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并非疏離
“啊哈哈,你怎麽可能敢當着警察的面殺了我?”爆炸犯的冷汗當場就流了下來,然而依舊嘴硬地說道。
在一旁的佐藤美和子試圖走上來阻止他,然而卻被七宮誠錯身一步躲開了。
“還是不肯說出來嗎?”他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上前,在爆炸犯震驚的目光中扣動了扳機。
子彈擦着這個男人的耳朵陷入水泥地面裏,沒入泥土之中。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耳朵邊上後知後覺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觸感。
原本僥幸的心情也仿佛被澆了一桶冰水。
“現在,可以請你告訴我第二枚炸彈的地點了嗎?”七宮誠彬彬有禮地問道。
“……在米花町的帝丹高中。”這個中年男人喃喃地說道,整個人都仿佛失去了力氣一樣癱軟在了地上,顯出頹敗的模樣。
五條悟頗為嫌棄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七宮誠再次将手槍放回了佐藤警官腰間的槍托。
“謝了。”
佐藤美和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微皺起眉說道:“七宮君,警察的槍并不能亂動。如果我誤以為你襲警的話,會産生相當嚴重的後果。”
“我只是想吓吓犯人。”七宮誠笑笑說道,在對方的反駁即将到來時,又繼續補充,“現在第二枚炸彈的位置已經被歹徒招供,佐藤警官盡快告訴其他人吧。”
“确實。”佐藤美和子的神色恢複了往日的幹練,她迅速指揮同事們将這個爆炸犯就地逮捕,同時手機電話通知了目暮警官那枚炸彈的所在地。
忽然被她通知罪犯已經找到的目暮十三顯然很驚訝,但是也知道這并不是詢問對方如何将人找到的時候,迅速就下達了命令,爆炸物處理小組頓時開始行動起來。
“原來誠醬在這裏,是想要當良好市民啊。”五條悟站在少年的身邊,調侃道。
原本內心隐約的懷疑被消減了一部分。如果是站在咒靈一方的話,那根本不會幫助警方破案,救下普通人了吧。
“只是普通的幫忙而已。”七宮誠露出回憶的神色,“我之前還遇見過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好心黑手黨呢。”
遠在港口黑手黨大樓的赭發幹部鼻尖忽然一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罪犯口中說出的地址是真實的,而東京塔內的炸彈也被松田陣平成功拆除,在這一天,以荻原研二的犧牲為起始,長達七年的爆炸案件終于落下帷幕。
“說起來,總覺得七宮君的模樣有些眼熟。”
作為幫助抓獲爆炸犯的少年,七宮誠獲得了周圍所有警察的一致感謝,其中也自然包括剛剛從東京塔上下來的松田陣平。
黑發警官繼續說道:“現在我終于想起來了,在三年前我曾經見過你,那是一次銀行搶劫案。”
“松田警官的記憶力好強。”七宮誠有些驚訝。
“不,只是像你這樣的人,任誰都會印象深刻吧。”松田陣平說。似乎就是在那次銀行搶劫案後不久,他就遇到了那個仿佛專為他而來的小人偶。
因為在破獲案件的過程中幫助了警察,七宮誠和五條悟也被邀請到警局去做筆錄。
“五條老師,你今天沒有任務嗎?”他問旁邊的男人,因為對方一向神出鬼沒,想來是經常出去執行任務,怎麽會有空來陪他老老實實去做筆錄。
“有。”五條悟眨眨眼,“不過,我推給乙骨了,老師相信他肯定能做得很好。”
七宮誠看着他,露出了半月眼。
雖然并沒有與乙骨互相認識,但是莫名對他産生了某種奇異的憐憫。
因為并不是犯人,做筆錄的警官還給七宮誠倒了杯咖啡。
水杯被放在了右手邊,七宮誠擡起右手攪拌了一會裏面的液體,讓屬于咖啡濃郁的香味發散出來。
随後,他一邊回答面前警官的問題,一邊把右手邊的水杯挪到左手,抿了口裏面的咖啡,讓苦澀的感覺從味蕾蔓延開。
松田陣平站在那個爆炸犯的刑訊室外,一條腿微微曲起,身體往後靠着牆壁。一頭卷曲的黑發略微淩亂,劉海遮住了他上挑的桃花眼。
左邊的上衣兜上挂着他常戴的墨鏡,左手的指間夾着燃燒到一半的香煙,無名指根的櫻花戒指在透過走廊的夕陽照射下,反射出細碎的瑩光。
一切都結束了。
終于将害死自己摯友還有那孩子的罪犯繩之以法,一時間內心竟有些悵然。
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告慰逝者,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松田陣平經過筆錄室,卻在窗口正巧看見了少年将水杯換過手中的動作。
男人一時間愣住了。
三年前,櫻也是有着同樣的習慣。明明是個右撇子,将水杯放在右手邊,然而飲用的時候,卻又會刻意将茶杯換到左手。
這樣習慣性的動作非常少見。
有靈光從他的大腦劃過,然而卻仿佛細沙一樣從指間飛逝。
七宮誠将自己放在水杯上的手默默收回。他當然不可能沒有注意到窗外人的視線,這炯炯有神的目光甚至讓他産生了自己是不是掉馬的錯覺。
一定是錯覺。
筆錄完成之後,七宮誠跟着五條悟想要離開警局,然而卻被站在門口的卷發男人攔住了。
他随手掐滅還在燃燒着的煙頭,對出來的少年說道:“七宮君,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望着對方望過來的、似乎暗含着某種沉重質量的視線,七宮誠原本想要出口的拒絕一時間被沉默在喉嚨之中。
“……好吧。”
五條悟站在一旁,忽然插言道:“等等,既然筆錄已經結束了,作為他的老師,你在詢問他的意思之後,是不是也該問一下我的意見?”
他親昵地攬住自己學生的肩膀。
七宮誠覺得,對方并不是想要維護自己,只是單純地認為皮一下很開心。
“你是他的老師?”松田陣平擡眸看向這個戴着奇怪黑色眼罩的男人。
“如假包換。”
“我可以跟你去,五條老師你先等會或者先走都行。”七宮誠站在兩人中間,看到他們對峙,莫名有了一陣不祥預感,急忙說道。
跟着松田警官到達了僻靜處,這個黑發的男人轉眼看着他,忽然說道:“七宮君知道異能力嗎?”
“有所耳聞。”七宮誠想了想,還是說出了一半的事實,“松田警官怎麽會忽然問我這個?”
“其實我一直懷疑,有沒有能顧操控自己之外物體的這種異能力。”松田陣平注視着自己面前的少年,試圖看出對方表情的破綻。
然而他面上卻是顯而易見的疑惑:“我并不認識這樣的異能力者。之所以知道這個概念,還是因為之前曾經在橫濱住在一段時間。”
松田陣平仔仔細細地看着他的反應,卻沒有看出任何異常。
“……是這樣嗎?”他的話音很輕。
短暫的沉默過後,松田陣平仿佛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道:“那我沒有別的問題了,謝謝你。”
“啊,不客氣,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麽。”七宮誠說,“那松田警官再見。”
他走向不遠處的白發教師,沒有回頭。
既然真切地與對方産生羁絆的是櫻,那就應該用櫻來結束。
玩家本身已經深陷了過多擁有非正常能力的組織,貿然深交,只會為對方帶來災難。
不可結緣。
這是七宮誠早早就從其他的游戲之中醒悟而出的道理。然而,許多游戲并沒有存檔的選項,即使删號重來,再重新遇到的那個NPC也不再是原來的、與他産生聯系的那個角色。
就這樣,讓時光沖淡一切,讓櫻埋葬在松田陣平和玩家共同的記憶之中,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米花町,七宮宅。
望着這個跟着自己一路回到家面上還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白發男人,鑒于對方還頂着自己老師的身份,七宮誠站在大門口前,有些無奈地問道:“五條老師,時間不早了,你要回學校嗎?”
“我不!”明明是比他要年長十歲的成熟男人,表現得卻仿佛是個小孩子,“回去的路太遠了嘛,誠醬收留一下我~”
“……可是,老師,我記得你似乎有瞬移的術式?”七宮誠沉默了一下,詢問道。
“那種東西用了以後就不浪漫了啊。”四處無人,五條悟湊到少年的面前,擡手撫上對方的耳畔,“我偶爾還是想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的。”
少年的墨鏡被他摘了下來,露出了鏡片後那雙熒藍色的雙瞳,細微的幾何圖案在其中若隐若現。
“……想蹭晚飯就直說。”少年精致而漂亮的容貌在夕陽之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撇嘴望過來的時候顯得尤其秀氣。
“那就拜托誠醬了!”五條悟歡呼起來。
七宮誠所會的菜式很少,而最方便、也永遠不會出錯的食物,當然就是火鍋。
即使是廚藝再糟糕的人,也很難将它做得難吃。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即使是五條悟這樣看起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家族家主、最強的咒術師,竟然也是會做飯的。
對方并不生疏地挑選食材,煮出了一鍋聞起來味道鮮美的味增湯。
看着別扭地圍着自己圍裙,站在料理臺前垂頭的男人,正在餐桌上布置火鍋食材的七宮誠忽然嘆了口氣。
如果能夠忽略性格的話,五條悟确實是一個相當完美的男人。
然而對方那個樣子,也難怪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名為庵歌姬的老師每次都會被他一點就炸。
“唔,這個看起來好辣。”五條悟看了眼鴛鴦鍋中放滿了鮮紅色辣椒帶着油光一半。
“五條老師如果怕辣的話,可以只吃清湯鍋裏的菜。”七宮誠說,這個游戲裏的NPC們似乎口味都偏清淡,包括便利店賣的米飯,都并沒有很重的調料味道。
“我偏要試試。”五條悟将第一筷子的牛肉放進了辣鍋之中。
三分鐘之後,成功被辣得滿臉通紅。
“唔,好辣,水,水在哪裏?”他的聲音都有些變調。
七宮誠無奈地去廚房倒了杯牛奶放在對方手邊。
既然不能吃辣就別逞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