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梨園驚夢2
夫人?!
她成了誰的夫人?
以往的任務她并不在乎殼子的身份,可若是這個夫人的名頭桎梏住了她和霁色的發展,讓記憶全失的他介懷自己怎麽辦?
黑貓告訴過她,盡管現在她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收集霁色的殘魂,可若是想要借用別人的軀殼,還是跟以往一樣需要消解慘死的原主的執念。
感受着身側的丫鬟在給她梳妝打扮,喬昭閉上眼,緩緩接受着原主的記憶。
這是一個戰亂紛飛的動蕩時代,跟歷史上被倭寇侵襲的民國相似。原身名叫邊瑗,是一名軍閥的女兒,被父親安排嫁給了當地有名的富商的長子,兩家算是強強結合。
富商之子杭鶴軒是從英國留學歸來的,自稱只會喜歡上新時代的進步女性,卻被家主逼迫娶了邊瑗,一直對此心存不滿,冷落邊瑗已久,在外與其他女人的風流逸事的傳聞就沒停歇過。
邊瑗最開始還對杭鶴軒有幾分憧憬,時間久了,她便對這個男人徹底失望了,夫妻二人算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
平淡的日子這麽過了幾年,倭寇侵襲的戰火終于染向了這片土地。
邊瑗的父母和兄長寧死不屈,全都戰死在了倭寇的手上,而杭鶴軒一家也準備收拾好家産往國外逃難了。
雖然杭鶴軒不是個好丈夫,但他還勉強保有一點人性,走的時候也沒準備把家破人亡的邊瑗丢下,卻被邊瑗嚴詞拒絕了。
原主選擇了留在這裏,和親人國家共存亡,拿着一把□□和敵人同歸于盡了。
而喬昭需要消解的原主執念沒有半分沾染情愛,她早已經對杭鶴軒或者任何男人失去了興趣,她只希望喬昭能夠保護好她的家人,如果能夠有那個能力的話,最好也能保護她的家鄉不被倭寇侵襲染指。
喬昭還是很欽佩這個滿腔熱血,眼裏都是民族大義的邊瑗,心裏暗自向她承諾一定會盡力完成她的心願。
原身現在才将将二十歲,現在是她嫁給杭鶴軒的第二個年頭,還有不到三年,腳下這片土地便會徹底淪為被倭寇侵襲,戰火紛飛。
“小姐不要再為昨天的事情傷心了,那個歌女身份低賤,少爺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丫鬟一邊将她的頭發挽成盤髻,一邊給她換上了一身端莊的旗袍,看她神色恍惚,好心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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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幼跟着邊瑗長大的陪嫁丫鬟小翠,忠心不二。
“為這種貨色有什麽值得好傷心的?”喬昭,也便是現在的邊瑗冷笑一聲。
丫鬟訝異地看了邊瑗一眼,想着是不是自家小姐因愛生恨,卻見邊瑗自顧自地戴上白玉耳飾:“咱們今日回家一趟。”
婚暫時是離不了的,原身的父親邊龍是個犟脾氣,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和杭鶴軒離婚。
但現在反正霁色也還沒有消息,她只能先把手裏的勢力默默壯大,到時候無論是尋找霁色或是保家衛國才有一番根基。
“咦,妹妹,你今日怎麽回來了母親見了你一定很歡喜。”原主的親兄長邊彥,一個帶着眼鏡梳着背頭,看着一番文人氣骨的長衫男人,他看見邊瑗,頓時喜形于色,連忙把她拉近了邊家的別墅。
邊龍是人到中年才飛黃騰達成為了割據一方的軍閥,雖然他現在娶的姨太太不少,但仍舊子嗣稀薄,膝下只有正房早年生的兩個兒女,兄妹倆一母同胞,感情十分要好。
“妹妹,是不是妹夫又給你氣受了?這小子!”邊彥扶了扶眼鏡,臉色憤恨地說道:“妹妹,你若是真的過得不舒坦,咱們邊家也不是好惹的,你就和杭鶴軒那厮離婚算了。”
邊瑗沒有應話,而是看向邊彥略微有些紅腫的右臉:“哥,爸他打你了?”
邊彥耳根一紅,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身為早已成家立業的七尺男兒,竟然還被父親扇耳光,實在是難以啓齒。“他怎麽又一言不發就打人?”邊瑗臉色一沉。
邊龍在原身的記憶裏也的确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地方軍閥的爛俗習慣他一個不落,好色酗酒,重男輕女,為了勢力便把唯一的女兒送去聯姻,要不是最後他以身殉國,她真覺得這個便宜父親沒有任何優點。
但原身的母親和哥哥都是溫柔的好人,卻被倭寇殘忍地虐殺了。
“還不是覺得我沒用,帶不好兵,可我本就志不在此,我只喜歡寫詩……”邊彥的語氣越來越低。
“我去和他談談。”邊瑗甩下邊彥的手,自顧自地上了別墅三樓。
邊龍正摟着幾個姨太太尋歡作樂,看見獨女回了娘家,也沒有露出多高興的表情,反而微微有些不耐煩,嫌棄她擾了自己尋歡作樂,鼻子哼出一口氣來:“瑗兒回來了,你母親應該在二樓呢。”
“我等會兒再去見她,父親,我現在想和您談一談。”邊瑗正色沉聲說道。
邊龍皺起眉頭,還是勉強拂了拂手,讓幾個姨太太暫時先退下了。
“什麽事?”他點燃一根煙,緩緩問道。
“我要和杭鶴軒離婚。”
邊龍一瞪眼睛:“不行!兩族聯姻乃是大事,豈能因為你而造成邊家與杭家的決裂,你哥是個不争氣的,你這邊再出岔子,邊家就倒了。”
邊瑗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既然哥哥完全沒有打仗帶兵的心思,那不若讓女兒來。”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女兒家家的,不好好相夫教子,竟然生出這些荒謬的念頭,是中邪了不成?”邊龍瞠目結舌地看着她。
重男輕女的邊龍從未有過這樣荒唐的想法。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杭鶴軒那小子是風流了些,男人嘛,尋花問柳都正常,你今年為他生下個兒子,正房的地位沒人能撼動。”
她這一輩子,不是為了一個混賬的男人正房身份而活的。
邊瑗聽着這些桎梏着女人的混賬話,心頭無名火起,突然站起身來,直接拿起了桌上邊龍的配槍,在他疾言厲色的訓斥聲中,及其自然的上膛,對着窗外就是一槍,慘烈的鳥叫聲響起,窗外老樹的一只黑鴉徑直跌落。
她之前完成任務積攢的魂力還在,現在的她有着魂力的加持,可以說是武力值開了挂,連這些任務在她眼裏都是簡單程度,只有尋找霁色才是她真正的心結。
邊龍愣在原地看着她展露的精妙槍法,像是一時之間失去了言語。
“父親,你只有我和哥哥兩個孩子,哪怕這些年來你對他又打又罵,他根本志不在此,你哪怕把手上的軍隊交給他也是糟蹋,我是你的女兒又怎樣,難道就不是你的血脈了?”
“這個世道,女人就是不可能去打仗的,更不可能接管我手下的兵。”邊龍雖說是被邊瑗驚了一手,但思想陳腐的他寧願把基業交給不成器的兒子,也不會産生讓女兒繼承的想法。
邊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定定地露出一個笑容:“好,既然說不通您,那這樣吧,您既然為了聯姻不管我的死活,把我嫁給杭鶴軒那種人,那麽咱們就做筆交易。我不跟他離婚,不破壞咱們兩家的交好,但您也要補償我。您城西郊外的那一軍雜兵,數量也不多,才不到一千人……”
熙攘繁盛的街市,商販來往,喧嚣不絕,眼看着城裏最有名氣的裳梨園外挨挨擠擠地站了不少人,原是這大半月前來了個新的戲班子,裏面撐臺子的花旦生得貌美,嗓子又動人,吸引了不少人來。
忽然人群安靜了一息,原是一個騎着黑馬身着軍裝的女人停在了這裏,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人群,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枯燥起來,但她很快偏過了頭,身後跟着幾個同樣身着軍裝的士官,進了裳梨園。
“那就是邊将軍的小女兒?”有人悄悄問道:“看起來生得白淨文弱的一個姑娘家,一個月前便是她領着邊家殺死了燕綏軍閥,奪了那邊的勢力?”
“小聲點,這女閻羅的手段可狠辣了。”人群裏有聲音低低噓了一聲,卻還是架不住民衆的八卦之心。
有個了解得多連忙低低地說道:“好像最開始邊将軍根本沒把她當成繼承人,選定的是她哥哥,可這女子也不知是怎的不守婦德起了豹子膽,竟突然加入了自家的軍隊裏,領着股小軍隊從低級士官做起。在去年的南伐戰争裏猛打猛沖,竟然一路過關斬将收了不少勢力,一躍而為了邊家軍的核心人物。”
“聽說她父親早就被逼宮了,現在手上的勢力早就交予了她,可輕易惹不得……”
裳梨園裏的戲樓修得雅致,亭臺樓宇,水榭歌臺,處處皆是風雅,副官左右掃了一眼四周,滿臉尊敬地低聲問道:“将軍,就是這裏會有西北軍的間諜,在此處接頭?”
剛開始的他也很瞧不起身為女子的邊瑗,可在逐漸見識到她骁勇過人的身手、過人精明的頭腦、狠厲果決的手段之後,便慢慢地折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線人給的情報,不會錯。”邊瑗拿着馬鞭緩緩走進圍擁着人群最多的戲臺,眸光漫不經心地掃到臺上,忽然狠狠一頓。
臺上的花旦身材颀長,薄粉敷面,姿容濃麗,雲鬓上珠圍翠繞步搖缭亂,歌喉婉轉動聽,朱唇語笑若嫣然。
群芳難逐,天香國豔。難怪才來半月,便惹得無數人蜂擁追捧。
浮一襲水袖蹁跹盛開,唱一出牡丹亭,一颦一笑,皆是動人心魄。微微上挑的眼睛望向一側,便如水中望月,雲邊探竹。
邊瑗直直地望着花旦,臺上的花旦似是有所感應,也不知為何忽然投過來了目光,兩個人對視了一瞬,花旦很快移開了目光繼續唱戲,邊瑗卻緩緩笑出聲來。
“……終于找到你了。”
就算容貌不再,身份變化,可她一眼便能瞧出,那就是她的霁色。
“将軍,您在發什麽呆啊?咱們不是要找間諜嗎?”副官有些不解地問道。
“今天先不急,我有更重要的事,現在嘛,我給你們找個将軍夫人。”邊瑗的唇角勾起弧度,目光一直緊緊地跟随着臺上唱戲的花旦。
“您、您說什麽?将軍……夫人?”副官不敢置信地問道:“您不是和杭家的少爺成了婚的嗎?”
“噢,你不提他,我都忘了還沒跟他離婚,不過他身邊的女人那麽多,如此風流濫情的男人,又怎麽配做我的丈夫。”邊瑗笑着指了指臺上的花旦:“依我看,這個不錯,能配得上我。”
副官剛想說什麽,卻見邊瑗慢慢地往戲臺走去,他心頭一驚,連忙跟上。
此時正是一曲正了,臺下掌聲如雷般響起,花旦掩面正要謝幕,音樂停下,有財大氣粗的富紳不住地往臺上丢着打賞,拉着戲班子的老板直言道:“你們的花旦宋琛果真美得傾國傾城,嫁與我做第九房妾室如何?”
班主直抹汗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喲,您這不是在說玩笑話了,咱們阿琛雖然生得貌美,卻是個男人,怎麽能嫁給您……”
富紳臉頰的肉随着他說話便鼓得老高,他瞪起眼珠子,語氣蠻橫:“我知道是男人,男人又怎樣,他反正簽了賣身契給你的,你将他賣給我,少不了你銀子。”
“這不行。”班主的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整個戲班子都指望着他吃飯呢,他可是我戲班子的搖錢樹,哪怕出再多錢,我都不能讓他走。”
“錢不能,那槍子兒能不能?”
班主驚駭地轉頭,卻見痞氣逼人,身着軍裝的女人神色淡淡地掏出配槍指着班主的腦門:“你家的花旦宋琛,今夜就給我送到邊府來,十箱黃金,我拿來換他。”
“住手!”一聲清亮的男聲響起。
還未卸妝,仍舊一身戲服的宋琛神色惱怒地瞪着邊瑗:“班主對我有恩,你有什麽沖我來,不要傷害戲班子的人。”
邊瑗看着他眼底燃起對自己的惱怒憤恨,心底升起很不舒服的感覺。
……霁色果真失憶了,再也不認識她了。
“怎麽,進我的邊府還委屈你了?”她放下指着班主的配槍,另一只手的指尖摩挲起起宋琛的下巴。
宋琛被捏住下颌,動彈不得,水墨漾起的眸光卻是一閃,濃妝之下他的表情變幻,低聲問道:“你就是邊瑗?”
“聽說過我?那就行,”邊瑗滿意地放下手:“我不會薄待你的,收拾一下吧,我等會便派人來接你。”
眼看着邊瑗和屬下的身影消失不見,宋琛呆立在原地默然不語,班主連忙把他拉到後臺,神色再不複之前的憨厚,冷聲道:“阿琛,既然這個女人自己送上門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
宋琛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班主,我沒殺過人,聽說邊瑗的身手又十分矯健……”
“你再多嘴一句,便是不想你年幼的弟弟妹妹活了?”班主冷笑一聲:“今夜我等你的好消息。”
宋琛默默地卸下裝束行頭,鏡子裏的人,滿眼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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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瑗,你是瘋了不成,一個婦道人家這些年來領兵打仗便算了,竟然還公然要買回一個戲子回府?”
邊瑗還沒找上這個早已經大半年沒見過的名義上的丈夫,他卻自己找上了門。她去年就已經另起府邸,忙着南征北戰,也忘了和杭鶴軒離婚。
“杭鶴軒,你自己都有那麽多女人,怎麽好意思說我的?”邊瑗甚至都懶得多跟這人廢話:“從前我沒找到宋琛,跟你是不是夫妻這個名頭無所謂,現在既然我找到他了,那咱們就離婚吧。”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堂堂杭家大少,還比不得一個戲子?”杭鶴軒像是喝了酒,一身酒氣:“你知不知道今天全城的人都在笑話我?你把我的臉面放在哪裏去了?”
……所以這些朝代真的是吃女人。
同樣的事情,男人可以做,女人做起來便是罪該萬死,千夫所指。
何其可笑。
不過現在的邊瑗已經不是任何人可以輕易能招惹的了,她早已接管了邊龍手裏的勢力,這些年來又對外擴招了不少,杭家除了錢財多一點,根本不被她放在眼皮子裏。
若不是想起上一世倭寇侵襲的時候,杭鶴軒還沒有泯滅最後一點良心準備帶原主逃難,她現在就會受不了他的聒噪一槍斃了他。
“讓他簽了離婚協議,便把他趕出去。”邊瑗對屬下吩咐道,又轉頭定定地盯着撒酒瘋的杭鶴軒;“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知道了嗎?”
就在這時候,副官附到她的耳畔低聲道:“将軍,您買回來的那名花旦已經被送到您的院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大概是一個霸道女軍閥強取豪奪嬌俏男戲子的故事【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