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方藍清，你是個好孩子

晚上葉爸爸做了一整桌的飯菜，很多都很合方藍清的口味。大概是因為和葉子寧吃飯久了吧，這些大多都是葉子寧喜歡吃的。方藍清忽然很希望葉子寧回來看看，這一家子很想念他，而這樣的親情是方藍清很久都沒有感受到的，他只有相敬如賓的父母而已。

席間，葉媽媽一直給方藍清夾菜，方爸爸則一直夾給安安。方藍清想，這大概就是葉子寧和家裏相處的模式吧，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是外人。即使再這麽親熱，也像是熱情的主人一家招待一個外來的親戚。最多如此，所以葉子寧才不願意回來吧。

心裏仿佛塞滿了棉花，有點堵，難受。就這麽吃完了一頓飯，葉媽媽去洗碗，葉爸爸在客廳看電視，安安回房間做作業。方藍清看着這樣一家人的平和，而自己，俨然是多出來的，心裏愈發難受。阿寧，真的受委屈了。

方藍清走到廚房門口，看着葉媽媽的背影和耳際的白發，有種哽咽的感覺，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走進去，幫葉媽媽擦幹洗幹淨的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葉媽媽眼眶也有點紅。是想念兒子了吧？從抱在手心裏到現在需要仰視的高度，他一直是心頭肉。不知怎麽，在十多歲那一個雨夜，忽然失去了他。從心頭割去一塊肉，該多疼啊？時光再久，傷疤都依然存在啊。

洗完碗筷，葉媽媽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溢出的淚花，笑着跟方藍清說，“藍清，我給你整理一下床鋪，你先去洗澡吧。”方藍清忽然有了一股子沖動，想抱一下阿寧的媽媽，就一下。然後他就行動了，都說了方家人一直是行動派。

葉媽媽怔了一下，放松下來，把臉埋在方藍清胸口，感受來自孩子的氣息。這個年逾五十的婦人抱在懷裏，真的很瘦小。方藍清沒有女朋友，沒有抱過年輕的女孩子。母親去世之前，他叛逆，也沒有抱過母親。他不知道抱着一個比自己年長了近三十歲的女人，居然會讓自己的淚水決堤。

胸口溫溫熱熱的，想必是葉媽媽的眼淚吧。方藍清拍拍葉媽媽的背，試探着說，“阿姨，我覺得葉總不回來，不僅僅是因為你們不接受他的感情。”葉媽媽擡起頭來，眼裏果然是有眼淚的，那一雙眼睛跟葉子寧的眼睛有七分相似。

這給了方藍清勇氣，對葉媽媽說，“我覺得，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啊。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裏很多餘，像個客人，找不到歸屬感。”葉媽媽有些受傷的樣子，喃喃道，“我已經能接受他喜歡男人了。我們都沒有把他當做外人啊，他是我兒子啊，我最愛的兒子。”

看到葉媽媽有些情緒失控的樣子，方藍清又抱着她。輕輕拍拍她的背，然後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們是愛葉總的，只是對他太客氣了，一定程度上，讓他覺得自己是外人吧。葉叔叔會批評安安挑食，肯定不會批評葉總對不對？這就是區別。這樣的區別讓他不能接受。”

葉媽媽擡頭看方藍清，“嗯。有一天晚上，應該是初中吧，我打了他一個耳光，他跑出去一晚上沒回來。那天晚上下大雨，我們擔心地出去找到大半夜也沒找到他。第二天早上他回來像沒事人似的，特別乖。後來我們再也沒敢打過他罵過他，這樣反而讓他覺得生疏吧。應該是這樣。藍清，你讓他過年的時候回來吧，我們肯定不會讓他覺得難受了。”

方藍清點點頭，說，“我一定盡力讓他回來。”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完澡，正坐在床邊收拾行李呢，葉媽媽端了杯牛奶進來要幫方藍清收拾。方藍清雙手接過可愛的藍色卡通瓷杯，笑着說，“謝謝。”葉媽媽伸手揉揉他的頭發，頓了一會兒，沒說話。方藍清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牛奶，也沒有說話。

方藍清一杯奶喝完了，葉媽媽嘆了口氣，叮囑道，“早點睡覺啊，藍清。”方藍清乖巧地直點頭，然後葉媽媽就出去了。方藍清有點摸不着頭腦，搔搔還濕着的短發，繼續收拾行李。還沒收拾好呢，葉爸爸又進來了。方藍清擡頭叫，“葉叔叔。”葉爸爸點點頭。方藍清放下心來，好怕又帶了什麽來，一聲不響地看他吃（喝）。

葉爸爸關上門，走到書桌前坐下。這個同樣不再年輕的男人，腳步很厚重。應該是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的原因吧，畢竟娶了別人的妻，養了別人的兒，這麽多年人家還不領情。再說葉爸爸看上去就是很忠厚老實的那種人，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不如說害羞吧，不知道該怎麽跟葉子寧相處，所以很小心很客氣，不知不覺地兩人都感受到了疏離。

方藍清手裏收拾的動作不停，葉爸爸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麽看着他。收拾好後，方藍清拿出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然後就盤腿坐在床上看着葉爸爸，等着他訓話。

葉爸爸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他年輕的臉，問道，“小魏，你是寧兒的男朋友吧？”下午已經受過一次驚吓了的方藍清反應十分迅速，“葉叔叔您別開玩笑了，我就是葉總的下屬，奉命來的。”臉上挂起單純無害的笑容，企圖蒙混過關。

在一個比他多過了三十年歲月、看遍了世事變遷的男人面前，這點小伎倆當然不會奏效。葉爸爸笑起來，很溫暖的樣子，并沒有很生氣的樣子，“你別騙叔叔，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麽幾年了，從來沒有什麽下屬來看我們。你那一身名牌，還有帶來的保健品，絕對不像是一般的下屬那麽簡單。”方藍清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我不是怕你們不高興嘛，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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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叔叔嘆了口氣，“你沒告訴寧兒你來看我們吧？”方藍清搖頭，“我沒敢告訴阿寧，怕我自己擅自來，他會生氣。我就是替他陪陪你們，盡盡孝道而已。”葉叔叔笑了，“要是我不問你，你是不是準備一直以下屬的身份留在這裏啊？”方藍清臉紅，點頭，“恩。”葉叔叔看着他說，“我們已經能接受寧兒喜歡男人了，所以你一開始就告訴我們，我們也不會生氣的。小魏，你來看我們，我們都很開心。寧兒從小沒了爹，跟我們都不親，你多陪着他點。”

方藍清鄭重點頭，“恩，我會一直陪着他的。”葉叔叔笑着點頭，“就住下來吧，高興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把你當兒子看，不要客氣。”方藍清連連點頭，“恩恩，我不會客氣的，一定當自己家。你們要幫我保密哦，不要告訴阿寧我來過啊。”葉叔叔點點頭。看着方藍清年輕可愛的笑臉，想着也許方藍清真的可以陪葉子寧一輩子，并且幫他解開心結呢。叮囑他早點睡覺，葉叔叔帶上門出去了。

方藍清高興壞了，在床上滾來滾去，看着視線裏的藍色第一次覺得藍色也是可以讓人感到快樂的，那麽阿寧你有感受過這樣的快樂嗎？樂颠颠地更新了簽名，“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啊。”葉子寧的電話立即就打了過來，聲音帶着笑意，“小老百姓，有什麽喜事啊，說出來讓大爺也樂呵樂呵。”

方藍清面不改色地撒謊，“今兒跟老爸去游樂場了。”然後就巴拉巴拉講了一堆老爸因為第一次去游樂場而鬧出的糗事。葉子寧聽着他充滿活力的樣子，沒想過他會撒謊，也陪着他一起笑。其實吧，那個糗事發生的時間可以往前推好幾年了。因為是确實發生過的事，所以講起來毫無違和感。

因為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再加上巨大的心裏沖擊，方藍清趴在床上一邊跟葉子寧講着電話一邊就睡着了。葉子寧聽着耳邊傳出的均勻的呼吸聲，更加覺得寂寞噬人。回去就讓他搬過來一起住吧，他也會喜歡那架秋千的吧，畢竟是孩子。這麽想着，柔聲說了句，“寶貝晚安。”挂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又有點進展太快的樣子。腦洞大開的後果總是有些嚴重的哇。本來沒打算戳穿藍清的身份來着，結果還是被我賣了……算了，就這麽發展可能輕松點吧。

今天在單曲循環的歌，莫豔琳《我不能哭》。

是一粒沙和一道光，刺痛了眼睛中央。

我不能哭，眼淚就快要忍不住。眼睛模糊，就不用看得那麽清楚。

我不能哭，淚水卻忍得好辛苦。這一段路，不用想怎樣讓它繼續，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