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客氣

屏幕上的藍光照耀在他的眼睛裏，他冷靜翻了一頁又一頁，然後猛地蓋上了筆記本電腦，如同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同性戀，三個字讓他如臨大敵。一個患有夢游症的社會邊緣人，他無法想象如果他再變成一個同性戀，他會被這個社會排擠到什麽地步。

他緩緩松開攥緊的拳頭，手心上一排深深的指甲痕。

房東大哥也會覺得他惡心吧？不可以！他不可以變成一個同性戀！

在這種心情下，龐德連出門去洗漱間都不敢。他關了燈就直接鑽到了被窩裏，用厚厚的棉被将自己埋起來，似乎這樣可以帶給他安全。

迷糊之中，龐德似乎隐約的想起，自己的房門忘了鎖。但他不想離開充滿安全感的被窩，漸漸的睡意掩蓋了他，在他最後的意識裏，龐徳希望今夜他可以不要夢游，打擾到房東大哥。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定好時的鬧鐘響了起來，松軟的被子吞噬着起床的意志。

但龐德還是鑽出了被窩，他環顧了一下四周。

沒有異樣，連拖鞋也整整齊齊，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很好！

看來自己昨天夜裏沒有夢游呢。

太好了！

換上衣服，龐德悄悄的打開房門。為了回報昨天房東大哥做飯的恩情，龐德打算早起準備早餐。

可當他剛走出去，就看見正在喝咖啡看報紙的穆游，以及一桌豐盛的早餐

“醒了？”

龐德撓了撓頭“您怎麽起那麽早啊？”

“去洗漱，然後來吃早飯吧。”

穆游坐在桌子前，看起來與昨天晚上有些不同，他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睛，整個人看起來精明許多。

龐徳鑽進洗漱間，收拾自己。他覺得精神多了，今天他看向房東大哥時就沒有那些異樣的感覺了。看來昨天晚上是太久沒和人親近才産生的誤會吧，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龐德心情很好走進餐廳，在穆游對面坐了下來，抿了一口面前的牛奶。

他不好意思的說“又勞您費心了，您近視嗎？怎麽昨天沒見您戴眼鏡？”

穆游将餐具分給他，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有些近視，不過度數不高，休息的時候一般不帶的。”穆游臉上挂着笑容，溫柔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龐德身上。

“你不用跟我那麽客氣，叫我穆游就好。”

龐徳笑着答應下來，和溫柔的人相處真的是很舒服呢。

龐徳開始進餐，穆游似乎是已經吃飽了，他放下筷子。琢磨不透的看着龐德，說出了一個如同晴天霹靂的話。

“我是同性戀。”穆游的語氣十分平常，他追着問“你介意嗎？”

穆游靜靜的瞧着龐徳臉上每一絲表情。

“噗—咳咳咳！”龐德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龐德被嗆得說不出話來，穆游卻悠哉着吃飯，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收拾好自己後，龐德有些不敢睜眼瞧穆游，他昨天還害怕自己會變成一個同性戀，今天房東大哥就告訴他這種晴天霹靂的事情。

似乎沒有被龐德誇張的反映驚吓到，穆游吃完一份蛋卷後，端起豆漿，淺淺的嘗了一口，他不想給龐德過多的壓力，他将實驗壓低盯着桌面下龐德繃直的小腿緩緩的說“你知道現在社會對同性戀的認可度還不是很高，所以我才沒有收很高的房價，希望你不要介意和我這種人住在一起。”他整個人都透露着一股濃濃的哀傷，語氣中也充滿了無可奈何。

龐德連忙擺手“不不不，穆先生您人很好，和您住在一起我很開心，我對同性戀沒有歧視的！”

穆游擡起頭來看着他，嘴角勾起“那就好。”他的笑容裏充滿了陽光，讓人很輕松。

吃完早餐後，龐德上班的過程中一直都恍恍惚惚的。

他雖然對同性戀沒有歧視，但他的內向十分畏懼成為那樣的人。

自從知道了穆游的性取向之後，龐德就下意識的躲着他。好像穆游就像一個有磁力的深淵，他怕他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變成一個不被社會認可的同性戀。

這其實也是一種歧視吧，害怕被同化而不願意接觸異類，自己真的有些過分呢，龐德有些內疚。

在龐德好幾次謝絕吃穆游做的飯之後，穆游的臉越來越黑了。

與往常一樣，當龐德下班後回到住處，發現今天穆游正坐在客廳看新聞。

他跟穆游打了招呼“今天休假啊？”

“是啊。”穆游淡淡的回答。

眼看着二人沒有什麽更深入的話題了，龐德就打算抓緊回自己的房間裏去。

就在他剛擰開把手的同時，他聽見穆游說。

“咱們一起去外面吃吧。”

龐德剛想回頭拒絕，就看到穆游已經站了起來，邊收拾東西邊說“這家店我早就想去了，就在晨曦中學門口，你知道晨曦中學嗎？”

“知道啊，我就在那裏上的中學。”他激動的回應到，不過後來轉校了，轉去了不需要住校的地方，這話龐德憋住了沒有說。

穆游的眼睛笑着眯起來“真巧，我也是在那裏上的，不過可能比你大兩屆。”

“是嗎是嗎，那咱們還是校友啊。”

“是啊。”談話間穆游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他慢慢走向龐德問“走嗎？”

對方都已經準備好出門了，這下龐德也不好意思在拒絕了，而且這幾天他也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之前的那種恐慌，沒有必要吧？

剛好他還沒有換上睡衣，龐德放下手中的教材，很爽快的答應了對方的邀約。

“走吧。”

穆游說的那家店确實離他們中學不遠，隔着一條街就能看見操場，店內裝潢也很舒服，是一家有些格調的烤肉店。

人不多，他們坐在窗邊。

穆游用夾子翻動着烤肉，他今天戴了眼鏡，鏡片映着燈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果然很近呢。”龐德看着窗外的操場上時不時又幾個學生跑過去，他們陽光有朝氣的樣子，令他有些羨慕。

烤好的肉被放到了龐德的盤子裏，穆游看着他羨慕的眼神也望向操場。他說“我當時在班裏經常被排擠。因為我告訴他們我是個同性戀。”說完他轉頭看向龐德，眼神依舊很溫柔。

“啊？”龐德有些吃驚。“為什麽？”

明明可以不說啊，這樣坦白出來，他難以想象穆游會遭受到多少冷言冷語。

可穆游卻沒有回答，而是又夾給龐德一塊烤肉。“快吃吧。”他催促道。

這是服務員走了過來，往桌上放了一打啤酒，然後很潇灑的走開了。

“你點的？”龐德指着這一打酒問。

穆游點點頭。“慶祝一下吧，校友。”他随即拿出一瓶起開遞給龐德。

“這喝的完嗎？”龐德有點虛，他平常不太喝酒，酒量也不是很好。

“喝不完可以退。”

“那好吧。”龐德接了過來，冰鎮啤酒将手心弄的濕膩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