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細細密密的汗,印得我手心發濕。側頭看着随風撩動的窗紗發呆最近睡的很不安穩,自從那起跳樓機事件後,我心裏總不踏實,經常會在夢中驚醒,怕極了那種懸空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在夢中踩空墜落。無聲的張嘴用力呼吸,夜裏微涼的空氣灌入口中,刺激着大腦神經,告訴我,一切都好,那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刺激電影。

不知道自己在夢裏有沒有叫出聲,老公這幾日陪着我也沒睡好,半夜裏總要醒來安撫我一番,後來幹脆把我的腳放在他的肚皮上,據說這樣可以讓我有腳踏實地的感覺。每天早晨醒來見他眼下淡淡的陰影,難免有些心疼。

在我眼裏,老公深沉內斂,不善表達,甚至可以說對待感情反應木讷,我不知道曾經的他是否也如此。聽說每個男人年輕的時候總有那麽一段張揚熱烈的時期,他的青春我不曾涉及,我很好奇那時候的他是個怎樣的人,是否與現在的他有着天差地別的迥異之處?是否也像別人那樣有過一段美麗絢爛的愛情?是否也曾為一個人深深沉淪?我想以他的魅力,身邊必定有許多仰慕的人,而我,卻不在衆人之列。

我跟老公差七歲,他上大學的時候我才念初中,我們那個時候還不太時興早戀,頂多也就是情窦初開的朦胧好感。我實在無法想象如今正躺在我身邊睡得深沉的男人那時正在做着什麽事,為誰着迷。我們之間隔着一段時光,冥冥中卻走在了一起。

今天老媽說要親自下廚給李昱林做頓大餐,讓我回去親自答謝他對我的救命之恩。

嗯,他就是蠟筆小新的叔叔,也就是坐跳樓機時坐我旁邊安慰我的帥氣青年。

我跟老公到家的時候他已經悠閑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了,手邊還放着老媽細心切成塊狀的水果沙拉。哎,你說現在的小年輕都怎麽了?各個都自來熟的很,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客人的。好吧,我承認,他的真實年齡比我還大兩歲,可是……可是這人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完全都不在正常水平線上,一個男人為嘛看起來比我還要年輕呀!!!

話說那天下來之後,我抱着老公哭的稀裏嘩啦,完全忘乎所以。把頭埋在老公的胸口,眼淚鼻涕抹了他滿身。老公難得對我那麽溫柔,說話的聲音都比平常降了好幾個調。我神經還緊繃着,邊哭邊揪着老公的襯衫擰。等我哭的差不多了,回過神的時候眼睛已經被折磨的紅腫。努力的睜開我那水腫的兔子眼,微微推開老公的懷抱,鼻子堵着,腦袋又塞老公懷裏,老公将我抱得嚴嚴實實,我快要悶死了= =。

就在我推開老公的時候,我驚奇的發現老公白色的襯衫上居然粘着血跡,很驚悚的五道血痕。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剛才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揪老公的衣服揪得太緊,直接把他的肚皮給撓破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壞了,顫着聲問老公疼不疼,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咕咚咕咚的往外冒。

老公被我問的莫名其妙,低頭看了一眼顯然也被吓到了,拉起我的手檢查。“是不是手握的太用力把自己給傷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認真的拿我的手翻看,左手指甲縫裏都是紅色的,瞬間覺得玄幻了,我居然不覺得疼!

然後就聽到旁邊很郁悶的傳出一個聲音“受傷的是我……”低啞中帶着一絲顫抖和隐忍。

我這才想起那個安撫自己的人,扭頭見他原來就挺白皙的一張臉,這會兒血色全無,左手正抓着右手手腕,眉頭緊皺,腦門上還挂着幾顆豆大的汗粒,有血從指縫流出來,順着垂下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

我說麽,明明是他跟我說害怕的話一定要記得喊出來,我當他很鎮定呢,結果下來的時候,我怎麽覺得他喊的比我還大聲,心裏還想着這少年面子上的功夫做的真足,明明自己也怕的要死,硬要裝作一副老神在在非常之随意的樣子……原來,他是疼的=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防身利器,這一趟就讓我挖掘出自己的厲害之處來。我實在沒想到自己有這能耐,到底該說是我力氣太大了呢?還是要說他皮太薄肉太嫩呢?正常情況下,別人的指甲最多也就能撓出點血印子,當時看他滿手血時,還想着是不是他血小板不足,有白血病還是怎麽着,地上滴了一小灘,把我整個人都吓傻了。

事實證明,的确是我的問題。我抓的太用力,指甲直接就陷進去了,誇張點就是把人手腕都刨出了幾條淺淺的痕,又因為當時太興奮,我吃完東西就沒去洗手,細菌感染了,簡單的說,會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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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醫生說這些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我想着自己去吃幾罐菠菜罐頭,會不會就成了女款的大力水手派派?醫生看我吓到了,跟我解釋說人處在危險狀态下時,迸發出來的力量是無窮的,這很正常。可是……可是,我的力氣使的也太不是地方。

其實我真的要謝謝他,事後我知道跟我上去的一批人裏,有人下來的途中就暈了,正在醫院搶救。要不是他,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也是手術室裏的其中一員。我身體好,但不表示我不怕疼,想想我心裏都難受。

爸媽知道這件事後,讓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結果不知怎麽的,我溫柔可親的媽媽居然跟他投緣的很,兩人一見如故蹲在一角唠嗑,說着說着居然震驚的發現,李昱林是老媽的一個關系很要好的學姐的孩子!老媽拉着他的手內個感慨呀,自從畢業之後,幾個人就漸漸失去聯系,想當初是多麽多麽的好,然後便絮絮叨叨的憶往昔,思疾苦。等到終于從回憶裏走出來時,才發現身邊的美少年帶着笑卻也紅着眼。

我在一旁聽得都快睡着了,天地良心,真不是我的問題,每次在家裏做錯事情,爸媽就開始拿過去說話,今非昔比懂不懂呀?社會在進步,他們拿我與別人家的孩子做比較也就算了,雖說別人家的孩子很讨厭,但起碼也是一個時代的不是?最怕說到那纏纏|綿綿的過去,過去對他們來說太過艱苦和美好,于是故事總變得悠遠冗長。以至于最後的最後,我一聽到爸媽講過去的故事,就會不自覺自動屏蔽收聽系統,過濾,再過濾……

這會兒見李昱林這副德性,心裏暗暗好奇老媽今天講的是什麽故事,竟然能讓他個大老爺們紅了眼眶。想來結論只有一個,不是這家夥太感性,被感動到了,就是這家夥心裏承受能力不行,居然被這麽隐晦的教育哭了!啧啧。

“小李呀,你媽現在在哪呢?有空讓她出來陪阿姨坐坐,太久不見面了,怪想她的。”說着摸了一把人家漂亮的腦袋“哎,孩子都這麽大了,果然是歲月催人老呀……”

不想陽光少年嘴巴一抿,神色一暗,瞬間成了憂郁少年。他低着頭,聲音滿是悲傷“阿姨,我念小學的時候,我媽就因為癌症去世了……”

然後我媽瞬間愛心膨脹,把人摟在懷裏哭。

再然後我就覺得自己不是我媽親生的了。

我媽對他比對我好!尤其在知道他爸給他娶了個後媽,然後他後媽嫁過來還附送一個哥哥之後。老媽近年來韓劇泰劇港劇大陸劇看得可通透,于是自動腦補了後半段劇情,堅信不疑的認為這娃過的不好,後媽怎麽可能比親媽好呢?更何況還帶着個小拖油瓶,依照劇情的發展,她的小李子一定在家受到了排擠或者非人哉的虐待!還囑咐我一定好好好對他,把他當親哥哥一樣看待,以後我家就是他家,我媽就是他媽!

丫丫的,最可惡的是,這小子居然不做辯解,默默且憂傷的拿他裹着厚厚兩層紗布的手剝桔子吃!

這簡直就是一出經典童話劇!當然,如果他是個女娃的話,效果會更好一些。灰姑娘遭受後母的虐待,出逃期間遇上了有愛的一家人……他一句話沒沒,可老媽幫人把後續發展都撰寫好了!完全就是同情心泛濫,雌性激素增多的表現。濕着眼安慰他別傷心,想媽媽或者難過了都可以來找她。

結果我媽這麽說了,他真的就這麽做了!如今更是常駐我家,霸占了我在家中常年以來不可撼動的地位,就連林逸恒都輕易接受了他!果斷是妖孽!我才不信他會這麽可憐呢,我明明聽見在地鐵上那小P孩喊他小叔叔,他跟小侄子關系都這麽好,又同等惡劣,怎麽可能受到了欺淩!還有,哪個受後母虐待的人性格會這麽好的,難道不是應該長成憂郁型少年麽?他這麽陽光是為了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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