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殺手保姆
黑澤陣并不知道這個小孩腦中在想什麽,也沒有興趣知道。
昨天他幾乎一夜未睡,此時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每次小孩一旦有動靜,他就會因此驚醒,同時還要抑制住自己的條件反射,避免對方剛來第一天就被自己弄死。
過低的睡眠質量導致琴酒不得不一大早就低氣壓地起床。
七宮誠坐在餐桌前,看着與昨晚同種類的堅硬面包,陷入沉思。他試着用手指使勁戳了戳,面包的形狀紋絲不動。
男孩又看了看自己杯子裏盛放的咖啡,試探地抿了一口,冰涼和苦澀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頓時将他苦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咖啡,他該慶幸沒加冰嗎?
“我吃飽了。”在将就着喝了半杯咖啡之後,七宮誠放下了餐勺,無精打采地說道。
隔着繃帶,黑澤陣看不清他的表情,實際上,他也沒有觀察幼童表情的心思。
即使對方盤中的面包一口沒動,然而黑澤陣也不打算費力管教。在他的觀念裏,對方肚子餓了自然會吃東西。毫無照料孩子經驗的他壓根不知道适合幼童的食物是什麽。
飯後,琴酒丢下了一張寫着他自己手機號碼的紙張,就要離開住所。
男孩抱着門,怯怯地仰頭看着銀發青年:“你什麽時候回來?”
“中午。”黑澤陣的回答十分簡潔。
“那你去做什麽呀?”七宮誠得寸進尺地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青年從玄關處取下大衣,“乖乖在家呆着。”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留下七宮誠一個人看着閉緊的門扉默然無語。看在對方給予了這麽多生存點的份上,他還是選擇了原諒。
小孩趿拉着對于自身過大的拖鞋,迅速跑到了可以看到街邊的窗口邊,順着桌子爬上去,趴在窗戶上,看着琴酒往停車的位置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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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青年對于視線極為敏感,幾乎瞬間就回望過去。只見小小的男孩隔着窗,笑着對這邊使勁揮了揮胳膊,搭在臉上的繃帶松了一圈,在脖子上晃蕩着。
黑澤陣毫無感情地扭轉了視線,彎身上了車。
見當事人走了,七宮誠頓時停止了營業。他從窗臺上下來,從雜物間搬出來一個小凳子到廚房,打開了冰箱門,試圖查看這裏有什麽小孩可以入口的食物。
然而他注定失望了,裏面十分空蕩,只有兩根同樣堅硬的、可以直接拿出去當殺人兇器的長棍面包。
另一邊。
黑澤陣開車前往組織在倫敦設立的某個據點。這裏表面上是一個射擊俱樂部,實際內部會員中夾雜着少部分組織成員。占地寬廣的地下空間則是組織不為人知的專屬訓練場。
今天來這裏,只是完成他的日常鍛煉。即使獲得了代號,黑澤陣依然沒有任何松懈。
然而,就在他剛剛完成了一組射擊時,放在大衣裏的手機卻響了。
黑澤陣走過去,屏幕上的號碼正是住所裏座機的電話。
電話接通。
“什麽事?”青年冷淡地問。
“哥哥,我肚子好痛……”電話另一頭的小孩聲音發顫,還帶着點哭腔。
琴酒皺起眉:“在家等着。”
他把訓練用的槍放回置物架,雷厲風行地離開了訓練場地。
在門口正巧遇到了同樣來訓練的卡爾瓦多斯,兩人擦肩而過。
“呦,今天這麽早就結束了?”卡爾瓦多斯調侃道。
“不幹你事。”琴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看着離開的銀發青年的背影,卡爾瓦多斯的臉色有些陰沉。不過是剛剛獲得代號,這種對待組織前輩的态度未免過于高傲了。
一路風馳電掣回到家,琴酒先是習慣性地檢查門口是否有人入侵的痕跡,在發覺無事之後,才打開大門。
屋裏靜悄悄的,透着冷氣,仿佛多出來的那個孩子也不曾存在。
黑澤陣在環顧四周後,徑直進了自己的卧室,果不其然看見小孩正蓋着被子,在他的床上縮成一團,面上纏的繃帶都被他蹭得亂糟糟的。
青年彎身過去想要将人拉起來,卻探手摸到一頭冷汗,透過繃帶的細縫能看到小孩慘白的面色,然而體溫卻高得不正常。
知道小孩面目所擁有的無法控制的致命異能力,琴酒将繃帶扯掉,閉着眼為他重新纏好了繃帶——之所以沒有用口罩,是因為這裏根本沒有兒童用口罩。昨天戴着的已經被丢掉了。
“麻煩的小鬼。”
七宮誠捂着肚子,只覺得尖銳的疼痛一陣陣襲來,任由琴酒将他粗暴地撈起來。
二十分鐘後,霧都的某個私人兒科診所。
醫生坐在桌子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青年,以及像雞崽一樣被拎着的小孩,手指暗中搭上了報警的按鈕。
“這是你家的孩子?”他問道,同時推了推眼鏡。看着小孩痛苦的模樣以及面上纏着的繃帶,還有光着的雙腳,他暗想,這該不會是被拐賣或者受虐待了吧?
“是。”琴酒回答。
護士從旁邊的醫療器械室走了出來,見狀頓時驚呼一聲:“天哪!你怎麽能這麽抱孩子。”她跑過去将七宮誠從高大青年的手裏“搶救”下來。
“那我單獨給他診治,家長留在外面就可以了。”醫生說。
黑澤陣皺眉,身上的氣質更加凜冽,“有什麽是不能讓我看的嗎?”他并不準備讓首領的孩子與其他人單獨相處。
“……那就在這裏診治吧。”醫生讓了步,拿出體溫計。
“早晨吃了什麽東西?”他例行詢問道。
“咖啡。”小孩悶悶地回答,“涼的。”
“只有這個嗎?”
“嗯。”
聞言,醫生譴責地看了琴酒一眼。
在一連串的問診之後,醫生打出了診斷單——急性腸胃炎。
七宮誠被帶到內室輸液,躺在病床上,屋內的暖氣開得很足,這令他感覺自己舒服多了。
黑澤陣站在門口,一邊看着屋內的孩子,一邊聽着女護士與自己說話,指尖習慣性地夾了根煙。
“先生,您是那孩子的哥哥吧?”護士根據兩人相似的發色做了判斷。
“沒錯。”琴酒可有可無地應下了。
“恕我直言,先生照顧孩子的手法過于粗暴了。”護士看着這個高大的少年,露出不贊成的眼神,“現在是秋天,你把孩子帶出來竟然也沒有給他穿鞋,着涼會讓病情加重。”
“小孩子的免疫力比大人差很多,各個地方都要注意。”她絮叨道,“這種粗心問題在你們這些大男人身上都很嚴重,我有個女兒跟他差不多大,當初讓她父親學會照顧孩子廢了我大半心力。”
琴酒看着閉眼躺在病床上,任由醫生給他紮血管的小孩,頭上纏着的紗布令對方顯得更加脆弱,不由得贊成了護士所說的前半句。
聯想到boss才把孩子給他沒兩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黑澤陣難免感覺到了自己的疏忽。如果這個時候boss發郵件給自己詢問孩子的狀況,他會很難做回複。
“所以具體該怎麽做呢?”殺手破天荒地向普通人詢問道。
“首先放下你的香煙,無論是醫療室還是有小孩子的地方都是禁煙的。而且這麽小的孩子早餐是不能喝咖啡的,他們這個年紀需要營養……”并不知道對方身份的護士感到很欣慰,立刻分享起了自己的育兒經。
在一大串話語之後,她歇了口氣,說:“這些都要努力去學,建議你買幾本照顧孩子的書,我可以稍後把書單列給你。”
黑澤陣微微颔首。
而醫療室內,醫生一邊給小孩的手上紮針,一邊低聲問道:“門外的那個人真的是你的親人嗎?”
七宮誠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別怕,如果他虐待你,我立刻就幫你報警,警察叔叔會保護你的。”醫生悄悄說道。他覺得那個冷酷的男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聽到對方的話,饒是疼痛未褪,七宮誠依然感到哭笑不得。
“他确實是我哥哥,也沒有想虐待我。”
在反複确認了兩人的關系之後,醫生才放松下來,對守在門口的琴酒說道:“你可以進來看着孩子了。”
随後,醫生和護士都離開了醫療室,在外面坐診。臨走前,護士還貼心地在七宮誠旁邊的床頭放了杯溫水。
随着身上的難受逐漸消散,即使身邊坐着琴酒這尊大佛,七宮誠依然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
他是被餓醒的,睜開眼看去,卻是汽車的車頂。微微颠簸的觸感,說明還在行駛之中,他正躺在汽車的後座,身上嚴實地捂着毛絨毯子。
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
幾乎是他剛剛支撐着自己勉強直起身,就聽到駕駛位上的琴酒說道:“醒了?想吃什麽?”
七宮誠……七宮誠被這語氣震驚地跌回了原位。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對方這征求意見的語氣,一點也不琴酒!
等到晚上,七宮誠看到黑澤陣拿出一本封皮上寫着《教你如何成為最佳奶爸》的書籍時,面上已經徹底麻木了。
——順帶一提,他拒絕了對方按照教科書上的指示硬邦邦地念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