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往昔
第二十五章往昔
畢方和顧芩凨還在竹林裏暫歇時,山門前傳來打鼓拍擊之聲,顧芩凨詫異為何半夜擊鼓,畢方卻對此毫不感興趣,他聽着那敲擊聲,道:“這怕是有人在山林裏迷路了,找人尋救。”
“這個深山迷路?天極峰頂可不是浪得虛名。”顧芩凨不信他的話,果然畢方笑道:“我亂猜的了,管它什麽事,都該軻戎去解決。”
“說的也是。”顧芩凨點頭,應道:“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畢方走在竹林裏,悠悠道:“我們就這樣慢慢走回去吧,正好說說話。”
顧芩凨跟着他小跑了幾步,笑道:“成天在一起,還能說什麽?對了,我們還沒吃飯!”
“走走走,我捉幾只山雞烤給你吃。”
“不,我想吃米飯,今天都快餓了一天,你怎麽也不累。”
“那好吧,看在你身體單薄的份上,走吧。”
于是畢方抓起顧芩凨就禦劍而行,顧芩凨從半空中看下面的竹林,再看天極九宮的巍峨宮殿,突然覺得天地都遼闊起來。
他朝畢方笑了笑,畢方更是得意的飛馳而去,迅速把竹林甩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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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連數十下的擊鼓後,天極宮大門打開,天極宮弟子看月上天井一線天,竟然還有人來叨擾,忍不住想要責罵惹事的人,誰知打開門卻是個男子背着人,滿頭大汗的攀在門口,弟子們急忙向他跑去。
謝君諾丢開鼓槌,扶着堯清向前走去,自己卻是雙腳發軟,立刻跪倒在地。
“請問二位是什麽人?”天極宮弟子急忙扶住他,有禮的詢問道。
“我是平江王世子,這是我的朋友,剛才在山腳下被人暗算,可否請少俠幫我找一位大夫替他查看傷勢。”謝君諾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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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極宮弟子連連點頭,喊人過來與他一起攙扶着堯清。
只是有人要分開堯清握在謝君諾腰間的手,堯清卻是怎麽也不肯放開,謝君諾握緊堯清的手,面色極為複雜,最後只得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與他一同走進客房。
看門的弟子夜裏也不敢驚動峰主和殿主,随意的将偏院的大夫喊來草草一看,開了方子止了血就各自安睡去了。
謝君諾陪在堯清身邊,看他額頭上都是汗水,急忙把他的一身紗衣褪去,汗濕了的身體不一會就開始發冷,謝君諾給他蓋上厚厚的棉絮也抵不住寒意。
謝君諾怕堯清吃苦,只得脫光了衣服睡進被子裏把堯清抱的結結實實。
昏暗的燈光下,昏迷的堯清倒是少了平時的那份高傲和冷漠,多了一些柔和的表情,讓謝君諾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他珍重的看着堯清的眉眼,溫柔的閉上眼睛和他依偎着。
方才在山下的畫舫裏他察覺到堯清出事了,心口就一直翻騰不止,雖然自己沒什麽絕世武功,恐怕也救不得堯清,但是心裏就是有個念頭,哪怕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于是謝君諾拿着一把寶劍就沿着山路上了山。
夜路難走,幾次都要墜下崖去,可是他心裏就是有那種離堯清越來越近的感覺,強烈到就算是會墜下懸崖粉身碎骨,他也不害怕,就那樣摸着星火,居然也讓他攀過了九百多層階梯,在竹林裏遇到了堯清。
這一刻,他有些累,但是只有知道堯清平安,他才能踏踏實實的睡下去。
謝君諾腦海裏不斷回憶着自己和堯清在天山初識,還有钰鎏府重逢的畫面,堯清為他戴上鈴铛的往事也歷歷在目,他陪着堯清走過三江五湖,也忍受着堯清不言不語的沉默,就算是天翻地覆,堯清也不肯給他一句解釋,他只是做着他認為對的事,寧可與全天下為敵,也絲毫不示弱。
當初謝君諾不明白堯清如此偏執的原因,他大約知道堯清有着複雜的經歷,但是堯清從來不提。
若不是北上時遇到了羅剎國皇子梵钰,謝君諾還不知道原來堯清曾男扮女裝混入羅剎國,還與南門王梵千雪關系不明。
梵钰抓了他威脅堯清與他合作,堯清立刻就答應了,謝君諾其實都還不敢相信,總是那麽驕傲的堯清會心甘情願為他再度穿上女裝前往羅剎。
他們在羅剎停留了沒多久,梵钰就告訴他,堯清曾經化名雲裳霓,到羅剎國行刺國主,結果遭人背叛,被抓了以後遭到嚴刑逼供,當時身為國王最得寵的皇子梵千雪,在宴會時一眼就對堯清動了心,耍了一些手段保下堯清的命後,就将堯清安置在了自己的府邸。
不過後來堯清的同夥從中原趕去羅剎将他救了出去,自此梵千雪便是郁結難平,發誓一定要堯清回到他身邊。
謝君諾知道梵钰心在帝位,梵千雪總是擋在前面,他當然想除之而後快。
皇家的事,卻把堯清當做棋子,真是可恥可恨。
在羅剎被囚禁的那一個多月裏,謝君諾知道了更多關于堯清的事,原來他也曾與名門的千金定下終身,可惜他曾是他人男寵的事女子知道後不能接受,堯清便毀掉了婚約,并且發誓再不與她相見,而那位女子後來風風光光的嫁給了羅剎的一個藩王,只是不知為何婚後總是郁郁寡歡,年前就病逝了,堯清那趟北上聽聞就是那女子逝世前給他寫了一封信,堯清看後便決定去她墓前一趟。
為不被他人所傷,卻是把愛恨砍斷了決絕,謝君諾知道,這的确是堯清所能做的事,他寧可自己負盡天下人,也不肯被他人所負。
所以那時謝君諾心裏暗暗的想,若是你我命該同穴,那便是天下人都負了你,我也還是願意站在你身邊,即便天下都恨你入骨,我也還是願與你生死同歸,但我不願你如此孤寂怨恨,只盼我不做負了你的人,也不被你所負。
謝君諾知道自己傻,可他也知道天下間總有那麽一個人,會讓自己心甘情願的傻一生,而堯清就是他等到的那個人,情蠱連心,從堯清為他放下生死的那刻起,謝君諾就知道自己萬劫不複。
天朦胧亮的時候,堯清慢慢醒來,當察覺到自己的不着寸縷的和人相擁在一起時,堯清有些防備的低下頭。
看清懷裏睡的有些沉謝君諾後,堯清冷冽的臉上漸漸放松了下來。
他看了看謝君諾的睡顏,在他耳邊輕輕喊了一聲,“君諾。”
謝君諾稍稍挪了一下身體,繼續熟睡着。
堯清的嘴角不自覺的的勾起笑意,他伸手撫摸了一下謝君諾的臉頰,但是好像怕把他驚醒了,又小心翼翼的收回的手,還不自覺的抿了一下嘴唇,顯的老氣橫秋。
就這樣維持着一個姿勢,直到雞鳴,謝君諾才睡意朦胧的睜開眼,堯清立刻冷着臉看他,道:“醒了。”
謝君諾朝他淺淺一笑,連連點頭,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就被他的一個笑臉給壓了回去,堯清無奈的看着謝君諾。
似乎也覺得這樣和他裸身相對不合适,謝君諾要從被子裏退出來,堯清卻是将他抱到了懷裏,謝君諾察覺到堯清把臉貼到了他的背上,身體半躺着不敢動了,生怕一個動作就把堯清給驚醒。
“你想回平江王府嗎?”
堯清輕聲問着,不帶什麽感情。
謝君諾問道:“你會和我一起回去嗎?”
“不會。”堯清簡明的回答。
謝君諾低下頭,他把手慢慢放到堯清的是手心,鄭重道:“我想和你一起,天涯海角,哪裏都可以,放下江湖的恩怨,我們一起找個清淨的地方定下來,你也不用再到處漂泊。”
謝君諾察覺到抱着他的手松開了,謝君諾卻是握住了堯清的手,不讓他退縮。
“你明知道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你別想把我丢下。”謝君諾固執的說道。
堯清輕笑着,問道:“世子不怕和我這等賤民在一起有失身份,平賤夫妻百事哀,若我不是堂主,你不是世子,一切都會變了模樣。”
“如果我在乎這些,昨晚就不會上山,在山下買一匹好馬,馳騁三天就可以回到平江,榮華富貴等着我,王侯将相之位唾手可得,可我統統可以不在乎,我只希望和你在一起而已。”謝君諾一字一句說的铿锵有力。
堯清回道:“我與世子當真是有天壤之別,也不及世子看淡名利。”
謝君諾轉過身看堯清,問道:“你想我離開?”
堯清看着他目光很平靜,卻沉默不語。
謝君諾傾身親了一下堯清,他捧着堯清的臉,鄭重的說道:“我不是你的男寵了,你趕不走我,堯清,我不是丁照雪,也不是梵千雪,我絕不負你。”
堯清的臉上露出一絲裂痕,謝君諾再度傾身吻住他的嘴唇,他其實并沒有把握把堯清抱緊,但是他不願意放開手,一點也不願意。
當謝君諾放開堯清的身體,堯清捂住嘴唇咳嗽了幾聲,君諾關心道:“內傷很嚴重?”
堯清搖手,可是越發激烈的咳嗽讓謝君諾放不下心。
“幾次情蠱發作傷了身體罷了。”堯清風淡雲輕的說道。
謝君諾一聽便是心口刺痛,他問道:“是不是梵千雪強迫你?堯清,梵钰他們都不是好人,羅剎國的人你不能相信。”
“他們居心叵測,可又有多少人不是假仁假義。”堯清諷刺道,“我沒本事分辨,也不想去分辨,就是算計,我也是誰都不信。”
謝君諾聽着堯清孩子氣的話。心裏反倒踏實了,堯清回眸看謝君諾,謝君諾道:“我不走。”語氣有些人認真。
“就算你留在我身邊,我也不保不了你周全,為你續命,我根本不能再回巫教,教主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堯清坦白道: “而钰鎏府教主也不會再讓我幹涉,天下雖大,卻再無我容身之處,你跟着我,除了受苦,我給不了你安定的生活。”
謝君諾聽着堯清的話,立刻把他抱緊,他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道:“我知道你為了救我把自己也搭進去,我再不求你和我隐退江湖,但你別丢下我,堯清,讓我留在你身邊,我們再也不分開。”
“君諾。”堯清輕喚着他的名字,有些規勸他的意思。
“我不要你保護,我可以照顧你。”謝君諾執拗道:“當年是你把我留在身邊的,也是你要我陪着你,現在你要趕我走,我偏偏不走。”
“如果你再出事,我……”堯清艱難的開口,他終究是在乎謝君諾,也認了自己對他放棄了那些所謂的算計和權謀,如果有個傻子,就這樣傻傻的對自己付出一切,他就算是想要自己絕情,也狠不下心。
“堯清,這幾天我日夜擔驚受怕,想着你和梵千雪在一起,我就覺得很難過。”
“我留在他身邊,只是權宜之計。他知道我身重情蠱,沒碰我。”堯清安慰着謝君諾,道:“除了你,我誰也不會低頭的。”
謝君諾聞言臉上有些喜色,點頭道:“那他還算是有點良心。”說罷他把堯清摟的更緊,堯清側過臉看謝君諾輕笑着的樣子,眉間展開笑意,他的臉頰蹭了一下謝君諾的額頭,好像這一刻天地都無聲,只剩下這個人讓他依靠。
想起來君諾不應該知道他和梵千雪的事,堯清問道:“是誰告訴你我和梵千雪的事?”
謝君諾回道:“梵钰。”
堯清心裏想着梵钰多嘴,不該說的也說出來。
謝君諾問道:“你答應梵钰的事都做完了嗎?”
“恩。”堯清想起來梵千雪已經淪為梵钰的階下囚,不由得說道:“不過,今天還不能下山。”
“你要去做什麽?”謝君諾關心道。
“很重要的事,但是很危險,不能帶你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謝君諾道。
“不行,你在這裏等我。”堯清道。
“我不放心。”
堯清按着他,哄道:“君諾,聽話,我不能分心。”
“那我要等你多久?”謝君諾問道。
“也許一天,也許我不回來了。”堯清認真的說道。
“你說什麽?”謝君諾震驚道。
“我們生死同心,我要是死了,你不也活不成了。”堯清道:“君諾,怕是我死你也不得解脫。”
“那我就一直等,你回來我們就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們就葬夫妻墓。”謝君諾道。
堯清輕笑着,喃喃道:“夫妻墓……怕是連屍骨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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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