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承認
顧彥是個醫生,最在意的是人的身體健康,最希望的是每個過來找他的病患都能老老實實地聽他的話,認真康複,活得惜命一點。
偏偏,他這個從小看大的弟弟最不聽他的話。
他對李聽夏說話也最不客氣,因為是真的關心,真的生他的氣。
也是真的很心疼。
李聽夏自幼失怙,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他雖然外表很A,也被當作了硬漢Alpha,但他的路,卻要比普通的Omega更艱難。
他的職業需要別人的矚目,而他在人前時,必須要每時每刻都保持警惕,以免露出破綻。
傷病對武打演員來說是家常便飯,隐瞞他Omega的屬性則是勞心勞神,皮肉之苦與心力交瘁哪一樣都不好受。而且,他沒有人可以傾訴,只有在戲裏,他才可以觸摸到別人不一樣的生活。
他進入這行本是為了謀生,可因為這個理由,他越加鐘愛演戲,體驗別人的人生對他在某種意義上是種放松和解脫。
顧彥是李聽夏唯一的好朋友,他們二十多年的交情,可他面對顧彥,也從不說自己遭受了什麽,只是他每次來找顧彥,都帶着不輕的傷。
有一次,那是在他未成名之前的艱難歲月裏,他曾為了生計而到拳館給人當陪練,結果被人打爆眼眶,他來找顧彥。
顧彥非拽着他去醫院,結果他說,沒錢。
顧彥的家庭條件同樣在社會的下層,但他還是說,“我給你拿!”
李聽夏搖搖頭,“不用了,你借我點紅藥水就行。”他的左眼被打得腫得就剩一道縫了,臉上也被打破了,顴骨那裏鼓得老高,傷口處還在流血,只那只好眼的眼珠子還是賊亮,透出不服輸的狠勁。
顧彥又氣又急,“你打拳他們不給你錢啊。”
“給的。”
“那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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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還有奶奶。”
聽到奶奶,顧彥說不下去了,他望着夜空,星子就像李聽夏眼裏的光輝,明亮卻微小,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哎……”
別人見到明星都是興高采烈,可顧彥每次見到李聽夏都談不上開心。他都習慣了,身上沒挂點彩,李大明星是沒有資本登門拜訪的。
顧彥故意把話說得這麽重,吼得很大聲,除了因為他氣李聽夏糟蹋身體糟蹋得太狠,還因為他必須通過這種恐吓的方式讓他和他身邊的人長點記性。
雖然……成效甚微,聊勝于無。
等到下一次他受傷時,顧彥繼續吹胡子瞪眼,可照舊得把他治得好好的,好方便他再去拿命拼。
辛摯的眼淚越流越多,一時半會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李聽夏的肩膀腫得厲害,看起來狀況很糟糕,即使這樣,她在野外時還對他說什麽她還沒有Partner之類的話……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忍着怎樣的疼痛來接受她的戲谑。
冷酷,無情,無理取鬧,這三個形容詞就這麽完美貼合了她之前的表現。
“哭有什麽用?”顧彥見多了比這悲慘萬倍的眼淚,辛摯哭得梨花帶雨,顧彥稍微有點動容,但他嘴上不饒人,繼續呵斥她。
女孩在聽到顧彥嚴厲的語調時抖了下,可她從善如流:是啊,顧彥說得對,哭有什麽用。她擡手擦擦眼淚,吸吸鼻子,“嗯,不哭了。”
李聽夏坐得離桌子很近,桌子上有個紙巾盒,他抽了兩張紙巾遞給辛摯。
他右手拿方便,所以他用的是右手。
顧彥看到了,他跟個拿教鞭的老師一樣,目光銳利,他手指在李聽夏右臂上一敲,“還敢動?”
李聽夏秒變正襟危坐的學生,雙手放在腿上,“嗯,不動了。”
和剛才辛摯說的話是一模一樣的句式,表情也是一樣的板正。
辛摯拿着紙巾擦眼淚,看到李聽夏在顧彥手底下慫慫的樣子,又聽到他這樣配合自己,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了。
李聽夏偷偷地松了口氣。
他剛才一直在盯着垂着頭淌眼淚的辛摯,她的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只小兔子,嘴唇因努力克制流淚而向上一顫一顫。
這是女孩今天第二次哭,兩次哭都是因為他。
他和顧彥不一樣,他能感受到她的難過和自責,心情也跟着變得低落而沉悶。
他是個好演員,好演員必須有過人的共情能力,但他所感受到的情緒和共情卻并不一樣。
也許真如她所說,他們的信息素已經有了聯系,所以劇烈的情緒他們兩個可以相互感知。
可是他不習慣她這樣,低着頭,眼淚像洪水決了堤。
她應該無憂無慮,笑口常開,就像現在。
陽光傾瀉在她身上,她應該在陽光裏。
“對不起。”辛摯再次道歉,“不會再有下次了。”
顧彥問李聽夏,“你最近在拍戲?”
李聽夏面不改色心不跳:“……沒有。”
顧彥一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頓了頓,最後氣得笑了出來,他擡手在李聽夏腦門上彈了一下,說,“李大明星,你不會以為我不看娛樂新聞吧。”
糟糕,作弊被老師抓了。李聽夏左手摸了摸腦袋,徹底蔫了。
辛摯看着這倆人,在一旁偷樂。
顧彥一轉頭,又把辛摯的笑給吓了回去。
他對辛摯說,“固定好了之後兩個周不許拍戲,聽懂了嗎?做不到的話,你們以後誰都不要過來找我!”他的氣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辛摯深深地點了下頭,她伸出三根手指指天,表情十分肅穆,她說,“放心吧顧主任,我保證。”
李聽夏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被辛摯無視了。
“24小時內冷敷,消腫後熱敷,記住了?”
“是,記住了。”
“他不願意吃藥,你可以……”顧彥說着低頭看李聽夏的傷,但這句話他卻沒接上。
之前看得着急,只盯着李聽夏的肩膀,沒注意他別的地方,這一眼掃過,卻讓顧彥發現了驚天大秘密。
李聽夏的後頸處,竟然有一點淤青痕跡。
那個地方……是他的腺體。
根據個人體質不同,有的Omega被臨時标記後恢複得很快,有的人卻需要兩三個小時的恢複時間,才能跟之前一樣。
而那裏之所以會有青痕,是因為……
顧彥不可置信地看向辛摯,俊俏的臉上寫滿驚訝,“你是Alpha?”
辛摯一臉懵,顧彥這前言不搭後語是咋回事。
“啊?是啊,怎麽了顧醫生?”
“沒、沒啥。”顧彥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可他又不敢過分誇張,如果給李聽夏标記的不是眼前這位那就不好了。
辛摯以為顧彥之所以這麽驚訝,是因為她剛剛哭的那一場不太符合Alpha的形象,她弱弱地說,“雖然不太像,但我确實是Alpha……”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李聽夏的傷,“顧醫生,您剛才沒說完的話是……”
“我說什麽來着?”顧彥被這個消息沖擊得有點錯亂。
“您說夏哥不吃藥的話,可以?”
顧彥理一理思路,說,“可以給他擦點藥油。”
辛摯牢牢記下,“好的。”
顧彥接着消化李聽夏被标記的這件事。
李聽夏準備穿好衣服,這下不用誰提醒,辛摯就主動上前照顧他。他問,“彥哥,于小怡母親怎麽樣了?”
顧彥抱着臂,打量着兩人。他越看越覺得兩人的關系不一般,“明天就動手術。”
辛摯這才知道,原來于小怡的媽媽是他幫忙安排的。
“麻煩了。”
顧彥笑一下,“客氣。”
李聽夏頓了下,想了想,又開口說,“哥,還有件事。”
“嗯?”
“我的抑制劑不多了。”
顧彥:“???”
當着她的面承認了卧槽?
顧彥此時又看了一眼辛摯的反應,女孩一臉的坦然,顯然是已經知道這事。
“你、你們……”
李聽夏淡定地說,“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