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 “你玩不過他的
雨水倒映着玻璃窗, 雨珠順流而下,毫不拖泥帶水,城市灰蒙蒙一片, 傘下行人攏緊外衣, 無一不例外地行色匆匆。
奉清衣服濕透了,站在落地窗前, 安靜地看着外面, 耐心而平靜地等待。
她聽見很多議論的聲音,無非是說她太過狂妄, 竟然這樣直呼他們池總的大名, 這樣的嚣張與不懂禮數是天馳最強勁的對手都不敢做的事。
她們看她落魄,面容漂亮卻腦子不太好, 都這樣暗自猜測着。池總是誰都能見的麽, 前臺委婉笑笑, 勉強道會轉告, 随即讓她到一旁等待。
車輪駛過路旁的凹凼, 濺起雨水灑落到行人的褲腳上, 有人罵罵咧咧着走遠。
奉清不發一言,沉默地看着這一切。左手手腕處的銀色小月亮吊墜絡合到了手心處,冰涼無遺。手機在衣兜裏不停震動, 她垂着手,沒有動作。
在那裏等了十來分鐘, 才聽見一聲, “小夢, 誰找池總呀?”清亮的一聲女聲。
前臺的姑娘叫楊夢,聽見這聲便也連忙殷勤回她:“月月姐您親自來了呀,喏, 站在那邊窗前的那個女的,她直呼我們池總大名呢。”
徐瑩月含笑盈盈,“好,謝謝小夢了,我去看看。”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響一步一步逼近,直至徐瑩月站在她面前。
掀開眼簾,奉清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襲紅色長裙,在這樣冷的天氣裏好像不會感到冷一樣,酒紅色大波浪,烈焰紅唇,美得逼人,就是豔了點。
徐瑩月看見她時,明顯愣了一下,米白色針織衫被水浸濕,休閑長褲配着一雙白色的運動鞋,打扮得像個大學生一樣,簡單黑發黑眸卻又好看得過分,渾身帶着股子清冷勁,有種和池律如出一轍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奉清?”她曾經翻來覆去地把她和池律僅有的那幾張合照看了個遍,那時候嫉妒得發瘋,無數次想為什麽女主不是她。
可如今,她站在她面前,第一次相見,她是這樣落魄的模樣,便也令她心上好受了不少,她昂着頭,似炫耀又似宣告:“總裁特助,徐瑩月。”
她特意加重了職稱的聲調,揚了揚唇角,補充:“也是,池律的高中和大學同學。”
漆黑眼珠無波無瀾地看着她,奉清面無表情,她不認識她,可似乎她好像把她當成了敵人,不難想到,她是池律衆多追求者中的一個。還成了他的助理,成了在公司裏與他最親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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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湧出一陣厭惡,她已經很累了,不想再在這種事上耗費精力。閉了閉眼睫,冷冷道:“帶我去見池律。”
徐瑩月吃了個癟,咬了咬唇角,勉強道:“跟我來吧,池夫人。”
室內有暖氣,可是她的衣服都濕透了,還是冷得很,握緊指尖,奉清跟着徐瑩月走,一前一後保持了一米遠的距離。
進了電梯,密閉空間內,暖氣也被暫時隔離,奉清一手搭在小臂上,唇色冷得發白。
徐瑩月語氣中帶了嘲諷:“你是他妻子,他就這麽忍心讓你淋雨嗎?真是一點不心疼吶。”
奉清無力争辯,微閉着眼睛,感受着電梯上升的超重感,腳底好像踏空了一樣,虛浮又無力。
徐瑩月身上有一股濃重的玫瑰花香水味,熏得她頭疼。
見她不回應,徐瑩月似是不甘心,加重了語氣,問她:
“你知不知道池律是什麽樣的人啊?”
“你就敢跟他結婚。”她哼笑一聲,“你玩不過他的。”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
奉清邁步出去,明亮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她認真思考,腦海裏回響的是徐瑩月那幾句話。
她知不知道池律是什麽樣的人啊?就敢和他結婚?她玩不過他的。
似乎事實如此,她對池律一無所知,從認識至今,都是憑着一腔熱愛和執着走近他,固執天真地以為,他們會這樣一輩子下去。
她回頭,看了眼徐瑩月,眼波裏藏鋒,平靜地凝視,不知是悲哀還是可笑,她不能認輸,彎唇,諷刺地朝她笑了笑,“至少,我得到他了。”
而你沒有。
你也沒有資格,和我談論他。
她看見徐瑩月眼裏的妒火和無可奈何的模樣,心裏泛起一絲微妙的感覺,她後退一步,看着電梯門阖上,女人紅唇紅裙消失在視線內。
沿着長長的走廊走到頭,落地窗前鋪設了幾盆綠竹盆栽,沙發辦公桌擺放在兩邊,裝飾簡單卻很有格調。一整面牆的書架面對着玻璃,而玻璃之下,是川流不息的街道與高矮不一錯落有致的建築物,芸芸衆生如螞蟻一般在這城市裏奔波。
再往裏走,是一扇紅木門,奉清伸手敲了敲,有低沉的聲音傳出:“誰?”
“是我。”她聲音很虛弱,自己都快要聽不見了。
門很快被打開,池律穿着一身黑西裝,不減英俊,他低頭看着她,眼裏閃過擔憂,皺了皺眉:“怎麽淋雨了?”
閉了閉眼睫,奉清撇開頭,不去看他眼睛,悶悶回:“沒帶傘。”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心,大手溫暖而幹燥,彎腰輕輕撩了撩他的頭發,替她把濕透的針織衫外套脫下,露出了內裏的簡單白T恤,有點透,隐約能看見胸部的輪廓。池律側過臉,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細致溫柔地替她披在身上,裹住了她。
外套內還遺留着他的體溫,帶了點清冽的檀木香氣,松香一般醒神,是她喜歡的味道。
“先穿上,別感冒了。”他聲音低沉好聽,他們靠得又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這溫柔,讓人沉溺。
奉清閉了眼睫,不去看他,心上卻好像有個人拿着錘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直至鮮血淋漓。
為什麽要一邊欺騙她一邊對她這麽好啊。
池律垂着眼睫,看着她被打濕的睫毛,根根分明,遮住了那雙他喜歡的漂亮眼睛。
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輕聲詢問:“不舒服嗎?”
奉清後退一步,掀開眼簾,擡頭直直地看着她,不屈不撓又帶着化不了的哀傷問:“你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嗎?”
池律一手僵在空中,眉目沒什麽波瀾,他看着她的模樣,漂亮倔強,心裏湧過心疼。回問了一句:“什麽?”
聽見這聲,心一點一點冷下來,奉清擡頭看着他,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襯衫,眼皮也薄,眼眸狹長,不笑的時候就很冷淡,透着股子薄情寡義的距離感。
她該知道的,他這樣的人,怎麽會随意付出真心呢。
眼睛漫上濕意,手指一點一點攥緊,她質問他:“你沒有想要對我說的話嗎?”
“池律,你究竟把我當什麽了?是可以一直欺騙随便哄哄就能好的存在嗎?”她揚着下巴,杏眼裏泛着淚水,委屈又讓人心疼。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長眉微蹙,他看着她在西裝外套裏小小的一只,心上沒來由的疼,問她:“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好嗎清清?”
奉清只覺失望,失望透頂,她一把扯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扔到他身上:“你是真的病了嗎?打壓奉氏,迅速侵占市場份額,還一直電話也打不通,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眼淚大滴大滴滾落,她怔怔看着他,質問:“還有,你讓一個那麽喜歡你的人做你的助手,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伸手打他,她幾乎是哭着說出口,“池律,你到底把我當什麽?我不過才半個月沒回來,你就要處處瞞我騙我,把我蒙在鼓裏,還是你真的想趁機吞并奉氏啊?”
“我真的很累了,我一點也看不透你,你讓我感覺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在勉強,一廂情願的喜歡。”她捂着臉,眼淚還是從指縫掉了出來。
池律低頭看着她漆黑濕透的黑發,心裏湧上翻江倒海的疼意,他彎腰抱住她,沒有辯解:“奉氏那邊我會去幫的。”
“徐瑩月喜歡我,我知道,但是我不會喜歡她的。”
“清清,我們不是勉強。”大手輕輕捧住她的臉,池律看着她,目光深情帶着化不了的愛意,長指一點一點擦掉她的淚水,他輕輕開口:“我只是不想讓你太累。”
“你躲在我身後,只負責笑就好了。”一點一點接近,直至額頭相抵。
滾燙的溫度一點一點蔓延,交融,直至彼此誰也分不開。
奉清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在他的懷裏,淚水好像止不住,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滾落,她怎麽能那麽軟弱,哭哭啼啼得沒完沒了的。
而池律一直抱着她,溫暖堅硬的胸膛,她甚至能聽見他一聲一聲有力的心跳。
……
“噔噔噔”,敲門聲響起,過了半分鐘,門被從外向裏打開,“律哥,你的藥——”
季秋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一把顏色各異的藥片,站着門口,看着面前的景象,直接呆滞了。
奉清咬着唇角,擡眼看他,眼睛哭得紅腫一片,她勉強笑笑,看着季秋手上的藥片一時目光有些無神起來。
他真的病了嗎。
心又突然變得急切而擔憂起來,她掙着站起身來,定定地看着池律,心疼地問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池律唇色有些發白,扶着牆角站起身來,大手攬過她的肩,輕輕安慰她:“乖。”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病了啊?”奉清哭着開口,眼裏滿是擔憂。
“嚴不嚴重?還不快點吃藥啊。”她看着季秋,“阿秋把藥拿過來啊。”
她沒什麽力氣了,命令人關心他的語氣還是那麽急切。
池律彎唇笑了笑,借着力輕輕往前靠了靠,一彎腰,,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整個人都擁進懷裏,輕輕靠着她的耳邊吹氣,喃喃道:“只是出差染的風寒,沒什麽大礙。”
垂了眼角,長睫毛掃過她耳側的肌膚,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