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7.裏見離開的第四天
“你說……什麽?”
聽到夜蛾正道轉述的消息時,夏油傑說不驚愕是騙人的。
但夜蛾正道展現于他眼前的,薄紙上的黑色粗體字、血紅的标題,印在通緝令上的再熟悉不過的面孔,無一不昭示着魔幻的現實。
五條悟叛逃了。
這一事實如同海嘯澎湃,一浪蓋過一浪,持續不斷的沖擊,讓咒術界的金字塔都崩塌了一角,未來随着影響的擴大,坍塌的部位只會越來越多吧。
照片上的白發少年笑容狂傲,眼中仍氤氲未散去的殺氣,定格的相片裏,少年的眼睛卻像是打破了維度,直直地刺入人的心底。
無端讓人心裏發冷。
但是夏油傑愣愣地盯着通緝令良久,他的眉目卻舒展開來,像是想透了什麽似的,眉宇間溫潤不減半分。
他迅速平靜了下來,轉而安撫同樣被這個消息打擊震愕到的老師:“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麽。沒關系的,夜蛾老師,就算沒有屠殺高層這一茬,悟也不會留在這裏。”
夜蛾恍若有所察覺,他擡起頭來,看向這個相對而言更讓自己省心的學生,“你的意思是?”
“悟已經決定好了吧。”
夏油傑輕輕地嘆出微卷的吐息,他不再多言,而是轉身離開了走廊,他把通緝令折疊成小方塊,塞進了自己的兜裏。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注視着他的身影,沒了那個時刻在身邊搗亂的白發少年,孤身一人的背影竟莫名透出幾分落寞。
從看到那張通緝令的瞬間起,夏油傑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不可能阻止五條悟的。
五條悟,壓根就沒給自己留退路,堪稱決絕地斬斷了過去的羁絆,抛下現世的一切,選擇追尋不可見的飄渺的光。
Advertisement
只不過,夏油傑是真沒想到他會做到這一步。
屠殺了三分之二的高層,然後極其高調地宣布叛逃,這不把全世界放在眼裏的個性,也确實是他的作風。
黑發丸子頭的少年離開了咒術高專的結界,他漫無目的地循着川流的人潮步行,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再一次踏足那條熟悉的商業街。
是他和悟經常來逛的街道,在裏見擔任了他們的教師後,他們四個人就時不時地外出聚餐,已經快要把這一片的商鋪摸熟了。
夏油傑伫立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身邊熙攘的路人絡繹與他擦肩而過,他卻忽地靜止在了原地,成為流動的人群潮流中唯一不動的奇點。
那一刻,似乎是心有靈犀。
夏油傑緩緩地扭過頭去,目光掠過了身邊的陌生面孔,從人群的縫隙中穿透而過,最終釘在了路旁一家甜品屋的玻璃窗上。
玻璃窗後的白發少年身姿慵懶,他一手支着下颚,墨鏡滑落了幾分,在與夏油傑目光交彙的時刻,他咧嘴一笑,頗為友好地對他揮了揮手。
嘴唇一張一合,做出口型“嗨,傑”。
……虧得他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
熟悉的無奈席卷而來,夏油傑繃緊的肩膀,還有心中抹不去的悵然若失,卻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起悉數煙消雲散。
不管怎麽說。
他沒有變,這就好。
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意識到這一點的夏油傑唇角掀起了淺淺的笑意,他用一如往常的眼神去注視他,在對方的招呼聲裏走進了甜品屋,然後坐到了他的對座。
在落座的一剎那,夏油傑還沒等五條悟開口,自己先發制人,從兜裏掏出了通緝令,展開在他眼前,夏油傑開始微笑着興師問罪:“你是終于發瘋了嗎,悟?”
若無其事地瞥了眼通緝令,五條悟沒有做半點喬裝,但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地享用着草莓芭菲,完全不把通緝令當回事。
只在夏油傑問他時,五條悟才無辜地眨了眨眼,含着勺子說道:“沒有哦,我很冷靜呢。”
白貓貓不滿地敲了敲桌子,像個小學生一樣辯駁道:“我有好好考慮過後果的,也沒有在意氣用事,這個決定可是我深思熟慮後做出來的!真是,在你們眼裏我究竟是怎樣的形象啊?”
……只不過在“深思熟慮”過和全咒術界為敵的後果之後,五條悟發現其實也就那麽回事而已。
類似于“就這?”的心态。
他在來甜品屋的路上,已經遇到過好幾波刺探的人了。
這對他而言就像吃飯喝水般習以為常,畢竟是從出生起就挂在黑市懸賞榜上的人,他從年幼時就天天和刺殺打交道了。
在解決完不知死活找上他的人後,五條悟還有些嫌棄。
打心底懷疑咒術界的水平是不是退步了,什麽貨色都敢擋在他的面前。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表示五條悟的小學雞形象已然深入人心,這家夥的貓言貓語,他一個标點符號都不會信。
夏油傑沉默了片刻,随即說道:“你是真的想好了嗎?”
五條悟大大方方地點頭,“對啊,這不是正在和傑你們告別嗎。”
“……唉。”夏油傑揉了揉又開始泛疼的太陽穴,大概是知道可能許久要感受不到這份頭疼了,他竟然除了無力外沒有多餘的情緒,“所以,你就索性把咒術界攪亂,連同咒術高專在內一同卷入其中?”
“拜你所賜,我最近可是忙得團團轉,連覺都沒睡好。”
五條悟口中說着“抱歉抱歉”,聲音裏卻沒有半點歉意,他把挖了一勺芭菲塞嘴裏,甜絲絲的滋味讓他欣悅地眯起了眼。
“我相信傑的話一定可以妥善處理的。我就不奉陪了。”
夏油傑冷冷地“呵”一聲,盯着這只給別人添麻煩還不知反省的白貓貓,給他潑了盆涼水。
“你确定你能找到裏見老師嗎?靠着你都不熟悉的咒具定位,去大海撈針?”
五條悟挖芭菲的動作不知覺地慢了下來。
“……沒關系。”少年的聲音輕淡,細弱的音量差點讓夏油傑忽略了過去。
“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墨鏡順着鼻梁滑落,那雙驚豔世人的蒼色六眼內,少年人青澀純潔的情意和他性格本質的偏執雜糅在了一起,流轉成某種晦暗的漩渦,“我會找到她的。”
“我和裏見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吧,這世上沒有比我們更貼近彼此的人了。”
“所以她會屬于我,我會屬于她,這都是理所當然的。”
五條悟偏頭輕笑,何其自然地吐出了他認定的真理。
“八千兆億個世界,哪一個敢阻撓我?”
打破時空的壁障,化不可能為可能,将緣分變為注定,因果循環。
哪一個世界敢阻礙他,不讓他找到裏見?
——沒有吧。
“……既然你這麽說了。”
夏油傑眼中攏起了舒卷的笑意,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将之舉起。
“那我似乎,也只能祝福你了。”
五條悟懶散地回應道:“你不要詛咒我就謝天謝地了。”少年同樣揚起手中玻璃杯,邊緣在太陽反光下閃着爍爍白粼般的光澤。
杯子邊沿碰撞的剎那,清脆的回響,似乎落定了終音。
“以後高專的內部事務會繁雜到讓人頭禿吧,要小心點別變成中年禿頂的大叔啊,傑。”
“這句話原封不動奉還給你,悟。”
“說起來,我走了以後,你們都打算去做什麽?當咒術師,留在高專?”
“夜蛾老師應該會在高專升任校長,硝子毫無疑問會一直留在學校的醫務室。我的話……還沒想好,但不出意外,應該也是當教師去吧。”
“……嘁。”
“你那是什麽表情?”
五條悟上身仰倒,雙臂交疊,枕着後腦,他大大咧咧地說道:“沒什麽,就是奇怪,你也好裏見也好,怎麽一個個的都對當老師這麽執着。”
啊,說起來裏見會急着回去也有部分原因是為了她的學生吧……啧。
不爽。這麽着急是想趕回去評選三好教師嗎。
五條悟心想,這麽幾個前車之鑒在,他這輩子都對教師的職業不感冒了。
大約坐到了黃昏将至,五條悟和夏油傑分道揚镳了。
兩人離開前的神情都十分平靜,就像是他們随時都可以再見面一般。
實際上,這也沒什麽好傷感的。
五條悟的決定,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這個世界留不住他,那作為友人的自己只需要祝福就好了。
而且,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是已經确認了嗎。
夏油傑和五條悟都沒有明面上說出來,但他們心照不宣。
五條悟的叛逃,影響了咒術界,影響了內部勢力的平衡,但唯獨對他們兩個的友誼,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們倆懂彼此,無需外界的各種猜忌懷疑,旁人的閑言碎語也就成了耳旁風。
只要心裏還認定彼此是摯友就好了,至于其他人,與他們何幹?
做“問題兒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這一次不差。
………
一個月彈指而過,在五條悟明裏暗裏的壓力脅迫下,中藤家終于把咒具鈴铛更新換代到了讓五條悟滿意的程度。
五條悟握着金色的鈴铛,阖上雙目,打開了對己身咒力的全部禁制。
那一天的夜晚,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的異變。
異樣的光卷開了陰雲,夜幕被硬生生破開了一個大型的白洞,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要吞噬什麽東西。
這也是最後一次,咒術界全員被餘波沖擊到,陷入了大規模的昏厥,機構紛紛癱瘓,各地的結界同時亮起,一時間目眩神迷。
大概六秒鐘後,世界平息了下來。
………
五條悟離去的那天,沒有一個人來送別。
雖然,他也不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是真·追妻了,至于要用多少時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