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夜的滄源城注定是不平靜的,城外不斷傳來魔獸的嘶吼聲,強悍的冰屬性靈力波動哪怕相隔數裏之外都能清晰感受到,驚動了滄源城不少修為不低的家族族長親自出馬,卻被城主府的人全部攔在了城外。
夜黑風高,賀蘭榮站在一處山坳外,時不時往遠處的半山腰看去,眼裏有幾分焦慮和急躁。
“城主,上面那可是三階魔獸冰嘯猿,少宗主雖然已經突破至離合境,但冰嘯猿一般聚群而生,我們再不上去,萬一出什麽事,可怎麽跟宗主解釋——”
賀蘭榮眼裏焦躁更甚,卻還是開口斥道:“住口!少宗主吩咐我等在山下守着,不得打擾——”
誰知道這個喜怒無常的少宗主怎麽突然想一出是一出,非要過來沒事找事闖進同等級冰嘯猿的老巢,還不許他們跟上。
但再怎麽作死,要是真死在了滄源城,這一城上下恐怕都得給這天之驕子陪葬,雖然他只是個靈臺境後期修為,該上的時候還是得上,哪怕是把命賠上去,也絕不能叫這祖宗死在這兒。
他正這麽想着,山上突然穿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刺耳的魔吼幾乎要将整個山體震碎。
“不好!少宗主在是把冰魔猿激怒狂化了!”賀蘭榮眼底閃過一絲憤恨,一邊在心裏不停咒罵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一邊鐵青着臉大喊:“城主府所有人,跟我一起上,救下少宗主!”
然而剛剛沖到一半,天邊便突然顯現出一抹刺目的銀白,如雪一般的霜色剎那間覆蓋腳下的土地和草木,這片山間溫度瞬間降下去三個度。
而半山腰只聽見巨物轟然落地的聲響,半響,一個白袍青年從彌漫的冰霧中走出,踩碎了腳下緩緩流動的靈泉,蜿蜒出血色的痕跡的泉水染紅了一塵不染的白靴。
沈長越不動聲色的把冰寒精收進儲物玉,這才擡頭看向不遠處的衆人,聲音微寒:“你們上來做什麽?”
要不是他動作迅速,剛剛就被發現了,三階魔獸冰嘯猿守護的玄階靈材,放眼外界都是有價無市瘋狂追搶的珍惜資源。
玄階靈材冰寒精只誕生于靈脈彙聚之地,而且是稀少的冰屬性靈脈之中,十年成冰髓,百年成冰精,每十年凝聚一滴,十分罕見。
——而滄源城恰好就有這麽一處稀少的冰屬性靈脈。
至于為什麽這玩意這麽多年了沒被外人發現,還剛好就在受傷的男主身邊,不用懷疑,當然是因為作者給的主角光環,他只是提前幫大腿拿到手而已。
“這裏由你留下看着辦,從今以後,這處冰靈泉歸我人族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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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魔兩族對立萬年,對于能加快修煉步伐的靈脈搶奪厮殺極為激烈,人族強者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還是願意出手幫些小城鎮出手的。
沈長越随□□代了兩句,算是給自己突然抽風跑過來斬殺魔獸找了個理由。
賀蘭榮的目光已經從一開始的呆滞到達了震撼,果然是大宗門出來的弟子麽,竟然能如此輕易的斬殺同等級軀體更為強大的魔獸,而且竟然還是為滄源城争奪靈泉——
他正想開口替滄源城衆人說些什麽,然而還未開口,眼前就已經只剩下一抹白影。
沈長越加快速度朝城主府奔去,軒轅罹現在就是個三級殘廢,他不在身邊總覺得不放心,生怕哪路炮灰過去給人一巴掌呼死了自己又得背鍋。
——
城主府。
強烈的靈力波動從城外傳來,靠坐在窗邊修煉的青年像是被什麽幹擾,周遭靈力突然紊亂,下一刻,身體猛地一顫,一口血便直接噴了出來。
軒轅罹晃了晃,支撐不住的身體哐當一聲倒在了內室的地上。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不停流逝靈氣的丹田肺腑鑽心刺骨的劇痛起來,在這種劇痛裏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有一股溫和的冰屬性靈力一絲一絲的滲入他的血脈,滋潤着他已經枯竭的靈脈。
他疼了太久了,有時候真的恨不能就此死去,這少見的溫和讓他不由得想要貪戀,卻又害怕只是一個陷阱,正掙紮的時候,有一只冰涼的手悄然落在了他額頭。
像是一個噩夢似的,叫他想起不久前身後那只手是怎樣一下子靠近他,然後驟然将他推了出去,瞬間跌入地獄......
軒轅罹驀地咬牙從睡夢中驚醒,眼前是那張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臉,一只手朝他伸了過來。
他渾身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他依然記得不久前這只手是怎樣擒住他,然後一根一根捏碎他的骨骼,将他猶如牲畜一般踩在腳下。
他恨不能将這個人一寸一寸挫骨揚灰!
然而此刻的他卻只能一動不動在原地,任人宰割,他死死的睜着眼,眼底的狠厲還沒來得及收斂,然後眼睜睜的看着那青年拿濕布的手落到他頭上,在額頭疼痛處敷了上去。
沈長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給龍傲天帶來了怎樣的心理陰影,見他醒了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天知道他緊趕慢趕趕回來,結果推開門就看見龍傲天一身的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的時候是個什麽心情。
他差點沒發瘋,跑出去跟城主府的一衆炮灰拼命,以為是炮灰趁他不在快進了劇情,結果發現這貨只是從椅子上摔下來磕到了頭。
“......”
——為什麽大腿也這麽不靠譜?
不過醒了就好,沒死就行,沒死一切就都有機會。
沈長越擰了一下濕布,這才察覺到龍傲天看着他的眼神不對。
他跟着他的目光往自己手裏看了看——擰布的手法挺熟練的?
摔,這個靈力可以解決一切的玄幻世界,他為什麽發現龍傲天頭磕地以後,第一個想法是冰敷,還冰敷了一晚上,原主一個高高在上的少宗主懂怎麽擰毛巾嗎?
沈長越尴尬的把濕布放回玉盆,假意咳嗽了一聲開始轉移話題:“醒了,感覺如何?”
軒轅罹的目光還沒有從濕布上收回來,外面天光已經大亮,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已經過去了一夜。
他的感知一向不錯,額頭上的冰涼感一直持續了一夜——這人給自己冰敷了一夜額頭?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身體裏還殘存着噩夢蘇醒過後被一寸寸捏碎骨骼劇痛,幾乎要模糊他的神智,他不願意說話,只沉默着搖了搖頭。
沈長越不知道他這個搖頭是感覺不太好,還是身體不舒服,但總體也沒差,他檢查過軒轅罹的身體,已經無法自行吸納靈氣入體,而以這人對于修煉執着,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所以在他走後擅自修煉,結果導致經脈受損,暈倒在地。
沈長越沉吟了一下,還是從儲物玉裏拿出了剛剛到手的冰寒精,玉盒打開的一瞬間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周圍十米之內的地面瞬間覆蓋上一層寒霜,而後被沈長越率先設下的禁制困在房間內。
他怕軒轅罹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伸出另一只手按在他手腕關節處,輸送了一份靈力護住他的心脈。
玉盒掏出來的一瞬間,軒轅罹的眼睛就已經死死定在了上面,他殘破的經脈發出了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渴求和反應,如果他所料不錯——
而已經把東西拿出來的沈長越卻放下了玉盒,決定先走過去把龍傲天扶起來再說——自己何德何能能讓龍傲天仰望,再者,談事情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的想和別人平視,這可能就是現代帶過來的習慣問題。
軒轅罹身上骨頭稀碎,哪怕修煉過的身體比正常人稍強也并不是鋼筋鐵骨,該疼肯定還是疼的,他其實挺不能想象這人昨天是怎麽忍着劇痛堅持修煉,然後疼到嘔血後一頭栽倒在地。
如果換成自己,恐怕絕沒有這麽好的毅力。
果然,沒有任何人的成功是簡簡單單的,哪怕是主角光環加身的龍傲天也是一樣。
他盡量放輕力氣,扶住軒轅罹的腰部,将軟骨頭一樣的人扶起來靠坐在榻邊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被扯住了衣裳。
他回過頭的時候剛好看見軒轅罹不停顫抖的手,死死抓緊了他的袖子,青年臉色崩的慘白,看見他回頭一寸一寸低下了原本倔強的頭顱。
“求你——”軒轅罹喉結滾動了一下,按耐下心底洶湧的不甘和恨意,澀聲道:“日後我必當牛做馬——”
“不必!”沈長越差點一個沒站穩一跟頭栽地上,讓世界之子龍傲天本人,日後的人族唯一聖者軒轅玄當牛做馬,他活膩歪了嗎?!
聽見拒絕,軒轅罹一下子僵住了,全身血液幾近逆流。
——卻也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是他自己太過執着,才給了人戲弄踐踏尊嚴的機會。
他在想什麽呢?這種珍貴至極的寶物,拿來愚弄愚弄他也就算了,怎麽可能當真用到他身上?自己不過是個毫無用處的廢物——
他正準備阖上眼平複自己體內因冰寒精而起的躁動,玉盒就已經被遞到了他眼前。
“本就是給你用的。”
軒轅罹顫抖的手指猛地僵直,半響,像是幻聽一樣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
玉盒中的靈液呈半液态狀,乳白的液體一共十滴,在瑩潤的玉盒裏緩緩流動,散發出令靈臺境都要退避三舍的刺骨寒氣。
沈長越艱難解釋:“......我說不必,是說不必要你償還,本來就是我傷的你,給你治傷是我應做的,這冰寒精一共十滴,留下七滴以後煉藥,拿三滴出來先初步修複你受損的經脈。”
天地良心,他拼死拼活不就為了給大腿治傷嗎?這時候不表忠心更待何時?
“你昨天強行修煉傷了底子,先修養兩天再煉化冰寒精,到時候我助你一臂之力,”沈長越伸手把玉盒往軒轅罹身邊推了推,表示自己絕無觊觎藏私之心。
“我設了禁制,靈氣不會外溢,你自己保管着,想什麽時候用就什麽時候用。”
書中描寫軒轅罹生性多疑,自己給他的東西他肯定得檢查一番才敢用。
沈長越十分識趣的站起身來:“你的儲物玉和随身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去尋了,過兩天就能送來,想要什麽直接和我說就是,我必定竭盡所能。”
他說的誠懇,說完也不敢留太久讓軒轅罹覺得他對冰寒精戀戀不舍,轉身就準備出去。
現在就看軒轅罹到底信不信他,肯不肯收這冰寒精。
軒轅罹靠在床榻上,蒼白的手指蜷縮着觸碰着玉盒上精致的紋路,眼裏光影變換,而後突然擡起頭來。
青年穿着一身白袍,向來一塵不染的白靴卻沾染着泥土和血跡,甚至隐隐能嗅到一絲血腥氣。
就在沈長越推開門出去的那一刻,冰寒精的氣息驟然消失——軒轅罹到底還是收了。
他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身後緊接着傳來一個聲音。
“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