着電視，吃着壽喜鍋的時候，方外走廊上，五個妖怪一邊聽着裏面的歡笑，一邊品嘗着美味的魚丸和魚幹。

櫻井神喝着酒賞着月，偶爾拎着一個魚丸丢到嘴裏，發出惬意的感嘆。

風谷長文邊看着電視邊和風谷玉門聊天，笑得見眉不見眼，風谷玉門忽然就有一種感覺，在這個小鎮裏，有着大城市無可比拟的另外一種幸福。

周一放學的時候風谷玉門沒有見到夏目貴志，這讓他有點詫異。一般情況下，夏目都會特地來找他玩，如果沒來，可能就是被其他朋友裹走了。

不過第二天的時候，風谷玉門就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夏目一放學就偷偷摸摸在門口對風谷玉門招手，拉着他往藤原家跑去。

“怎麽了貴志？”風谷玉門問道。

夏目邊走邊說：“怎麽說呢，我無意間放出來了一個大妖怪，還從祖母的遺物中找到了一本記載着妖怪名字的友人帳。”

事實上夏目昨天被妖怪追逐，無意間跑到附近森林裏打破了一個封印，導致了一個大妖怪被放了出來，又在他的誘導下找到了夏目玲子的友人帳。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驅逐這個妖怪嗎？”風谷玉門問道。

“不，不是。”夏目猶豫了一下，道：“他說要保護我……準确的說是保護友人帳。”

風谷玉門“诶？”了一聲，“我不太明白。”

“我昨天被妖怪追逐，就跑到一個森林裏去了，結果無意中放出來了一個大妖怪，他提起了友人帳的事情，我就想起來我的祖母夏目玲子的遺物裏有一本友人帳，上面有很多鬼畫符一樣的東西。後來那個妖怪告訴我，這些都是祖母收集的妖怪的簽名，只要掌握了這本友人帳就可以掌控這些妖怪。”

夏目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風谷玉門。

“這樣啊，”風谷玉門摩挲着下巴，道：“是一個很危險的東西呢。那貴志，你是怎麽想的呢？想要掌控妖怪，成為妖怪中的王者嗎？”

夏目搖了搖頭，眼睛裏是溫柔的光，“我沒有這種想法，但友人帳是祖母的遺物，我也不想輕易交給別人。祖母與這些妖怪結緣，取來了他們的名字，現在我想把這些名字還給他們。”

“那那個大妖怪呢？沒事嗎？”風谷玉門擔心道。

“應該是沒事的吧，我和他約定，由他來保護友人帳，如果我在還給妖怪名字的過程中不幸死去，友人帳就歸他所有。”夏目說着，但又有些不确定。

風谷玉門哈了一聲，輕輕笑了起來，肩膀微微顫抖着，聲音裏帶着笑意。

“我知道了。”

夏目抱怨道：“風谷前輩不要笑了，我說得可是很正經的事。”

風谷玉門舉手投降。

“謝謝夏目君信任，願意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分享給我。”

“那麽，貴志就帶我去看看吧，友人帳和那個大妖怪。貴志這麽可愛的人，可不能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