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事與揭露
深夜。
“那麽,我關燈了哦。”七宮誠将手放在客廳的開關上,“晚安,柯南,元太,光彥。”
“晚安。”男孩子們齊聲說道。
借着手電筒的光芒,七宮誠爬上了二樓,敲敲客房的門。
因為客房的陽臺與他的房間陽臺是連通的,所以在琴酒過去之後,七宮誠就鎖上了陽臺之間的門。
此時,客房裏的兩個女孩應當都還沒有睡。
木質的門被打開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吉田步美的面龐從門後露出來。
“誠哥哥,有什麽事嗎?”
“剛剛看到小哀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我就去熱了杯牛奶。”七宮誠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半滿的玻璃杯。
女孩把門敞開,回頭看向坐在床上的灰原哀:“灰原同學?”
有着咖啡色短發的女孩似乎有點驚訝,她從床上跳下來,接過了七宮誠手中溫熱的杯子。
“謝謝。”
“步美如果也想喝的話,樓下廚房裏還剩下一些。”
“啊?我是不用的啦,謝謝誠哥哥。”吉田步美搖搖頭。
“那沒有其他事情,我也就去休息了。”七宮誠說道,“晚安,兩個小公主。”
木質的門被他輕巧地合上,與門框貼合在一起,在柔和的力道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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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把這群真真假假的小孩子們哄睡了,七宮誠松了口氣。
他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反手關上,鎖住了門鎖。
屋裏一片漆黑,窗簾被拉住了,遮住了所有的光芒。
雖然戴着墨鏡的,但是七宮誠依然能夠清晰地看清房間內所有物體的輪廓。
出乎意料的是,琴酒竟然沒有在完成替BOSS捎話的任務之後就離開,此時他正坐在少年卧室裏唯一的座椅上,半靠在上面,垂眸不知想着什麽。
在門被拉開的一瞬間,男人就擡起了眼睛,将視線落在進門的人身上。
在黑暗中,少年身形的輪廓略微模糊。
琴酒站起來,在對方反鎖房門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靠近過去。
“G?”身後靠近的淺淡煙草味讓七宮誠有些疑惑地轉過身,剛想要詢問,下一秒就被對方反手握住手腕,微微施力按在了門板上。
神之義眼準确地捕捉到了對方墨綠色的眸中翻湧的暗潮。
“叫哥。”黑暗的環境中,屬于少年身上櫻花洗發水的味道飄到鼻尖,在組織中一向以狠辣出名的頂級殺手在這一瞬間露出了屬于肉食動物的、極具攻擊性的眼神。
因為剛剛的撞擊,鼻梁上的墨鏡被直接撞落到地面,發出細碎的響聲。好在光線過于黑暗,反而杜絕了琴酒看到七宮誠面目而死亡的可能。
七宮誠不明白為什麽對方的反應會如此異常,總有一種自己錯過了八百集劇情的感覺,而系統更是沒有任何提示,只有被對方握住的手腕上力道大得驚人。
“哥哥?”他稍微有些遲疑地說道。
身上的力道忽然被松開,餓狼猛然撤回了原本露出的獠牙。徒留下七宮誠一頭霧水。
“沒其他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即使是在黑暗中,對方的雙眸依然仿佛帶着些微的熒光,琴酒錯開眼,背對着少年說道。
“你車沒有停在附近吧?”七宮誠挽留道,“時間很晚了,你待會可以跟我擠一擠。”
——孩子缺生存點了,琴酒爸爸求帶。
琴酒似乎想拒絕。
“陣哥。”七宮誠上前一步,拉住了對方的袖口,他手上的力道不大,卻沒有被對方掙開。
銀發的男人最終還是默認了。
于是七宮誠高高興興地從旁邊的衣櫃中拿出了備用的被褥,在自己那張寬敞的床上鋪成兩個被窩。
因為對方是從小時候就看自己這具身體長大的人,七宮誠也沒有做什麽防備,直接脫去了上衣,試圖套上自己擺在床邊的睡衣。
琴酒将自己的黑色大衣挂在椅子上,露出高領的內搭,在背後沉沉地注視着他。
對方的骨相很好,皮膚也在黑夜之中白到發光,纖瘦的上肢包裹着薄而有力的肌肉。然而,在對稱的蝴蝶骨中間往下,确實一道巨大而猙獰的傷疤。
那道疤痕的形狀,即使此時不去看,琴酒也完全能夠想象出來它的模樣。
因為,在十三年前,他曾經日日夜夜地透過實驗艙的透明玻璃注視着它。
從前胸一直貫穿到背後。
血液都已經幹涸。
“陣哥,早點休息吧。”七宮誠催促道,拍了拍自己旁邊的枕頭。
黑澤陣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将禮帽放到一邊,一頭保養良好的銀色長發仿佛月光一樣披散在高大的身軀上。
身邊的床鋪微微下陷,那是屬于另一個人的重量。
七宮誠閉上了眼睛,呼吸聲逐漸均勻。
而琴酒則是半靠在床頭,垂眸看着旁邊少年在黑暗中影影綽綽的睡顏。
即使是再寬敞的單人床,兩個成年人躺上去的空間依然有些逼仄。對方的頭微微偏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帶了輕微的重量。
十四年前,僅僅是細微的疏忽,就讓七宮誠因此失蹤。
當時,組織上上下下都為此運作起來,那些劫匪七零八落的屍體被發現,但是組織卻始終未能找到男孩的蹤跡。作為七宮誠監護人的琴酒負了首要責任。
發覺對方失蹤之後,他幾乎半個月沒有合眼,直到影響了正常執行任務的狀态,這才緩緩調整。
“我感到很抱歉,”琴酒單膝跪在那位先生的辦公桌前,深深地埋下了頭,“并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
處罰結束後,琴酒依然沒有放棄尋找七宮誠的身影。那一年,他都專門挑選了位于這裏的任務,避免錯過對方的線索。
然而,等到真正尋找到的,卻是男孩冰涼的屍體。
那也是黑澤陣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對方的容貌,比想象中還要玉雪可愛,然而面部卻帶着僵硬的死氣。
七宮誠的身體理所當然地被組織暗中運回。
“作為組織的繼承人,也是如此珍惜的異能力者,就這樣死去的話,也未免太可惜了。”先生似乎嘆了口氣,“讓組織內最高級的實驗室接收他看看吧。”
“是要讓他死後作為組織的養料嗎?”年輕的黑澤陣破天荒地多問了一句。一向冷血無情的他難得有這樣的波動。
“所有組織的人都是為了組織的理念而前進的,”先生心平氣和地解說道,“即使是死亡也無法阻止。”
“……是。”琴酒垂下頭,露出恭敬的姿态,然而被銀發遮住的面孔卻神色一時間帶了點掙紮的模樣。
七宮誠的遺體最終還是被輸送過去。
以琴酒高級幹部的身份,也很難能夠随意進入那種級別的生物實驗室。但是即使組織派發的任務再繁重,男人依然會盡量抽出時間出現在那裏。
隔着冰冷的試驗器皿和玻璃,看着對方的軀體被泡在各種奇異顏色的液體之中,身上還挂着精密而複雜的儀器。
時光沒有辜負等待,奇跡降臨于組織之中。
原本死去的人逐漸擁有了心跳。
男孩重新睜開了緊閉的雙眸。
“我們既是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人複生。”[1]貝爾摩德——苦艾酒在他的身邊喃喃地說道。
然而當時的黑澤陣完全沒管她在說些什麽,而是緊緊地注視着從試驗臺上坐起來的男孩。
對方的目光毫無焦距地落在周圍的研究員和組織成員身上,然而就像是看見路邊的石塊,不含一絲一毫的情感。
——那不是他所認識的“七宮誠”會露出的表情。
“當初的死亡确實可能會對大腦造成難以逆轉的損傷,即使後來造血幹細胞成功修複了那片區域,但是原本存貯的記憶依然不可逆。”研究員戰戰兢兢地對這位手段殘忍的TopKiller說道。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男人從唇縫間擠出這一句話。
研究員露出為難的神色:“大腦是一種複雜而精密的結構,也許……未來會有恢複的可能,但是希望非常渺茫。”
琴酒沒有再說話。
因為當初是在他的看護下出事,所以之後的監護任務被轉給了另外的組織成員——波本。
他去看過幾次,年幼的孩童對外界的反應呆板而冰冷,無機質的目光再不見原本的靈動。
琴酒隐隐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對方不是“七宮誠”。
如果一個人丢失了原本的記憶,性格與行為也與原本截然不同,那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對于這樣哲學的問題,琴酒向來不屑于去思考。然而事實卻讓它橫亘在他的面前,逼迫自己做出表态。
一直到不久前,在酒吧裏,對方又露出了熟悉的、仿佛對整個世界都充滿好奇的無畏神色,就仿佛他們的初見。
琴酒覺得自己的心髒甚至為此漏跳了一拍。
也許,也許……
像希冀這樣的感情從來不該出現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可是,在人魚島上,黑夜裏的那聲輕柔的“哥哥”依然讓他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再次随着任務來到東京,琴酒終究還是鬼使神差地順路到了對方的住宅。
原本只是想在外面随意看一眼,男人無聲地嘆了口氣,視線冰涼地落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的七宮誠身上。
對方對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無所覺,顯然已經沉沉地失去了意識。
作為組織的繼承人,這樣的警惕心未免也太低了。
琴酒微微皺起了眉。
第二日。
等七宮誠清醒的時候,身邊早已沒有人,連殘餘的溫度都不剩,只有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
他起床為孩子們做早餐,簡單的煎蛋和烤面包片還是可以做成的。
江戶川柯南是孩子們之中醒得最早的一個,懂事地跑到廚房這邊問需不需要幫忙。
七宮誠把金黃的煎蛋翻了個面,一邊說道:“其實我也有個問題,那就是,柯南你昨天為什麽要弄暈園子讓她來推理案件?”
外表是個小學生,內裏确實高中生偵探的男孩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