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湮滅

遠遠看上去，就像在動作片放映到精彩紛呈的一霎那，按下了“暫停”鍵和光源開關。

五彩缤紛的光線消失不見，畫面完全靜止。

鷹眼老人先是一愣，随即沉聲命令：“開啓所有聯絡器。”年齡就代表着經驗閱歷，如果只是星光號如此，他會懷疑這是誘敵深入的把戲，但是所有己方的機甲戰機悄無聲息，對方一艘民用艦，絕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武器。

宇盜戰隊二隊隊長阿奇，尚未靠近星光號，就看着眼前的巨艦突然全黑，前方機甲無論敵我都突然啞了火，動作暫停，懸浮在原地。即便是動作已經發出，應該維持原先的慣性，此時竟然也全然停住，完全違背了最進本的物理定律。

通訊器傳來鷹眼老人有些急促的聲音：“湮滅，撤——”即使三艘戰艦在安全區域，他也不想有任何會被湮滅的可能。

要知道，靜止只是湮滅的開始，靜止持續一段時間後，面前的一切就會由外向內漸漸消失——是的，消失，完完全全消失不見。那個時候也是不能靠近，同樣會被傳染靜止随即消失。

湮滅的最後，是在物質消失不見的原地，突然爆出鋪天蓋地灰白的星屑為結束。星屑粉塵含有大量無機物單質和少量碳基化合物。

通訊器一片空白。

推進器毫無反應。

所有按鈕都失效。

能量框和控制面板都灰撲撲的。

空氣轉換器不再運轉，冷意漸漸從機甲外面滲入。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在窒息和寒冷的雙重夾擊下。

阿奇恐慌了，他知道為什麽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從湮滅中逃生了——沒有能量的驅動，呼吸都是奢侈。

不，他不想孤零零死在機甲裏面。

還好他是一個雙三級，這就意味着他比普通人堅持的時間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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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意味着，他用盡全力，利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制造慣性，還是能夠移動一小段距離的。

能夠駕駛機甲的至少都有一級的天賦值，此時都在利用機械裝置，奮力求生。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湮滅的影像記錄都是從外部拍攝的，誰也不知道內裏發生了什麽情況，因此，身臨其境的人，總比遠觀的反應要慢上幾分。

星光號內部此刻也是一團混亂。

中央大廳之內，所有能量瞬間消失，突然到來的黑暗，突然停止的艦船，刺激了神經原本就緊張的人群，大廳裏面嘈雜一片，備用光源無效，随身電子設備一律停止，有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他心髒上裝着的起搏器停止工作了，可是沒有光線，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他，他身邊本來就哆哆嗦嗦的乘客問了兩聲，得不到回答，焦急地口不擇言：“救命啊！宇盜進來了！宇盜殺人了！”

整個大廳沸騰起來，船務長調停的聲音淹沒在一片尖叫哭泣和亂糟糟腳步聲裏，完全聽不見。

人群互相推搡、互相踩踏，黑暗中，沒有自己人，誰都是敵人，然而誰又都身不由己，被人群卷來卷去。每個人都往自己心目中選定的方向盲目奔逃，摸到關着的門就打開，打不開就砸開。

有的大哭，有的大笑，有的就在原地祈禱。

空氣漸漸渾濁起來。

主控室裏，巴德一下子站起來，失聲道：“糟糕！”

即使在能量最低的情況下，也不會斷掉主控室備用電源，當排除了線路故障之後，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巴德不死心地一連串的命令發下去，得到的結果是所有儀器就像突然斷電那樣停止運行。

“……艦長……艦長——”主控室的門砰砰砸響，砸門的人是能量室的總調度。

感應門目前無法通過密碼掃描打開，門內外人員合力以機械手動方式拉開了門扇。

驚慌失措的能量室調度員，無法通過聯絡器聯系，是一路跑來的，一進來，就氣喘籲籲地扔下了一枚炸彈：“我們的能源堆，反應終止了！所有備用能量塊都無法使用！甚至個人光腦也沒有能量了！”

能源堆反應是“終止”而非“中止”，後者指進程中斷，可以恢複，還能繼續。而前者，是進程結束，無法逆轉——也就是說再也沒有新的能量産出。

能量塊都變成了廢銅爛鐵，即使是個人光腦裏面消耗最最緩慢的紐扣電池也毫無動靜。

對于時時刻刻需要能量維持的星光號，乃至無時無刻都離不開各種電子儀器的現代人而言，現在別說離開，就是立刻手寫遺書，親人都沒有收到的可能了。

巴德緩緩坐回座位，低聲下了結論：“是湮滅……”

米蘭并不知道眼前發生了如此大的危機，眼前一黑後，第一反應就是：“糟糕，助視鏡出了問題？我昨晚檢查過電量，明明只用了13%，不要這個時候壞掉啊——班布，你把我的重力調節器恢複原狀了？”他後知後覺四肢上微微一沉。

“沒有。”班布搖搖頭，想起米蘭的助視鏡沒有能量無法使用，于是語言補充，“我沒有動重力調節器，現在船上所有光都消失了，包括重力調節器上面的燈。”

“可是，我什麽也看不見。”米蘭摘下助視鏡，努力地皺眉眯眼，終于有一點隐隐約約、模糊昏暗的光感，幾乎難以分辨——那是舷窗外透過的些許光線。

“這下糟了——班布，回保護艙，對不起，我這樣子沒法好好保護你。”米蘭很內疚，拉着班布往保護艙房間的方向摸索走去。

手指碰到門框，米蘭回頭問班布：“你看看能進去麽？”

“保護艙的燈也是滅的。”班布說，“打不開。”

米蘭立刻又問：“警報燈呢？”

“一樣，滅了。連修牆壁的這幾個機器人的燈也滅了，它們也都不動了。”班布詳細描述，“一切電源指示燈都熄滅了，就好像突然斷電，而且沒有備用電源。”

——米蘭，這下你是不是在害怕？你會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