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圖弄清楚剛才自己到底都幹了些什麽，目前他不打算追究自己怎麽從浴缸裏爬出來跑到了客廳，手裏還握着手機，他只想知道他和青峰說了什麽。
“你說，”青峰板着臉看黃濑，“謝謝。”
“就這樣？”
“你自己說了什麽你還要問我？”青峰罵黃濑笨，黃濑對他翻個白眼，“真不想被你罵笨蛋。”
“你欠揍嗎？”
“上次架沒能打成，你渾身不舒服？”
一時火藥味四起，黃濑沒打算給青峰臺階下，青峰也沒打算放過黃濑，兩人瞪着對方，暗地裏較勁。
“你膝蓋怎麽回事？”青峰率先打破沉默，指着黃濑的膝蓋問。
“什麽？”黃濑後知後覺地看自己的膝蓋，不知蹭到了哪兒，右腿膝蓋紅了一整片。
“大概撞到了。”黃濑盯着膝蓋看，不敢伸手碰。還是青峰拿手揉了下，“蹭破了皮，沒事。”
黃濑覺得周圍有些吵，他聽不清青峰在說什麽，周圍許多人在說話，教練在說，你受傷了，隊友在說，傷得好嚴重，醫生說不知道還能不能打籃球。
“黃濑？”青峰喊他，他也沒反應，愣愣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他的嘴唇在動，青峰跟着他說：“聲音……”
“什麽聲音？”青峰莫名其妙地看他，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問他：“你是不是很多天沒睡覺了？”
那些雜音一下都消失了，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我沒有回美國，近期也不打算回去，反正那種訓練，做不做也無所謂，”青峰自顧自說着，也不管被他捂着耳朵的黃濑聽不聽得到，“你的頭發剪得有些蠢。”
黃濑無奈地笑，“這個新造型很多人喜歡啊。”
青峰抓了兩下他的頭發，對他說：“你等一下。”說完他急匆匆地出了門，黃濑走到浴室門口，偵探似地勘察整個浴室。他在浴缸前面比劃，心想，或許自己真該去醫院找個什麽醫生看一看。青峰很快回來，手裏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他把黃濑拉到卧室裏按着他肩膀讓他在床上坐下。
“你明天要去拍電影嗎？”
“明天沒有我的戲。”
“你又過敏？”
卧室的燈光明亮，照到黃濑發紅的半邊身體，黃濑摳了下胳膊上的小疙瘩，過敏的狀況并沒有好轉，現在又開始癢起來了。黃濑從房間裏翻出上次那支過敏藥膏，他往肩膀上抹，還問青峰：“你現在在家裏住？”
“嗯。”
“這麽晚了，還是回去吧。”黃濑夠不到背後中間發癢的地方，青峰從他手裏拿過藥膏，在手指上塗了些，輕碰了碰他的背，“這裏？”
黃濑稍微側過身，索性把整個後背都面向他，點頭說，“對對，就是那裏。”
“你去吃辣咖喱了？”
“沒有，不知道，總之就是過敏了。”黃濑弓着背，盤腿坐着，雙手搭在膝蓋上，微仰起頭不知在看什麽。他這個姿勢，能看到他脊骨的起伏，從前隐藏在發梢下的脖子也完全露了出來，人的身體真是奇妙，單從輪廓看明明只是幾根無意義的曲線，可每個人的線條都是獨一無二。少年時，青年時，線條在伸展、彎曲，終于以這樣一種形式固定，又漸漸與記憶中那些不同時期的輪廓重疊。
青峰的指甲滑過他的背，黃濑還笑說：“不要在模特身上留下奇怪的痕跡！”
青峰用力拍了下他，黃濑向前倒，撐着床罵罵咧咧地：“你下手也重了吧！”
“你怎麽這麽吵。”青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黃濑也不抱怨他了，語氣變得平和冷靜，問道：“怎麽不回美國？”
“沒什麽，很久沒回日本了。”
“哦。”黃濑側躺下，“晚上就要這樣睡覺了。”
青峰背靠着床頭的矮櫃坐在地上，他随手翻看黃濑擺在床頭的劇本，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腦袋發脹，黃濑關照他：“走的時候幫我關一下燈。”
他閉上眼睛，手枕在脖子下面，聽到悉悉索索的響聲，青峰出去了，在外面忙了好一會兒又進來了。黃濑聞到 牛奶的香味，起身看了眼，青峰把頂上冒着熱氣的杯子遞給他，“熱牛奶。”
黃濑笑着從他手上接過杯子，“謝謝。”
他們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地上，又開始講一些沒營養的話題，沒有主線，還很跳躍，從宇宙星空可以聯系到熱帶魚的種類。
“我們還是不要打架比較好。”黃濑雙手握着杯子，抿了下嘴唇，舌尖碰到嘴唇上的奶漬，黏黏膩膩的。
青峰用嫌棄地口吻說：“誰要和你打架。”
黃濑哈哈笑，用他一貫的模範笑臉對着青峰，青峰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你之前說的話。”
黃濑聽到是這個話題立即把頭轉過去，青峰繼續說：“其他事情我不知道，不過如果還沒嘗試就覺得自己不行，就去思考‘不行’，實在是太蠢了。”
6.
黃濑點頭附和道：“沒錯，确實是這樣。”
他明白這一點，不用青峰說也知道。但是還是會去想，想像自己和青峰走上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連接兩人關系的紐帶變得越來越纖細，透明，以後見面聊 天說起的也都是彼此陌生的世界。黃濑想，他會認真去聽，順着青峰的話題聊，但是也希望他能了解自己這方面的事，青峰一定不會認真聽，除非和他說些巨乳女 星，或者送他一些簽名的寫真照片。其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本來朋友的相處就是這樣，一度以為在自己生命中占據重要地位的人，也終究會慢慢消失，關系變淡， 被形形色色的其他人所取代。
像涼子的臺詞說得那樣，有時候也會覺得不服氣，憑什麽自己的所有注意力，所有視線都要被這樣一個人奪走，憑什麽他就能這麽理直氣壯地存在在他的生活裏。他對他好，也不竟然，他關心他，也有些随心所欲，那他到底憑什麽。
就因為少年時被他手上的籃球砸中，就因為貫穿他整個學生時代的追逐，因為那些無法觸及的光和遍尋不到的影，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唯一一個讓黃濑涼太這個人用盡全身力氣跑了起來的人。
“那次學園祭，我們好像一起參加了兩人三足。”黃濑想起這件事，把杯子在矮櫃上放下，看着青峰說，“跑得有些累，好幾次都差點摔跤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跑得太慢。”青峰也還記得這件事，黃濑笑着點頭，“是，是，有時候會跟不上小青峰的步伐。”
“想贏不就要跑得快嗎？”青峰抱着胳膊說道。
“可是這是兩個人的運動，只有一方快，另一方跟不上，配合不好跌掉的話，随時都可能輸掉。”
“那你就要想方設法跟上來。”
“那為什麽不是你等一等我？”黃濑這句話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裏面，說完他就後悔了。
“我為什麽要等你？”青峰的回答在黃濑意料之中，他聳了聳肩，“我随便說說。”
青峰霍地站起，黃濑往後仰，擡頭看他，“怎麽了？”
青峰指着自己所站的地方：“就這麽幾步你也跟不上，你開什麽玩笑。”
黃濑輕撓脖子，認真地對青峰說：“你以後肯定不能去教別人打籃球。”
“啊？”
“太兇了，12歲以下都會被你吓哭，12歲以上直接就和你打起來了。”黃濑伸手在空中比劃，青峰拿拳頭揍他腦袋，黃濑哈哈笑着躺到床上，随即一臉驚慌地坐起，“糟了糟了，忘記塗了藥膏了。”
青峰摸他的背，“都已經吸收了，別大驚小怪。”
黃濑覺得後背又在發癢，抖着肩膀伸手去撓，還趕青峰出去，“我真得要睡覺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青峰警告他，他再撓那些過敏的地方就真得要揍他了，黃濑看他不像在開玩笑，縮回手，對青峰說：“要交房租啊。”
“你到底多缺錢？”
黃濑嘆氣，在床上不停翻身，“你在這裏，我睡不着。”
青峰幫他把燈關了，黃濑還是長籲短嘆，他嫌青峰的呼吸聲吵，胡編亂造各種理由想攆青峰走。青峰沒理會他，黃濑折騰了會兒，知道他今晚肯定不會走， 也安靜了下來。他确實有些困，可他還不能睡，起碼不能在青峰眼皮底下睡，天知道他會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夢話，萬一被青峰聽到……
想到自己那些秘密的夢境可能會洩露，黃濑縮起肩膀，額頭和鼻尖上都冒出了汗，比任何時候都緊張。
青峰并沒有覺察到他的異樣，他摸了下黃濑的頭發，短得不可思議，他大概換了種洗發水，連氣味都變得不一樣。
“黃濑……”
黃濑以為他還會再說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