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追擊之夜
“沒事吧?”七宮誠垂頭看她,游戲內頭頂的熒光粉字體是“愛麗絲”,是與她金發碧眼的長相非常搭調的名字。
“嗚哇,還好沒有摔倒。”愛麗絲大松了一口氣說,拍了拍自己帶大蝴蝶結紅裙的褶皺,“謝謝大哥哥。”
“沒事。”七宮誠淡淡地說。
“愛麗絲!”頂着熒光粉“森歐外”字樣的男人緊張地跑過來,上下查看着女孩的狀況,随後才擡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少年。
“你好,我是森歐外,也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他直起身來說道,一手輕輕撫着愛麗絲的頭。
“你好。”本來只是駐足看看,忽然被搭話的七宮誠難免帶了點緊張,他回應道,“我的名字是七宮誠。”
因為戴着口罩,他的緊張并不明顯,反而是雙眼冷淡的一瞥,顯得仿佛不太好接近。
“所以……七宮先生來這裏是要?”森歐外露出疑問的表情。
“因為這裏的孩子都玩耍得很開心,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會。”七宮誠說出了真實的原因。
他的視線再次認真掃過這兩人時,卻頓住了。
神之義眼每分每秒都會接受無數繁雜的外界信息,其中無用信息占據了絕大多數部分。而七宮誠能夠做到的就是集中精力,将自己的主要注意力放在信息量相對其他地方少許多的某一立方厘米空氣中,從而減輕大腦的負擔。
因此,他并沒有在一開始就注意到兩人的異常,直到把視線真正地集中在眼前。
穿着紅裙的女孩,既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在神之義眼的注視裏,除了外表,甚至沒有任何“活着”生物的特性。而是仿佛某種純粹的能量體。
軀體上有一根相似的線,而線條的另一頭……
正是自稱孤兒院院長的森歐外。
不愧是能激活副本條件的角色。身份絕對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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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進來看看吧,記得登記一下。”森歐外說。
七宮誠順着他的話走了進去。
除了院長和那個奇特的小女孩,這家孤兒院與任何一家普通的孤兒院都一樣,小孩子們三三兩兩地玩耍,而且全部都是普通人。
建築雖然年代久遠,但被粉刷修葺得很幹淨,牆壁上面還有一些可愛的卡通塗鴉。孩子們的穿着雖然偶爾會有補丁,但也都很整潔。
“森叔叔,小卡車的鏟子掉下來了。”有個小男孩跑了過來,手上是因為玩而沾染的泥土,他指着不遠處的牆根,那裏有一輛土黃色的玩具車。
“好啊,我去看看。”森鷗外低頭對着男孩溫和地說道。
……
七宮誠沒有試圖去戳破這個男人特殊的能力,因為也許對方只是想要平靜地在這裏隐居而已。
在拜訪完成後,按流程捐助了一些錢,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離開這家孤兒院。
身後,黑發的男人站在孤兒院的門口,深深注視着少年的背影。
“如果可以的話,”男人最終還是開口,“幫幫那孩子吧。”
銀灰發色的少年離開的動作頓了頓,夕陽在他腳下凝成了一道斜斜的影子。
夜晚。
七宮誠退掉了在酒店中訂的房間,乘坐電車回到了東京的家中。
想着森鷗外在他最後離開的時候說的話,七宮誠感受到一陣困擾。“那孩子”會是指誰呢?
也許一切,只要等進入了副本之後應該就會明白了吧。
系統:【檢測到達成副本開啓條件,請問玩家是否進入該副本?】
“是。”七宮誠點了确認的按鈕。
短暫的眩暈感過後,七宮誠睜開眼睛,他輕輕晃了晃,很快就被人固定住了。
然而面前的場面卻讓他一時失語。
——有點刺激啊。
男人從背後單手控制住了他的身體,而另一只手則是将手.槍的槍口直指他的太陽穴。
對面站着戴着針織帽的高大長發男人,望過來的目光透着十足的嚴肅,手裏同樣舉着一把槍。頭頂的名字是“黑麥威士忌(赤井秀一)”。
“放下槍,否則我就殺了他。”蘇格蘭威士忌控制住七宮誠的手十分穩定,面上一片鋒利。
樓梯裏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頂層的鐵門被人“嘩啦”撞開,金發黑皮的男人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門口,第一眼就看到了黑麥威士忌與蘇格蘭對峙的局面。他頭頂的熒光粉名字是“安室透(波本威士忌)”。
“這個男孩的身份很特殊吧,”蘇格蘭的表情鎮定,絲毫沒有因為敵人變多而動搖,“我想,你們應該不會願意看到他死在這裏。”
對面,組織裏最近風頭最為強盛的兩個男人互相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撇開了眼。
“你是組織的叛徒,我必定會清理掉你。”黑麥雖然放出了狠話,手上卻将槍口往下調整了。
而一旁的波本沒有說話,微微咬牙。
顯然,蘇格蘭的威脅有效果,他們都猶豫了。
“放下槍。”見他們有所退縮,蘇格蘭立刻說道,“往後退三米。”
黑麥面色不虞,然而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波本橫了他一眼,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七宮誠終于緩過神來。從起名帶酒的特征來看,這裏的人都是他所在的黑色組織的成員。然而此刻卻不見琴酒。
這裏的三個人他都不認識,粗略來看,是這個蘇格蘭背叛了組織要被清理,但決定挾持自己逃走?
但是他在上一個副本裏明明都已經死去了,系統都播報了自己達成了“一殺”成就。現在自己卻又忽然回到了黑衣組織,身體從體型判斷大約十三四歲。也不知是怎樣的邏輯。
“走。”蘇格蘭脅迫着少年,“往出口走。”
七宮誠看在對方頭頂的熒光粉字體和面板上正在緩慢爬升的生存點的面子上,沒有亂動,而是順從着他的要求,随着他的控制往另一邊走。
這棟大樓是有電梯的,而蘇格蘭顯然明白這裏的構造,将七宮誠徑直帶到了那裏。
波本和黑麥當然想跟上來,但蘇格蘭手中的槍卻讓他們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電梯門緩緩地合上,徹底将裏外隔絕。
波本頓時沖向了旁邊的消防樓梯,而一旁的赤井秀一也是同樣如此。
兩個人都在與電梯競賽,甚至直接借助欄杆和樓梯往下翻越。他們分別埋伏在一樓電梯的左右兩邊。顧不上擦從額頭上流下的汗水,兩人均是将槍口對準了即将打開的電梯門。
蘇格蘭帶着身邊的少年,在達到一樓之後,沒有立刻就沖出電梯,而是在門口開了一條縫的時候,往外丢了一樣東西。
閃光.彈仿佛放了慢動作地一樣滾落出去,然後驟然爆開,将所有人的視線變成了一片亮眼的空白。
等視野恢複正常,只見大開的電梯門裏,一片空空蕩蕩。
三分鐘後,蘇格蘭與七宮誠坐進了一輛黑色轎車裏,上面的方向盤上還插着鑰匙,顯然是上樓的黑麥或者波本未來得及将它拔下,反而便宜了蘇格蘭。
蘇格蘭冷靜地轉動鑰匙啓動了發動機,他單手控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卻還拿着槍對準着少年的要害。
即使對方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很乖巧,但蘇格蘭不敢在這種時刻放松警惕。
七宮誠默默地坐在副駕駛,從旁邊拉下了安全帶扣上。
蘇格蘭:“……”
在這一瞬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作為組織的人而言,有些過于乖巧了。
然而時間容不得浪費,蘇格蘭拉動換擋杆,引擎發出一聲轟鳴,這輛車如同離弦之箭一樣開出去。
幾秒後,波本和黑麥從建築物裏飛奔出來,正巧看到了那輛汽車遠去。
“你開車來了吧?”金發青年急促地對身旁的黑麥問道。即使他們作為組織的王牌,在平日裏異常不合,但在組織的任務面前,一切都可以靠邊站。
“當然。”黑麥大步跑向了自己開來的那輛車,“就看你有沒有勇氣來坐了。”
“哼。”被挑釁的青年冷哼一聲,重重地關上了副駕駛的門。
兩輛汽車在公路上開展了急速的追逐,好在時間是半夜三更,并沒有多少普通的車輛,反而方便了他們的戰鬥。
波本将舉槍的手從副駕駛的車窗中伸出,對準了前面那輛車的車輪。而黑麥也同樣如此。
蘇格蘭從後視鏡中觀察到了狀況,不再管身邊的七宮誠,而是單手控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手向後,瞄準了後車的引擎蓋打了好幾槍。
緊咬在後方的汽車被迫放慢了速度。
在追擊中,雙方不知不覺地來到了跨海大橋。
“再往前就是橫濱的地界了,那是屬于異能者的地盤,組織上面曾經下達過不要輕易進入那裏。”黑麥說。
“但上面也下了死命令,要把那個男孩活着帶回來。”波本說,“還是說,你怕了?”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黑麥威士忌并沒有被輕易挑起怒火,而是淡淡地說道。
下一秒,他踩動了油門,跟着蘇格蘭的車,加速沖了上了跨海大橋。
直行的道路反而方便了他們的瞄準,前方的道路一片火花飛濺。
波本的車配置極好,蘇格蘭的車技也不差,他們沖向了位于橫濱的貧民窟,在巷子裏橫沖直撞,七拐八拐。
這裏曾經是租界,後來在一場大爆炸中變成了一大片凹下去的區域。随着時間的推移,演變成了貧民窟,也被人稱為“鐳缽街”。
路況愈加複雜,但是兩輛汽車的速度卻都沒有下降。
車輪碾壓在道路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七宮誠睜開眼睛,藍色的瞳孔裏閃爍着異樣的微光。
前方的岔路口……
蘇格蘭本來要往左轉,然而,旁邊那個一直保持着安靜的少年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動了他手中的方向盤。
汽車原本的左行變成了向右!
蘇格蘭試圖重新奪回控制權,而少年竟也沒有掙紮,他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反抗力道地就将男孩的手從方向盤上抹開了。
身後的汽車轟鳴聲和槍擊也消失了。
蘇格蘭暫時松了口氣,他并沒有看到,副駕駛少年的雙眼閃爍着靜靜的幽光。
“你是怎麽進入組織的?”蘇格蘭一邊開車試圖離開這裏,一邊盤問身邊的男孩。年紀太小了,但琴酒待他的态度卻又很特殊。
正是因為留意到了這點,身份暴露的他才借助這條線索逃出生天。
“有記憶的時候就在了。”七宮誠說。
——幫助蘇格蘭脫困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那,你剛才又為什麽要幫助我脫離組織的追蹤?”蘇格蘭又詢問道。不管是剛才幫他脫困,還是他用少年的性命威脅組織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這個男孩拯救了他的生命。
然而這次少年卻保持了沉默,沒有說出原因。
“我是公安,如果你有什麽難處,大可以告訴我。”想到對方的年紀,蘇格蘭心軟了很多。
“不,我沒有。”有着銀灰發色的少年理了理因為方才的匆忙而變亂的銀灰色頭發,忽然打開了車門。
外面的風聲呼呼地刮進來,而他卻不顧正在高速行駛的車輛,直接從車門一躍而出。
随着一陣劇烈的剎車聲,蘇格蘭緊急停了下來。
剛剛那種情況,從這麽高速度的車上跳下來,那孩子恐怕……
一想到可能的後果,蘇格蘭的心髒頓時就一陣緊縮。他匆匆忙忙地下車查看。
然而後方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車的輪胎與路面劇烈摩擦剎車而産生的焦痕。
另一邊,七宮誠悄無聲息地閃過一個小巷,身上毫無傷痕。
他最初開車門的時候并沒有跳下去,而是扭曲了蘇格蘭的視覺,令他誤以為自己跳了下去。
實際上,在剎車之後,他才真正從車上離開。
半小時後,月光下,七宮誠忽然停下了腳步。
而巷子口站着一個穿着黑色大衣,圍着紅圍巾的青年。身上的黑暗濃重得仿佛沉默的深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