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教授今天穿了一身淺色衣…… (1)
沈教授今天穿了一身淺色衣服。
白色的高領毛衣,灰色寬松衛褲,陽光灑在上面勾勒出金燦燦的邊緣。毛衣前,懶懶散散搭着一條紅黑相間的羊絨針織圍巾,給單一的淺色調裏增添了一份沖擊力。
他見溫淺沒反應,也不着急,放下手,胳膊撐在漆黑的雕花欄杆上,悠悠望着樓下的兩人,
用來彈鋼琴的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欄杆邊緣。
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溫淺真的是看呆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一起看呆了的,還有旁邊那個刻薄的女老師。女老師率先回過神來,拿着那一張張折疊成紙飛機的琴譜,盛氣淩人的氣勢全無,結結巴巴地道,
“真、真的是沈教授您的琴卡啊……”
距離有些遠,沈蘇禦當然聽不清。溫淺從沈蘇禦誘惑人的美貌中抽回思緒,輸了一口氣,仰着小腦袋對沈教授喊道,
“我沒看到手機——”
沈蘇禦微微一笑,發絲搖擺,帶動着流蘇般的金光閃閃,
“上來。”
溫淺轉回頭,對着女老師再一次地伸出手,
“老師,我說是沈教授給我的吧。”
祁教授:“……”
溫淺:“那可以麻煩老師把琴卡還給我了嗎?”
人家沈蘇禦都親自出面為小姑娘證實了,再嫉妒再沒臉面,也不該繼續霸占着人家的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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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師灰頭灰臉,将8118的黑卡還給到溫淺手中。
溫淺接過卡片,還是禮貌地跟女老師揮揮手說“拜拜”,臨走前她看到地上丢的一片琴譜折疊成的紙飛機,那個女老師好像挺難過的望着那些飛機堆。
随地丢垃圾好可恥!
溫淺雖然想不明白沈教授怎麽會用如此奇葩的方式引起她們的注意,但是這些紙飛機就是沖着她們來的。小溫同學臨走前,蹲地上把那些琴譜疊的飛機一個個給撿了起來,
走進樓梯口,邊往上走,邊将那些譜子給展平。
一個小插曲,不足為煩惱。溫淺坐上了電梯,電梯嗖地下子往上飛,很快便到了7樓。琴房的電梯是不直達八樓的,需要在7樓停下來,然後徒步爬樓梯爬上頂層。
紙飛機也都全部被展開。
溫淺攥着那厚厚一沓琴譜,沿着迷宮般的走廊,歪七扭八到了7樓通往八樓的樓梯銜接處,沈蘇禦就站在長長樓梯的盡頭,紅色磚瓦一層一層拼接成的臺階,男人靠在暗色的歐式雕花欄杆前,微微低頭,手中把玩的銀制火機“啪!”地一聲打開,點燃了咬在嘴角的煙。
陽光在他身後暖洋洋地灑着。
溫淺呼吸一滞,感覺到心髒又開始不聽話地亂跳。她吸了口氣,抱着那些琴譜,三步并一步地奔上樓梯。
“沈老師——”
沈教授夾着煙,胳膊肘壓在彎曲的欄杆花紋中,吹了一口煙霧,轉過頭來對小姑娘笑了笑,
“嗯。”
“琴譜!”溫淺将懷中抱着的譜子,遞到沈蘇禦面前,
“我看好像是你們樂團排練的譜子,昨天見到有個男生去打印的!”
沈蘇禦看了溫淺一眼,擡手接過,
翻了兩下,直接給丢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溫淺:“……”
沈教授:“本來就是不需要的東西。”
溫淺小聲嘀咕:“那也不能随地亂扔垃圾吧……”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被沈教授給聽到了。沈教授也不惱,看到指尖煙霧被風往溫淺的方向吹,
掐滅了煙。
“你怎麽跟祁老師扯上關系的?”沈蘇禦直起身,一副要往排練廳走的趨勢,背對着溫淺,突然開口問她。
溫淺眨了眨眼,背着兔子書包跟在他身後,揉了揉鼻尖不太好意思地道,
“昨天借琴卡遇見的,剛剛上樓前又碰上了,她問我琴卡跟哪個同學借的。”
“……”
溫淺一向自來熟,不管對面是誰,就算是心動的沈教授,只要沈教授跟她說話,她就會開始叭叭叭嘴巴停不下來的說。
“你們學校真的好神奇。”溫淺不禁把自己心裏的郁悶給吐了出來,“借個琴卡還算違紀,什麽年間了,大清都陣亡幾百年了!!!”
“本校學生往外借琴卡,的确是有‘八股文’。”沈蘇禦邊往前走邊給她解釋,從樓梯口到排練廳的大門還有一段距離,他的聲音略帶磁性,沙啞沉穩,為微涼的秋天裏染上了一絲澀意,
“不準許借給外校人員,因為學校給每個學生沖了兩千元的練琴費,每一級所有學生加起來,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如果弄丢了,再補辦,學校還要重新充錢。”
“得不償失,不如直接扼殺燒錢的苗頭。”
“……”
“哦。”
溫淺點點頭,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背在肩膀上的兔耳朵書包兩只毛茸茸的大耳朵一蹦一跳的。沈教授這麽一解釋,仿佛給那個氣人的女老師一個臺階下,溫淺很不喜歡那個女老師,聽到沈教授為她“開脫”,她心裏瞬間冒出一個小疙瘩。
明明是她先欺負我的……
溫淺低下頭去,也不知道為什麽,沈教授幫別人說話她就分外不開心。其實這件事要是放在其他場景換成是其他人給她解釋,她都會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嘛,不解釋都歐克。就有些像小時候溫淺調皮跟學校其他小孩子打架,不論是對誰錯,如果她那可愛的爹為對方說一句好話,小溫淺回家後絕逼要把溫成撓一晚上。
兔子耳朵也不那麽歡快地蹦跶了。
但溫淺不是個喜歡留得住悲傷的人,三年前溫成的離開,讓嬌生慣養的她學會了如何在難過時尋找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溫淺擡頭看着走在前面的沈教授,又鼓了鼓勇氣,換個話題,
“沈老師!”
沈教授腳步微微一頓,
“嗯?”
“你剛剛……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啊?”溫淺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戳了戳樓下剛才她和女老師掐架的地點。
感覺沈教授,好像站在走廊上站了有一會兒……
沈蘇禦眼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
“看了有那麽一段時間吧……”
說着,還比劃了一下,
“能跟祁教授叫板,反正我們學院是找不出來。”
溫淺:“……”
嘤嘤嘤!
她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假做生氣糾結了一會兒沈教授居然幹看熱鬧不拉架,亂丢紙飛機也好可恥!但想着想着這些事情,溫淺就覺得很開心,因為沈蘇禦肯定也不是認真地去欺負她。
逗貓貓。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排練廳的門口。
沈教授停下腳步,溫淺也跟着收住腿兒,眼巴巴仰着頭看男人漂亮的下颚線。沈教授伸出手,推開沉重的大門。
排練廳的隔音效果相當好,兩扇門緊閉時,外面根本不會聽到任何聲音。可一旦拉開一丁點兒縫隙,裏面震耳欲聾的管弦樂演奏的聲音,便會沿着出口鋪天蓋地壓了出來。
溫淺感覺到耳朵邊仿佛被人拿雷給劈了!
沈蘇禦一推開門,裏面轟隆隆的奏樂聲,瞬間戛然而止。
裏面黑壓壓的人群,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動,
目光齊刷刷,全部聚焦到門口兩個人的方向。
“……”
溫淺幾乎是在那一秒鐘內,大腦一下子空白了。不、不是說,不是說十點半後,就、就沒人了嗎……
這……是什麽情況!
溫淺的臉頰立刻漲紅,小手抓啊抓,抓着沈蘇禦的袖子,磕磕絆絆小聲道,
“怎、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我是不是,來的時候不對……”
沈教授什麽都沒說,先是掃了一眼伸過來腦袋打量他們的學生,極其有震懾力,仿佛用一把無形的利劍,唰唰唰懸在他們腦袋頂讓他們趕緊練!
抱着大號的橫着長笛的肩膀上架着小提琴中提琴的年輕男子美女,又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回自己手上的樂器。
“鋼琴在那兒。”沈蘇禦拍拍溫淺的腦袋,給她指了一下角落,
并未回應溫淺的尴尬。
沈教授往鋼琴的方向走,溫淺也沒多問,捂着書包跟上。跨過排練廳前端空地的時候,她很明顯能感受得到,好多好多人在悄悄打量她。
瞬間有種成了籠子裏的金絲雀的難堪。
溫淺心裏有點點古怪,因為沈蘇禦明明跟她說的是十點半後排練廳是空着的,所以才讓她過來,可為什麽到了排練廳,現在也沒有到一點半,排練廳裏卻還有那麽多樂團的成員在演奏?
這種不太對勁兒的感覺,在下一刻,沈蘇禦突然靠上前來那瞬間,頓時全都給沖走。
溫淺順着沈蘇禦手指指向的地方,坐在了亮堂堂的三角鋼琴前。交響樂團排練廳的設備就是好,連鋼琴都用的九架三角鋼琴。溫淺還在想為什麽排練廳的情況跟沈蘇禦告訴她的不同,人坐在琴凳前,光亮的鋪架倒映出她瘦小的影子。
一抹黑色,貼近她的身後。
溫淺幾乎是下了一大跳,沈蘇禦強烈的氣場瞬間就籠罩了她整個身子。
“你先彈一下,我看看。”
男人的溫度略高的手掌,撐在鋼琴一側的擋板上,另一只手壓在三角鋼琴擡起來的琴蓋邊緣,透過反光,溫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唇近乎要貼上她的耳廓。
“背譜?”
“……”
溫淺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疑惑瞬間全部消散,她聽到自己的心髒炸開了花,流出來的血充斥着她那滿滿的欣喜之情。
在那一刻,溫淺幾乎快要認為——
自己是不是對沈蘇禦,一見鐘情了。
她問過趙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趙欣當時正在給同一所高中出來的吳瑄學長發應聘研發員的簡歷,杏眸裏,閃爍着萬丈光芒。19歲的小姑娘捧着臉,洋溢着青春最美好的笑,跟她那不谙世事的小舍友比劃道,
“大概就是,你看到他的時候,仿佛天都在下彩虹雨。”
“滿滿的五彩斑斓,滿滿的欣喜,心髒會加速跳,會一直跳個不停。你完全控制不住,但卻不會懊惱,只會在下一次看到他時,将見不到時的焦灼一撇而散!”
趙欣真不愧是高考語文考了118分的文科苦手,就連簡簡單單的描述性話語都能說成這麽讓人腳趾抓地。
但溫淺在膈應趙欣尴尬至極的形容詞的同時,
心髒仿佛被一下子打通。
就好像那番話,像是一只眼睛,窺見了她的內心!
溫淺紅着臉,耳朵已經可以滴血。她小心翼翼地“嗯”了一聲,感知着身後男人帶來的溫度,
“背譜。”
沈蘇禦點點頭,
“好。”
沒有其他過多的交流,溫淺的手指放在了雪白的琴鍵上,
按響第一個音符。
《彩雲追月》是中國鋼琴曲的代表作之一,很多高三學藝術的學生想要考中央音樂學院,都會去選擇這首曲子。只可惜這首曲子需要很高的樂感,才能将其完美的呈現出來,只是為了考學而練這首曲子的人,多半都彈的死板教條。
溫淺大概是學鋼琴最後那半年才彈的《彩雲追月》,小時候的溫淺雖然聰明伶俐,但是在練琴上向來不肯乖乖下功夫,經常投機取巧。鋼教4上《彩雲追月》原譜裏幾乎沒有指法,這讓不願意費腦子研究指法的小溫淺相當抗拒這首曲子。
可到最後溫淺還是啃下來了這首中國鋼琴曲代表作之一,不外乎別的,溫成拿着折疊了的皮帶溫文爾雅笑着讓她好好練的。
時間長了,有些地方還是有點點忘,溫淺能夠感受得到,在她彈琴時,對面樂團的學生都減小了樂器演奏聲音。
當着一幹專業選手的面、身後還有一位坐評委團的佬,溫淺倒也不怕,反正她從小就愛在外面到處亂蹦跶,彈好彈壞反正都是她彈的!
一曲完畢。
……
……
……
沈教授先是擡起了頭,掃視了一圈湊熱鬧的學生。瞬間排練聲再次響起,是前所未有的激情高昂。
溫淺手指放在譜架上,微微喘着氣。得瑟過後必有無盡的緊張,丢臉好丢臉,彈的肯定很爛,沈老師是不是快要鄙夷死她了……
其實小時候溫淺學鋼琴時,在她老師教的小孩裏算是相當有天賦的,老師恨鐵不成鋼,每次上完課,都會跟去接她回家的溫成埋汰,
“你家孩兒啊,那麽有靈氣個人,就是太懶蛋了!”
溫成對自家閨女的腦瓜靈活勁兒從來不懷疑,但不妨礙他聽到告狀後,回去胖揍一頓調皮不好學的小溫淺。
溫淺等着沈蘇禦對她的審判。
沈蘇禦依舊以環住她整個人的姿勢,撐在鋼琴前,全程都保持着這個動作,溫淺不敢擡頭去看他,只能透過光滑的琴板,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男人似乎并沒有露出疑難的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沒皺,靜靜地看着琴架,像是在認真思考。
耳邊是貝多芬的《悲怆》。
越是這樣沒有任何的挑剔,溫淺就會愈發的緊張,她彈的好嗎?還是不好?要是不好的話,下一次、她是不是就該把琴卡還給他了……
沈蘇禦突然放下撐着三角鋼琴擋板的手,溫淺心髒咯噔漏跳了半拍,下一秒,就聽見沈教授俯身上前,更加靠近了小姑娘的耳邊,
呵着溫熱酥麻的氣,用不快不慢的嗓音,清晰地、一字一句道,
“這裏,顫音,你多彈了半拍。”
“……”
手,順勢握住了溫淺白白的還有些肉肉的爪子。
……
……
……
!!!
中午的陽光依舊燦爛,交響樂團排練到接近十一點半,剩下的時間,就留給了沈教授和他捎過來的那個小姑娘。
成員們提着自己的寶貝,離開前都靜悄悄,還還是控制不住想要回頭去瞅一眼的沖動。這不怪他們,就連早已在外面等候已久、和沈教授說好了一起去市文化館商議元旦節目安排的長號種子選手曾教授,在看到8118排練廳裏,沈蘇禦懷中圈着一個可可愛愛的小丫頭,
眼珠子都差點兒蹦出來。
這是沈蘇禦???
曾良站在門口琢磨了半天,半天的琢磨也沒讓他想明白裏面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場景。學生們走完,曾良又靠着門框看了一會兒,差不多跟約定的時間還差半個小時,曾教授敲了敲門板上的玻璃窗,
“小沈?”
沈蘇禦比曾教授小三四歲,雖然兩人同級,但曾良想着學業裏都被沈蘇禦壓一頭,總得在年齡上找回點兒尊嚴。
沈公子還是有些酒肉朋友的。
空曠的排練廳裏,流動着清澈的鋼琴聲,曾良的喊話一出,溫淺停下正在彈奏的手,目光轉向門口。
沈蘇禦也看到了曾教授,他倒不亂,用眼神讓曾良在外面等一下。然後再次指着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鋼教4上的譜子,手把手給溫淺說着上面一些英文字母的深度解釋。
“你的曲子彈奏的确實很有靈性,但不代表所有的情感完全按照自己的見解來。”
“作者在寫這首曲子時,總會有他想要表達的感情,成功的樂譜,每一處的感情表達符號都不是随随意意就畫上去的,就比如說後面這段大和弦,你不能因為自己演奏爽了,而‘砸琴’。”
“……”
溫淺“唰!”地下子,臉紅成大熟蝦。
沈教授的聲音不算太大,但是讓站在門口的人聽到還是綽綽有餘。
“砸琴”,這是溫淺彈琴時的老特點了……
溫淺第一架鋼琴是在兩千零四年左右買的,那個時候溫成還沒進國家海洋局,在S理工大當着薪資微薄的窮叮當響歡樂青年教師。小溫淺學鋼琴,他就咬咬牙給溫淺買了一架接近兩萬的音質絕佳的好鋼琴。
那架鋼琴除了音色超級棒,還有一個最大的貴點,那就是鍵子相當重,要比普通的鋼琴沉兩三倍,按下去很練習手指的力量。
所以溫淺彈鋼琴彈的一直很紮實,後來不管去哪兒,用到不是自家的鋼琴時,琴鍵輕飄飄,雖然彈的很穩,但免不了會出現“砸琴”現象。
溫淺小聲解釋道,
“我小時候家裏的鋼琴,琴鍵比較沉……”
沈蘇禦一怔,轉而笑了起來,點頭道,
“怪不得。”
“……”
溫淺将手插在雙/腿/間,絞啊絞。
沈蘇禦畢竟是專業人士,給溫淺的指導都相當有用處,溫淺很認真地聽了滿滿兩個小時,眼看着時間拉近一點鐘。
肚子……似乎開始不争氣地餓了起來。
“去吃飯吧。”沈教授突然拍了拍溫淺的腦袋,離開溫淺的身後,直起腰。
他轉身喊了句“老曾”,站在門口等了半天等到腿都快羅圈的曾教授對他一招手,踏步進入排練廳。沈蘇禦拿起放在鋼琴左側空區的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然後邊跟曾良說了幾句閑話,邊去旁邊靠椅上,拿起搭在上面的駝色外套。
帶着風揚起,披在肩膀,衣服尾擺垂在膝蓋上方。
溫淺還傻愣愣地坐在琴凳上。
沈蘇禦穿好大衣,才發現某個小丫頭一動不動。他讓曾良等一下,再次回到三角鋼琴旁,撐着胳膊俯身靠近溫淺的臉,輕輕地問,
“你怎麽回去?”
“我……”溫淺整個人都懵了,沈蘇禦真的是突然湊過來的,學的知識全飛,她又開始被沈教授的美色給勾的不要不要,
“我,我……”
從S音大到S理工大,就是一條馬路的問題,溫淺可擅長跑腿了!
“我自己步行回去就好。”
小姑娘說着,還拿起了書包,從琴凳上站前身,避開與沈教授的肢體接觸,
就往門口走。
沈蘇禦卻比她更快一步,也是,本來沈教授就長得人高腿長,粗略估計一下,他大概得有一米八五,溫淺才一米六五,足足矮了二十厘米。
男人兩三步就跟了上來,用手捏了下溫淺細嫩的肩膀。溫淺臉一燒,沈教授的手指最終按在了她軟軟的後脖頸,然後擡頭跟門口的老曾說道,
“捎這個小朋友一程。”
“……”
QAQ!不是小朋友!!!
……
三個人下了樓,曾教授的車停在琴樓對面的馬路,正值秋意濃,S市雖然已經過了供暖的地帶,可秋色卻絲毫不輸于北方。溫淺祖籍是北方的,但是從小跟着溫成颠三倒四,全國各地基本上都住了一遍。
她最喜歡紅葉紛飛的秋天了!
S音大的舒伯特路,兩側栽滿了法國梧桐,這種樹很能長,樹葉也很大,一到秋天,葉子會變成枯黃色,随着脫落酸的分泌,一點點飄落至路邊緣,堆積成片。
老曾的車就在路邊停了不到一個小時,前車窗的雨刷旁就壓滿了碎葉。溫淺跟着兩位大人,蹦蹦噠噠看金燦燦的漂亮校園。到了車邊,沈蘇禦順手給她拉開了後車座。
“現在學生發傳單也是猖狂。”沈教授一只手壓着車門框,随意靠在車門後,拿起被夾在前車座車窗上的小紅廣告紙,跟打掃着雨刷下面碎葉的曾教授一甩,
“你的車是不是好洗了?”
“是的,謝謝你老人家的提醒!”曾良将落葉揮入塑料袋中,順手抽走了沈蘇禦手裏的廣告紙,他似乎想跟好友吐槽兩句學校年年整頓年年不中用的亂發傳單現象,
突然就看到,還愣在車屁股旁的小溫淺。
“這小丫頭怎麽不上車?”曾良好奇地問沈教授。
沈蘇禦這才看到自己已經敞開門了,溫淺卻站在原地傻愣。他輕輕拍了拍門框,笑意盈盈地回着曾老師,
“肯定是你車太髒了,人家小姑娘嫌棄。”
說罷,又轉過頭來,
“上車。”
“下次我們不坐他這輛‘破車’了。”
被說成“破車”的四個圈車主曾教授:“……”
:)
溫淺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她完全沒有嫌棄曾教授的意思啊……她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總覺得事情來的太突然,有種被大人們帶出去玩的小心翼翼與窘迫。
曾教授收拾完落葉就拉開車門上車,溫淺只能跟着進去。她坐上車後,看着十分氣派、一看就不是所謂的“破車”能擁有的昂貴裝飾,
小心翼翼地将兔耳朵書包抱在胸前,挺直了腰板。
沈蘇禦長腿一邁,坐入副駕駛。四個圈平緩地往校門口行駛,曾良邊開着車,先問了身後的溫淺去哪兒。
溫淺一愣,連忙回答道,
“S理工大。”
“南門口。”
曾教授意味不明地掃了坐在旁邊的沈蘇禦一眼,
沒再說話。
溫淺沉默地低下頭去,氣氛中有說不出來的焦灼,小時候跟着溫成去見海洋局局長都沒讓她如此坐立不安。她攥着手機,時不時稍微用眼角看一看斜前方的沈蘇禦。
男人正在翻着手機,一條一條往下滑,沒什麽表情。車大約開到了倆高校相接的十字路口,紅燈,車子停下,沈蘇禦手機一叩,對抱着方向盤的曾良說道,
“聽說徐聽眠明年回國?”
“好像是。”曾良注視着對面綠燈的示數,“S大生科院的那個很有名的秦院士本科時就想把他帶回來,但老徐那個時候好像不太願意回國。”
“他居然拒絕了Top1、2的邀請函。”沈蘇禦又低頭看了眼手機,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不過S大的生科院實力也強,國內也是數着的……哦對了!”
沈教授突然回頭,環着胳膊,手機插在胳膊肘中間,
看向溫淺,
“小朋友,你學生物來着?”
溫淺猛地擡頭,紅着臉,
“唔……海洋生物學的,”
“水産養殖。”
“這是什麽專業???”前面的曾良不禁脫口而出。
沈蘇禦卻不像是真的完全忘記了昨天溫淺已經跟他說過自己的專業,更有點兒像沒話找話,緩解緊張氣氛,好更方便問溫淺接下來的問題。他很流利地跟對理工科一竅不通的曾良解釋了“海洋生物學”這門專業,解釋的頭頭是道,溫淺一個泡在海洋學環境長大的資深人士都聽愣了。
她掐了一下掌心手機外面的手機殼。
沈教授:“你們專業,和生科院是不是不是一個學院的?”
“……”
S理工大比較奇葩,按理說一般學生物的都合作一個學院裏,學院裏面再分類,比如生物科學生物技術食品海洋動物學,人家隔壁S大就是這麽傳統的構造。但S理工大裏的海洋生物學專業仗着在全國海洋學方面直接甩後面一大截,早在幾十年前,就很有骨氣地從生科院獨立了出來。
但即便是這樣,自願選擇海洋生物學的學生依舊很少,整個專業那麽出名,每年分數線卻只能勉強擦着一本線往上六七十分。更多的學生還是願意去學相對沒那麽勞苦的生物科學。
溫淺一聽隔壁生科院,瞬間“如臨大敵”。
“是的!!!”她也不緊張了,擡手拒絕道,“我們和生科院不是一個學校!!!”
沈蘇禦:“……”
曾教授:“……”
沈蘇禦笑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意思。溫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出洋相了,立馬收回手,低下頭去。
嗚嗚嗚……
沈教授卻沒繼續笑她,老曾随口道他怎麽突然打聽S理工的生科院,沈蘇禦看着縮着腦袋的溫淺,不緊不慢地開口,
“說到徐大少爺,想起來一個月前他回國考察,還順手幫了理工大的一個小孩。”
“誰啊。”
紅燈過,曾教授一踩油門,車子四平八穩又開始往前移動。
溫淺冷不丁一個慣性作用,身子傾斜了一小節,匆匆穩住身子那一片刻,腦袋湊到了距離駕駛副駕駛中間空隙僅僅十厘米處,
她聽到了沈蘇禦用讨論今天早上吃了什麽的語氣,輕描淡寫道,
“叫‘吳瑄’,就是理工大生科院的。”
“那跟你有什麽事?難不成老徐還能為了一個小毛孩,來找你?”曾良也跟着笑了起來,一個學生,驚動徐聽眠這一尊佛就夠離譜的了,可能是有什麽過節,
通過徐聽眠再聯系上沈蘇禦這尊更大的佛,也不知道該道一句是兩位佛爺太降身價了,還是該感嘆這小孩是什麽絕世奇才!
“老徐好像認識那小孩,但那小孩不認識老徐。”
“……”
“老徐專程找的我,小孩子創業的公司資金鏈斷了。”
“……”
“你不都多少年不管這茬了……”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就是很随便的閑聊。擺正了身子的溫淺卻內心咯噔一下,扯到吳瑄學長,她還是打起了精神。
但不好意思張嘴問,要是只有沈蘇禦一個人和她在一起,那她還可以扯扯沈教授的袖子,鼓起勇氣來問問吳瑄學長那些不為人知的信息。可有其他人在,仿佛對着她笑的那個沈蘇禦、已經微微拉近距離的沈教授,
又被拉回到天邊,成為遙不可及的星星。
溫淺垂眸,将按在腿間的手機悄悄屏幕朝上,
點開趙欣的對話框。
溫淺:【QAQ~】
趙欣:【QAQ……】
溫淺:【我好像聽到了關于吳瑄學長的一些事情……】
其實大學生創業坎坷,多多少少都會經歷一些困難,都不是什麽說出來讓人提得起興趣的事兒。但趙欣喜歡吳瑄,所以在趙欣眼中,哪怕吳瑄早上吃了個雞蛋她都想聽一聽是公雞下的還是母雞下的。
果然,趙欣瞬間就給她發來一長串的嘆號。
趙欣:【!!!!!!!】
趙欣:【速速說來!!!】
溫淺剛想要開始打字,對面趙欣突然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趙欣:【你先說着,我去跟人撕個逼!】
溫淺一愣。
【???】
【撕逼?】
趙欣多麽“溫柔賢惠”的一個人……
溫淺:【誰把我們的小欣欣給惹了啊=w=】
趙欣充滿火藥味的文字跳入對話框中,
【你不認識。】
【隔壁S音大的狗!】
???
這下輪到溫淺心裏咯噔一下了,瞬間擡起頭來,
在自己正對面,就有兩個隔壁S音大的老師!
溫淺将手機迅速倒扣,仿佛下一秒文字就會被他們給窺曉了般。然而沈蘇禦和曾良卻完全沒注意到後面的溫淺有什麽改變,嘴中的話題已經從吳瑄學長的被幫助飛到了等會兒見的文化廳廳長又娶了個小五。
她屏息凝神,讓呼吸停滞了長達十秒鐘,才再次低頭,
幾乎是一個字一停頓地,問趙欣,
【你和……S音大的人,吵架啦?】
趙欣幾乎秒回:【是的!】
趙欣:【哦不對!是咱學院跟S音大的老女人們的battle!!!】
溫淺:“……”
溫淺:【咱學院?】
海洋生物學院不是向來男生多,向來因為難以找女朋友聞名天下,而每個diao絲都有個抱白富美的夢,所以向來對從十八歲至八十歲的女性都相當溫柔的麽?
溫淺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語言,
【趙欣,是不是你又在路邊上手賤拍了誰家姑娘染的綠毛、然後被人家姑娘給掐了,才壓迫咱學院的diao絲們違背本性跟着你去battle隔壁音大……】
趙欣:【你閉嘴!】
溫淺:【好的=w=!】
趙欣:【你回來!】
溫淺:【……】
【诶!欣貴人!】
趙欣:【溫太醫!】
溫淺給她發了個【踹你】的表情包,等着趙欣的鬥圖大戰,然而趙欣卻難得沒用更有內涵的表情包來輪溫淺,而是劈裏啪啦打了一通,解釋了她為什麽突然跟音大的掐起來。
【音大的十佳歌手,媽了個雞雞,居然給咱學校限購!】
【說什麽猥瑣男猖狂的學校,不配來看她們小仙女的演唱會!】
【woc!上次她們音大迎新摸裙底的事情,不是早就澄清了是誤會了嘛!雖然那個當事人男生是咱學校生科院的,但畢竟是被陷害,在是非真相面前,我暫且可以給生科院說兩句好聽的話……】
……
十佳歌手?
溫淺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緣由,隔壁音大的确是對她們理工院校有些“性別歧視”,可搞出來“限票”這種騷操作,溫淺也有些生氣。
趙欣停了半天,又劈裏啪啦讓溫淺給她說吳瑄學長的事情。
溫淺用眼角看了看前方的沈蘇禦。
十佳歌手……
溫淺:【我回去再跟你詳細說好嗎?】
趙欣:【……】
溫淺:【我回去的路上……】
趙欣:【退吧退吧!】
溫淺合上手機,小心地捧在掌心。她擡起頭來,鼓足勇氣看着沈蘇禦散落在耳鬓的黑色碎發。
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在那發絲邊緣,鍍了一層金燦燦的霧。
“那個……”
“嗯?”
沈蘇禦已經停止了和曾教授的聊天,正專心致志看着路況。溫淺的聲音跟蚊子般,但他還是第一時間便聽到了,
并轉過頭。
深邃的眼眸,能讓人沉溺在其中。
溫淺用手機擋住砰砰亂跳的心髒,思慮了片刻,一字一頓地開口,
“我可以、咨詢一件、事情嗎……”
沈蘇禦笑了笑,
“你說。”
溫淺咬唇,
“就是,你們學校,是不是要舉辦‘十佳歌手大賽’了呀……”
沈教授像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似的,眨了眨眼,轉頭問旁邊的曾良,
“十佳歌手是這幾天?”
曾教授打着方向盤,“嗯”了一聲。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