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艱不拆
兩人到了家,阿爾法扭着屁股汪汪叫着迎接兩位爸爸。羅歐習慣性蹲下身, 把狗狗抱起來親了一下, 笑道:“臭小子今天這麽乖,沒撕家啊?”
“汪汪!”阿爾法狂搖尾巴, 咧着嘴巴呼哧呼哧傻笑,跟它這傻主子簡直一模一樣。
小東西老實起來還是非常可愛的,羅歐揉了揉它的沙皮臉, 從後面捉着阿爾法的兩條小短腿, 沖着付理招了招爪子:“哈喽,小爹爹!不要不開心啦,不開心就告訴大爹爹為啥不開心呀,汪汪!”
付理的臉色仍是有些蒼白,羅歐其實心疼壞了, 可嘴笨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得借狗裝傻,小心翼翼觀察他的反應。
可不知怎麽的, 這些話說出口, 對面的男人又輕顫了一下,眼睛更紅了。
“付理……”
羅歐看他那模樣, 自己都想哭了。
小爹爹,大爹爹……
付理吸了吸鼻子,垂下頭, 有些無措。
當年那傻蛋也是, 非要逮着燼兒讓他叫自己爹爹, 燼兒不肯,他就天天纏着孩子讓叫大爹爹,叫他付庭禮小爹爹,因為這稱呼問題一大一小沒少掐架。
頭二十年,燼兒死活不肯叫,對外也說自己姓付,叫付燼之,只有一個爹爹,一個父帥,堅決不承認那二傻子也是自己的爹。
後二十年……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了,等他意識到的時候,發現燼兒改了名字,任何文件上的簽字都變成了羅燼之,給那個人的牌位上也端端正正地刻着:漢故顯考先父帥羅钰霆之靈位。
那時他每看到那張牌位就為那個人心痛,兩個至親的人,他活着的時候肆無忌憚地享受着他的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照顧,将他全心全意的守護視作理所應當,直到那人真的走了,再也沒有人追在身後笑嘻嘻地逗他們開心,也沒人再揪着耳朵哼哼唧唧地要求着叫爹爹,才發現心髒的每一處早就烙刻了那個人的痕跡,不知不覺間已經化成了心跳,包裹在了血肉裏,早已經融為了一體。
他在無盡的空茫的悔恨裏,曾無數次地問過自己,如果呢?
如果在彼此都年輕的時候,早早就答應了他,那在結束這一生的時候,是不是連墜入黑暗的感覺都是溫暖的?
如果當初能主動擁抱他一次,能在他每次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回頭一次,那那個人閉上眼的時候,是不是心裏會少了許多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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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很早之前,他就能愛上那個人,愛上之後,又能坦誠地回應那個人,那他是不是會拼盡全力支撐着活下去,而不是在等到自己趕來之後,疲憊又哀傷地笑了笑,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羅钰霆,如果當年我能主動走近你,你那麽愛笑的人,最後的時刻,是不是就不會哭了?
你知不知道,那孤獨空茫的二十年,我每每閉上眼,都是你鮮血淋漓的臉上,緩緩淌下的那行淚。
你叫我不要哭,你壓抑着流着淚,卻叫我不要哭。
我的确沒有哭。
可從那之後,也再沒有笑過。
二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一天去追憶那些逝去的日子,想着你的那些話,想着你傻乎乎的接近,笨拙的追求,想着想着,二十年也就那麽恍惚着過去了。
最後一刻,我躺在那張鳳紋木床上,想着你說起洞房時候發紅的臉,終于能扯出一絲笑,閉着眼,想象那一天如果擁抱了你,你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奇怪嗎?你都走了二十年,那一天你無措的模樣,穿在身上的衣服,衣服上的紋路,我居然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想,我欠了你二十年的債,終于算是還完了吧。
還完了,也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向你了。
閉上眼的時候,我果然聽到了熟悉的馬蹄聲,像是吹來一陣風,風裏夾帶着我們初見時并不美好的黃沙污泥的味道,然後你在叫我,我終于回了頭,你張着手臂噙着笑看着我,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乖乖笑着等着我靠近你。
我終于向你跑了過去。
逆着風,風裏又揚起泥土的味道,這回卻帶着一絲溫潤的涼意,沁着清晨的露水似的,甜得令人微醺。
我抱住你了嗎?
一直反反複複地想着這一幕。
抱住你該有多好,你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的吧。
“汪汪汪!小爹爹不要不開心啦,讓大爹爹給你跳舞好不好?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呃?!付、付理……?”
付理深吸了口氣,慢慢收緊了手臂,将眼中快要泛濫的酸痛一點點壓抑下去,然後仰起頭,看着男人呆滞的臉,笑着蹭了蹭他的胸膛。
“發什麽呆,抱你一下就傻掉了?”
“啊……呃……這……咳咳……那什麽……”
“我有點冷。”
“哎?”
“有點冷。”
羅歐發懵了十秒鐘才猛地回過神來,哆哆嗦嗦地擡了擡胳膊,小心把人抱住了。
“這樣還冷嗎?”
付理閉上眼,窩在男人熟悉的溫暖懷抱裏,唔了一聲,勾着嘴角慢慢搖了搖頭。
羅歐仍舊是懵逼的,抱着人的手還發虛,不知道付理這突然是怎麽了,非常地戰戰兢兢。正發呆的時候,胸口忽然一聳,再一聳,然後一顆沙皮腦袋冒出來,橫亘在倆人之間苦逼地瞪着眼睛,搖着尾巴委屈地嚎了一嗓子:“汪!汪汪!嗷——!”
羅歐:“……”
差點把狗憋死。
付理覺得應該撒手,可是舍不得,特別舍不得,還想再抱一會兒,然而對面的大傻子吓了一跳,趕緊松開摟着他的胳膊,專心致志地檢查差點被壓扁的巴哥兒。
付理:“……”
講真的……上輩子追本帥二十年都追不上,可能真的跟本帥沒什麽關系。
這麽暧昧的氣氛,居然把自己撂在一邊,緊張兮兮地盯着一條狗……簡直愚笨如豬,豬都覺得委屈。
付理瞪了他一眼,可又舍不得教訓他,只得跟他一起蹲在阿爾法旁邊,很不走心地揉了揉狗頭。
“诶?沒擠壞吧?阿爾法?甩個腦袋瞅瞅?”
“汪汪!”
羅歐放下心來,呼了口氣,回頭瞅着付理撓了撓頭:“你剛才怎麽啦?突然抱過來……”
付理被他這麽一打岔,不得不從那潮湧般的悲傷裏跳脫出來,想到自己剛才失控的樣子,忽然有點臉紅。
“唔……沒什麽。”
還能有什麽?這傻缺啥都想不起來了,難道自己要開口解釋一句:乖孫啊,你可是你高祖爺的轉世,我們是早晚都要打一炮的關系造不造啊?
不如陣亡。
說起來,打炮什麽的……
都是男人,對着心上人的那點事自然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那苦逼守寡的二十年裏,除了難過傷心之外,偶爾……還是會做點春夢啥的……
那家夥老說自己器大活好一炮頂十炮,鬼知道是不是在吹牛皮……只能說,夢裏的表現還蠻不錯的呢……咳咳。
羅歐兩輩子都是單細胞生物,看付理似乎不想多說,也就不勉強,抱着狗站起身來,腆着臉嘿嘿笑道:“付理,晚上我想吃酸辣湯,我調料都買好啦,你做飯我打下手好不好呀?”
付理:“……”
算了,他要懂浪漫是什麽東西,上輩子還能當了一輩子的處男?
不計較,傻子一個,不計較。
雖然……好像同樣處男了一輩子的自己并沒有什麽發言權……
于是,一腔柔情無處宣洩,只好給自家二傻子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哇靠!付理你廚藝又漲進了!好吃好吃!這個豬蹄子倍兒棒!酸菜也好好吃啊!哇哇哇,我家大神果然是最棒的!”
付理:“……”
瞪着眼前這個狼吞虎咽毫無美感可言的蠢蛋,付大帥忽然陷入了沉思。
找到亡夫的本體自然是件好事。
沒錯,半小時前他的确是這麽認為的。
天大的好事,好得想哭。
然而,冷靜下來後仔細想一想。
你說說,付庭禮,你當年為啥二十年都不答應他?你說說吧。
“哈哈哈哈付理!你看這豬蹄子撅出來的樣子像不像豎了個中指?哈哈,這是死了也不忘罵殺豬的一句媽賣批啊哈哈哈哈!”
你說說吧,付庭禮,是不是總得有個原因,是不是?
“哈哈付理你看這個蹄子,這特麽長得也太性感了!這個角度,你看看這個角度,哈哈哈,像不像個雞兒啊!又大又粗又壯,簡直跟我的有一比啊哈哈哈哈!”
付理:“……”
所以,我當年到底在念念不舍個什麽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