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馬卡龍
三十六.
連着兩天,樂知攸都做了相似的同一個夢。
今天是第三天,夢境如約而來,只不過夢的開始變換了場景,不再是身處車廂之中,而是他獨自一人坐在宿舍裏。
突然,毫無預兆的,手機屏幕被兩條新消息點亮。
小狗妹妹:樂知攸。
小狗妹妹:除非你連夜跑路,否則。
樂知攸如遭雷劈,坐不住了,手裏緊緊攥着一個銀色的圓規,急得團團直轉。
這個屋子怎麽這麽空,四面徒壁,讓他連一個藏匿東西的角落都找不到。
要趕快,祁開要來了。
可是房間裏連一扇窗戶都沒有,無法潛逃,也無法抛物,樂知攸四面楚歌般把自己蜷縮進牆角,六神無主一樣絮絮念叨:“不是的,不是圓規……我的便簽本呢?”
極度的焦躁和害怕讓樂知攸情不自禁地想要自殘。
不是自殘,樂知攸心想,是自救。
一瞬即逝的疼可以讓他在痛苦中獲得短暫的救贖。
左邊的袖口卷起來了,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不用怕,已經做過好多次了,針腳一起一落而已,很快的。
可是這一次,樂知攸下不去手。
他劇烈呼吸,口中喃喃不停:“快醒醒,不是高中了,祁開知道了要生氣的,會特別生氣,小狗急眼了要咬人的……快醒醒,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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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嗡嗡又震,新消息只有兩個字:等着。
樂知攸深呼吸,忍着臉紅心跳把袖口捋平整,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穿着白襯衫和漂亮的粉色小禮服,禮服外有一個口袋,正好可以讓他穩妥地藏起圓規不被發現。
門被推開,祁開進來了。
樂知攸愣愣地蹲在地上,仰着臉,臉上還有濕乎乎的眼淚沒擦幹。
一切背景都變成了他們重逢的那個晚上,樂知攸坐在宿舍樓下的路牙邊,等到了來捉拿他的祁開。
“哭什麽呢,笨蛋。”
祁開伸手把樂知攸拽起來,又抱進懷裏親了親:“新婚蜜月還哭。”
樂知攸傻了:“新、新婚?”
“嗯,我們已經履行完《娃娃親》的約定,你已經嫁給我了。”
祁開用親吻潤紅樂知攸的唇瓣:“我把婚車也開來了,匆匆忙忙現買的,沒那麽多選擇空間,就先湊合着開吧。”
樂知攸被牽到了一輛粉色的mini小車前,這未免也太卡通了,是馬卡龍小圓餅生産的玩具車嗎?
祁開打開副駕車門:“代步完全沒問題,以後風裏雨裏我都能來找你。等哪天被我們倆折騰壞了,再換新的。”
樂知攸呆呆傻傻地坐進車裏,中控在放《結婚進行曲》,還是他本人親自拉大鋸的版本,難聽得想跳車逃跑。
祁開也坐進來,對他笑,叫他寶,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帥得随随便便就能要了樂知攸的小命。
樂知攸終于回神,心頭狠狠一跳:“我們結婚了?那我的病呢?我治好了嗎?”
祁開不答,笑容逐漸詭異。
樂知攸急了:“我治好了嗎?如果我沒治好,我---”
“沒治好也沒關系。”
祁開扭曲的聲音像一刃刀尖刺進心髒,他說:“我就算摘除腺體,我也不會離開你。”
夢境的結尾還是和前兩次一樣。
樂知攸汗淚不止地驚醒,大口大口喘着氣,濕漉漉的眼神裏全是他喊“不要!”時的慌張。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誠不欺我。
樂知攸癱軟片刻,虛弱地到處摸摸,摸到了小狗娃娃後救命般抱得緊緊。
吓死他了,還能不能行了。
“咔噠”輕響,路棠從衛生間裏出來,看見柚子蔫巴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放空,遂小聲道:“又做噩夢了?”
“……嗯,還是那個……”
路棠也跟着發愁。
前兩天祁開買了輛小車,據柚子複述,是祁開冒着滂沱大雨先去最近的車行看車,在一粉一白唯二的兩輛電動車裏選擇了粉色的這輛,因為白色的實在是和校園巡邏車太過相像,怪別扭。
當場拿車之後,直接開回東校區教師宿舍樓,買下一個帶充電樁的空車位,一年五百不算貴,成為衆多電動車裏最粉嫩可愛的新成員。
路棠好愛這輛車,覺得馬卡龍和好妹妹真乃絕配。
他發愁的是,前兩天柚子坐着這輛小車和祁開一起去醫院,其實檢查結果特別好,按照醫生的比喻:一顆種子終于得來澆灌,正在生機勃勃地蘇醒生長,不多時日就能破土而出,成為一朵新生的小花,散發花香。
總結:好好照料着,無大礙。
“那你為什麽做噩夢?”
樂知攸第一次從夢中失聲驚醒時,是夜半淩晨,憋悶的哭喊把路棠吓到了,他趕緊爬到柚子床上,叫醒他,安慰他。
樂知攸咽咽口水,驚魂未定地傾訴道:“我太開心了,我當時開心得……開心得都想把檢查報告吃了……偏偏得意忘形,我問他……我問,要是我治不好了怎麽辦?”
“我猜我會聽見類似于不會治不好的話,結果……他竟然認真答題……他說,那就做個手術把腺體摘了,免得我擔心他被別的Omega引誘走。”
樂知攸抓着毯子:“我吓死了。”
路棠一時無言,試探道:“那你,跟他說了麽?”
樂知攸臉色蒼白,至今最大的恐懼甚至都不是自己是個身有殘疾的Omega,而是當初他詢問醫生:“我這樣,還能和喜歡的Alpha在一起嗎?”
醫生回答他:“除非你喜歡的Alpha願意為你摘除腺體。”
這句話像一個詛咒,深深紮根在樂知攸心底,他不願意把它帶去祁開身邊。
“我說了……我說不行……”樂知攸拍拍心口,勉強扯出一點笑來,“他罵我瞎亂想,庸人自擾。”
第一晚就這樣度過。
第二晚,樂知攸還是做噩夢,夢見祁開開着馬卡龍來接他去結婚,可小車卻駛進手術室,祁開要他等等,等他摘掉了腺體就出來和他舉行婚禮。
今天是第三天,樂知攸又要換枕套了。
他盤腿坐起來,吐一口胸中悶氣,恹恹道:“有什麽辦法讓能我別想了,明明已經不會發生的事情了,還跑我夢裏來吓唬我。”
路棠心疼他,叫他下來洗洗臉清醒一下,再吃個水汪汪的軟桃子,說不定就能活過來了。
“以前紀念也這樣過,因為成天擔心我遇見契合度更高的Alpha而抛棄他,做過好久的噩夢,我之後才知道的。”
樂知攸忙問:“那他怎麽好起來的?”
“他想開了。先珍惜當下,要是以後真碰上這種事,他就 let me go。”
路棠笑道:“go個雞毛,下次發情期就讓他永久标記。”
樂知攸又驚又羨,洗完臉過來捧桃子,對着粉嫩多汁的水蜜桃許願道:“吃啥補啥,吃你一口,我的腺體就像你一分,等我吃完了,你就長進我腺體裏去,行不行。”
路棠受不了這傻裏傻氣的行為,說:“紀念是天下第一笨的Alpha,你就是天下第一笨的Omega。”
上午上完課,中午樂知攸去找輔導員請發情期的小長假,下周一整周,他都要在伯溫裏和他的祁開一起度過。
柚子:[假條.jpg]。
小狗妹妹:好,我也去請。
Alpha必須持有Omega的假條才能獲得批假,祁開似乎格外有信心,能在這次發情期裏就把他的樂知攸引誘到完全發情。
“什麽時候發情期?到時候讓你見識更厲害的。”
這句承諾時刻回響在樂知攸的腦海裏,催情似的,白天見祁開就心神蕩漾,晚上睡前會幻想各種各樣的姿勢和劇情,把這些年閱文無數的能耐全用上。
更甚的,樂知攸把手機的購物APP加密了,以防萬一祁開拿去看或用時被抓個正着,那就全告破了---他,偷偷摸摸,買了情趣用品。
畢竟被引誘到發情是小概率事件,萬一仍是沒有信息素的交融來增加Alpha的快感,那他還可以用物理刺激來更多的滿足他的寶貝小狗。
樂知攸想盡力讓祁開也爽到飛起來!
柚子:我到校門口了,公交站這裏。
小狗妹妹:馬上。
柚子:不急,[小狗搖尾巴.gif]。
樂知攸站了站,實在困,噩夢沉重得栩栩如生,昨晚還新添了圓規的秘密,讓本就可怕的夢境活生生又被拉長了半宿,根本沒能休息好。
站臺對面有賣冰淇淋的,第二支半價。
樂知攸跑過去買了兩支,奶油味的,舉一支舔一支,冰涼的溫度麻痹舌尖,讓他虛弱的腦神經得以微微興奮。
“唉--,我好難搞。”
樂知攸嘆息自省,任誰聽了戀人願意為自己摘除腺體,都會感動得稀裏嘩啦吧,就他,不僅不開心幸福,反而被吓得噩夢連連。
可是,可是他就是害怕啊。
冰淇淋剛吃完一個尖尖,馬卡龍開過來了,幾乎吸引了整條街的注目。
粉嫩嫩,方塊塊,太可愛遼。
開車的一定是個無敵惹人愛的Omega妹妹!
祁開推開車門下來了。
樂知攸都替他害羞,趕緊迎上去催道:“走吧走吧。”
擦完副駕後視鏡上的鳥屎,祁開把紙團扔進垃圾桶裏,這才接過樂知攸遞上來的冰淇淋,一邊咬一邊鑽回進馬卡龍。
樂知攸忍笑:“我還是沒能習慣,其實。”
祁開牽他手揉一把:“開開就習慣了。或者給你開,會不會開車?”
樂知攸搖頭:“要不我去考一個?”
“去吧。考完這輛就給你開。”
祁開三兩口吃完,二話不說又去搶樂知攸的。
樂知攸不太想給,靠着它提神呢:“我不會肚子疼、嗓子疼的。”
祁開不聽,搶奪成功,問:“這兩天是不是都沒睡好?”
你怎麽知道?
樂知攸奇怪,他都忍住不打哈欠了。
他說謊道:“沒有哇。”
祁開瞧他一眼,重新啓動馬卡龍,單行道,背離着北校區慢慢行遠。
“眼神無光,神情呆滞,接吻還會走神。”
話音剛落,車裏“滴滴”響起提示音,祁開繼續道:“還忘記系安全帶。”
樂知攸趕忙去拉帶子把自己綁好。
“還有黑眼圈,飯量也減少了,有時候咬着腮幫子---比如現在,是不是在憋着不打哈欠?”
樂知攸被說得啞口無言,洩氣一般往座位裏一軟,徹徹底底痛痛快快地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完整又圓滿的哈欠,眼裏都蓄上淚珠了。
祁開單手握方向盤,問:“下午前兩節沒課,是不是。”
樂知攸依賴道:“嗯。你也沒有。”
他把課程表發過去的時候,同時也收到了一張祁開的課程表,兩張課表一合并,空餘的時間就是可以用來約會的時間。
祁開用藍牙給梁緒撥去電話,很快就接通,對方還是那麽溫文儒雅:“祁開,你們到哪兒了?”
“梁緒哥,我中午臨時有事,鴿你一次,下回我請你,行嗎?”
梁緒輕笑了兩聲,半分都沒有為難,說:“行。”
電話挂斷,樂知攸愣愣道:“不、怎麽不去了?”
今天中午約好了和梁緒還有米貝明一起吃飯的,有點遠,是個老字號蟹腳面,聽梁緒說,米貝明三天前就開始排號了。
到紅綠燈處,小小的馬卡龍調了個頭,原路返回。
祁開說:“不去了,去伯溫抱你睡覺。”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
明天要去給小黑絕育,還有別的要忙,請假一天;後天周三休息,所以我們周四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