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觸覺，聽覺再次運作起來。他聞到青峰的味道，鹹鹹的，還帶着點清爽的檸檬酸味，他的手指碰到青峰的手指，暗自比較兩人手掌的大小和手心裏繭子的厚度。他聽到他，呼吸勻和，稍微再貼進一點，連心跳也能聽到。

卧室裏沒有開燈，屋外也是漆黑一片，世界的盡頭大約就是這樣吧？

黃濑困得睜不開眼睛，再看不到什麽黑色的怪物，天上也不會憑空下起沒完沒了的雨。要是突然下雨也不怕，肯定會有人頂着狂風暴雨來給他送傘。

這一覺睡得安穩，早上九點，黃濑準時被田口的電話吵醒。青峰把手機挖出來扔給他，翻了個身抱着被子繼續睡。黃濑沖了個澡，換上衣服就出門了。到了 片場要換劇組的服裝，黃濑怕吓着田口，随便編了個理由把他哄到了外面。化妝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時，黃濑才脫下外套T恤。準備換裝的時候，劇組的攝像從外面 進來，手裏拿着照相機，看到裸着上半身的黃濑，擡起照相機給他拍了一張。黃濑還和他說抱歉，“是劇組的片場寫真嗎？需要我穿上衣服再拍嗎？”

攝像連連擺手，“這樣就很好，能試着蹲下嗎？”

“就這樣？”黃濑尴尬地抓後腦勺，“還沒有穿衣服。”

“沒關系，就這樣，可以把鞋子脫掉嗎？”攝像對他笑，黃濑脫了鞋子，光腳踩在地上，沒等他看鏡頭，已經聽到好幾下快門聲。

“随便做點什麽就可以。”

被這麽要求着拍了幾張照後，田口端着咖啡從外面進來了，看到黃濑傷痕累累的上半身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半天說不出話。攝像還安慰田口：“看上去黃濑君有個很厲害的女朋友。”

“不是，是過敏的時候不小心抓傷的。”黃濑立馬解釋道。

田口放下咖啡，“過敏的話就去看醫生啊。”

黃濑哈哈笑，套上衣服給田口鞠躬道歉，田口确實挺生氣，不客氣地教訓他：“好歹你也是個模特，稍微有些作模特的自覺可以嗎？”

黃濑發誓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還拿出手機打電話去醫院預約看皮膚科的醫生。

“那現在還難受嗎？”

“現在好一些了，說起來的話，其實昨晚就好了很多，不會那麽癢了。”

“又去吃了辣味咖喱？”

黃濑仔細回想，覺得這和辣咖喱其實沒什麽關系，他錯怪它了，問題的原因他大致已經明白，這當然不能和田口說，只好敷衍地表示确實是辣味咖喱的錯，以後再也不饞嘴去吃那家超辣咖喱了。

黃濑今天的戲份很快結束，一出片場就被田口拉到了醫院去看皮膚科醫生。醫生給他做了個體檢，問了些問題，最後和黃濑說：“你這是神經性皮炎。”

“和食物沒關系？”田口扶着額頭看黃濑，“難道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黃濑光顧着笑，還說：“反正現在已經沒事了，就不用再追究了。”

“是因為電影的事？”田口以為是自己給黃濑安排了太多的工作，從醫院出來後就一直在反省，黃濑只好不停勸慰：“哪有的事，和工作量沒關系啊，是我自己的問題，田口先生請別再自責了。”

田口把黃濑送到公寓樓下，叮囑他醫生給的祛除抓痕的藥膏一定要按時塗。黃濑 點頭答應，到了家門口，一摸褲兜，發現忘了帶鑰匙。他敲門，沒人答應，又去轉門把手，門上了鎖，八成是青峰出門時鎖上的。黃濑打電話給青峰，無人接聽，他坐在樓梯臺階上給青峰發了條短信。

青峰回來時，黃濑正在投入地玩手機上的小游戲，他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擡頭合上手機，吐了吐舌頭說，“忘記帶鑰匙了。”

“我沒帶手機。”青峰掏出鑰匙開門，“你給我打電話了吧？”

“還發了短信。”黃濑晃了晃手上的藥膏，“去看了醫生。”

“醫生說什麽？”

“沒說什麽，食物過敏。”黃濑捏着鼻子進屋，屋裏臭得厲害，還伴随着股焦味。

“什麽味道？”黃濑循着味道往廚房走，青峰把他拉走，低聲說：“煮東西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就出去買了空氣清新劑。”

黃濑趴在沙發上看青峰鑽進了廚房，“待會兒去打籃球嗎？”

“好。”

“清理幹淨點啊小青峰。”黃濑給青峰加油鼓勁，吹起了口哨，他拿青峰放在茶幾上的空氣清新劑在空中噴，“啊，是檸檬味的。”

“你過敏？”

“我還以為小青峰會買寶礦力味的。”

“有那種味道嗎，這裏附近的便利店沒有啊。”青峰認真地思考起來，“大一點的超市說不定會有？”

黃濑捂着肚子笑，“怎麽可能有，別擺出這種認真考慮的表情啊。”

青峰拿手上的抹布扔黃濑，黃濑從沙發上跳起來，笑着跑進廚房，看到一片狼籍的竈臺扭頭說：“那晚飯怎麽辦？”

青峰在水槽裏惡狠狠地刷鍋，黃濑忽然想到明天他的戲份就要殺青，提議提前慶祝，去大吃一頓。

“有聽到我說話嗎？”黃濑湊到青峰臉旁，心想大約是水聲太響，自己說話的聲音又太輕。

“當然聽到了。”青峰扭頭，滿臉不悅。他的臉在黃濑眼前突然放大，黃濑向後退了一步，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青峰的嘴唇上。 說着無關緊要的話的鹹鹹的嘴唇。

“你幹嗎？”

吵鬧的水聲戛然而止，與此同時響起的是青峰低沉的問話聲。黃濑借口要給植物澆水，溜到一邊。青峰又打開水龍頭洗鍋，黃濑時不時偷瞄他，青峰也看他，兩人的眼神都沒碰上，就這麽相安無事地在廚房裏消磨時間。

黃濑讓青峰選晚飯吃什麽，結果青峰卻選了快餐，黃濑哭笑不得，又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像是青峰大輝的選擇了。在快餐店裏吃東西的時候黃濑又吸引了不少 女生的注意，她們過來問他要簽名，提出合影的要求，黃濑都一一滿足，好不容易吃完，擺脫了女生的追逐，走到外面，卻聽青峰在他耳邊抱怨，“你這家夥還真是 受歡迎。”

不記得是第幾次聽到青峰這麽說，黃濑笑得爽朗，“那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高興什麽？”

黃濑咧嘴，笑容更誇張了，天上飄下淅淅瀝瀝的小雨，黃濑扯了下青峰，“要下雨了，快點。”

青峰反手握住他的手，黃濑四下張望，想縮回手，青峰抓得很緊，沒給他逃開的機會。他們一路跑回家，公寓樓道裏的電燈壞了，天色陰沉，像是在無燈的 夜路上行走。黃濑跑得有些喘，青峰也是，喘息聲好像自己會交流似的，代替了語言，成為最重要的溝通手段。青峰走在黃濑前面，他不說話，呼吸的聲音越靠越 近，黃濑聽出了這段呼吸聲裏包含的訊息。

他想吻他。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青峰也明白了他所給出的訊號。

他很緊張，有些不好意思，說不定會躲開。可如果嘴唇真得貼在了一起，如果被擁抱，一旦青峰的味道靠近過來，他就沒法拒絕。

黃濑又和青峰接吻了，比起昨天那個吻，此時這個吻要更綿長，溫柔些。外面風聲很急，他們卻一點也不着急。想到或許會有人路過發現他們在樓梯道上接吻，黃濑 拉扯了下青峰的衣服，青峰摟住他，吻得更深了。躲在黑暗裏就不怕被人看到似的，躲在黑暗裏就能大膽地交換喘息聲，什麽都不用管，只要接吻就好了。

青峰不小心咬到了黃濑的嘴唇，黃濑吃到自己的血，笑着說青峰吻技太差了。青峰又咬了他一下，這回咬得是耳朵，黃濑往上跑了兩步躲開他，他抿着嘴 唇，把那點血跡舔幹淨，開門進屋。青峰也跟着進來，黃濑往陽臺外張望，暴雨襲擊了整座城市，烏雲壓得很低，風聲呼嘯，天黑得像末日。

黃濑的手指碰到自己的嘴唇，要是世界末日都被那樣的吻包圍，那也不賴。青峰喊他洗澡，黃濑擺手說：“只是頭發濕了而已，不用洗澡吧。”

青峰說要防患于未然，硬是把黃濑拉近浴室，兩人輪流沖了個熱水澡，換上幹燥的衣服褲子，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上放許多年前的動畫片，黃濑看得直打哈欠，青峰倒是饒有興致，看到後來黃濑索性頭一歪，靠在沙發上打起了瞌睡，睡着睡着他整個人都滑了下去。青峰給他脖子下面墊了兩個抱枕，黃濑也不客氣， 擡起腿架在青峰腿上。他迷迷糊糊地對青峰道了句謝，青峰看到他小腿肚上的抓痕，找來黃濑從醫院帶回來的藥膏，擠了點在手指上抹了上去。

黃濑蜷縮起腳趾，嘴唇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