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明何那樣看過無數人的老妖怪都不由得有些動容,半響還是接過了那些玉盒,摸了摸胡子,奇道:“為了一條魔獸這麽求人的,你們倒是少見。”

“放心,有我在死不了,”他慢吞吞的從儲物玉裏摸出來一個玉盒,通體瑩潤,打開裏面是一個保存完好的白玉一般,龍眼大小的銀白丹藥,那丹藥幾乎在打開的一瞬間就彌散開一股細微的藥香。

煉制紫靈丹的藥材收集都花了好一番功夫,各種藥材拿去拍賣也是價格不菲,再加上煉藥師的人力,這個價格其實并不算貴,畢竟是六階丹藥,而且治療魔獸的丹藥向來稀少。

藥香淺淡,反而是丹藥上不同于靈力波動的一絲黑氣惹人注目,那層黑氣萦繞在丹藥之上,隐隐有些玄奧的紋路引人側目。

隐隐吸引着人想要将之一口吞下。

火雲妖蟒被這氣息刺激,似乎精神都好了些,能夠隐隐擡起腦袋有些瑟縮的看着那丹藥。

想吃,但是忍住——別人不給的東西不能亂咬。

他能察覺到此處有幾道異常強悍的隐藏氣息,似乎比之它家老頭子也不差上什麽,若是它膽敢有絲毫異動,恐怕都會被以雷霆手段斬殺。

蛇在外,也要知道能屈能伸,不能給龍子添麻煩。

火雲妖蟒那怯生生的模樣倒是引得明何有些許想笑,将丹藥用靈力碾碎後托住火雲妖蟒的下颌令其吞下,手指在蛇身上略微點了幾處,指尖玄奧的靈力如針刺入蛇身幾處穴位。

火雲妖蟒被戳中幾處死穴勉強晃蕩了一下,噴出一口血來,小小的蛇軀哆嗦着想往回爬,軒轅罹接住它,那條不安的小蛇像是終于找到什麽讓他安心的存在,慢慢在上面縮成了一團。

最後用柔軟的蛇頭蹭了蹭軒轅罹的掌心,又偏過去蹭了蹭沈長越的衣角,似乎是戀戀不舍的告別。

原本破損的鱗片上慢慢結了一層血痂,猶帶血氣的玄奧之力在蛇軀之上凝結,很快小蛇就成了一團巴掌大的血玉,蛇身像是凝結在琥珀中,氣息內斂仿若未存。

明何掀起眼簾,淡淡道:“回魂還玉丹藥性太強,它重傷之下一時半會兒吸收不完,要陷入沉睡養傷吸收外力,你把它帶在身上等它自行蘇醒就是。”

頓了頓,啧了一聲,感慨道:“這蛇倒是好運,竟然當真有人願意花五十萬靈液救它一命,我剛剛檢查到它似乎在來之前吃了什麽大補的東西續命,這回再加上回魂還玉丹的功效,說不定能因禍得福,擺脫凝神境巅峰晉級到造化境。”

這運氣确實不錯,明何感嘆完了瞧了軒轅罹一眼:“別硬撐了,我瞧着你也快不行了,先進去,老夫給你看看。”

Advertisement

軒轅罹垂下眼簾,黑袍下的身軀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一滴一滴的鮮血從袍角滑落,浸入了地底。

明何暗道一聲此子倒是好耐性,轉身往屋子裏走去,半路似乎是想到什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回魂還玉丹價值不菲,五十萬靈液不是什麽小數目,可魔獸多半都是些喂不熟的狼,等到有一天你把它養好了,它反咬你一口,到時候可不要後悔。”

跟在他身後的軒轅罹眼眸幽暗,卻到底什麽都沒有說出口,那一瞬間,他聯想的并不是已經化為血玉沉沉睡在他袖口的火雲妖蟒。

——他想到是自己。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他足夠強大,他是否會回頭露出獠牙?

沈長越對此無知無覺,他一邊扶着軒轅罹往木屋裏走,一邊問道:“老先生,不知您可會煉制紫靈丹?”

明何覺得問他這種等級的丹藥簡直是在侮辱他的水平,但這倆冤大頭的錢似乎特別好賺,跟那個老瘋子鐵公雞完全不一樣,不由答道:“咳咳,這自然是會的,不過老夫不輕易出手,看在你們這麽誠心的份上,又是老瘋子的徒弟,我姑且可以——”沈長越簡單粗暴:“老先生我們賒賬。”

明何:“......”

原來說到底還是跟萬俟黎那厮一樣,窮逼。

他腹诽完還是不得不帶着倆窮逼進了內室,人命關天,又是老瘋子的徒弟他也不能當真将他們扔出去自生自滅。

——

遠處摩诃學院極深處,郁郁蔥蔥山林裏隐藏着一個山洞。

白須白發的老者負手而立,微微皺着眉望着遠方。

雖然須發全白,但眉目卻還是中年人的模樣,依稀可見年輕時五官也是端正深刻。

“老師,您也感受到了吧?”身後風聲微動,一身酒氣的萬俟黎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老者背後。

“嗯,”老者微微點頭,“很是奇怪,院門打開的一瞬間天門似乎有所波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我的神識掃過去時卻只感受到一絲微弱消散的魔氣。”

他皺眉沉思:“一股很強勢而且熟悉的魔氣。”

他存在的時間太久,經歷過的天才和世事實在太多,因此那道氣息出現的一剎那他竟然無法分辨出來,只是覺得極為熟悉,等到他再想去尋時,那股氣息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仿佛只是他一時恍惚而出現的錯覺。

“那兩個少年都天賦不凡,依我看哪以後都大有可為,我看他們也不像是有什麽壞心思,何況老師你不是也對那個少年頗有些興趣,不如——”

“呵,我們摩诃學院每年招收的學生都是不世天才,哪一個在其他地方不是大有可為?”另一處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來一個身影,語帶譏諷道。

那人極瘦極高,遠看像是一根直立的竹竿,身上的水分都被吸收幹了一般,走近了看才能臉色也頗有些蒼白。

待走近了才彎腰喊了一聲:“老師。”

白袍老者微微點頭,看見此人面色比看見萬俟黎和緩了一些:“莊鈞,你怎麽看?”

“天賦固然不錯,但有天賦的苗子每年招收而來的多了去了,我們摩诃學院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今年的招生時間已經過去,其他弟子已經在此半年,就算他們是有些天賦,但也不能壞了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人都已經進了學院大門,怎麽?你還想将他們攆出去?”萬俟黎挑眉冷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小心思,他們由我招收進來,當然是進我一脈,你莫要胡攪蠻纏。”

摩诃學院雖然是一個學院性質,但其實也相當于是為北域培養對抗魔族的人材,日後都是要上戰場上去的,哪怕在學院裏也并不跟乾天學院一樣溫和大氣,而是處處競争。

摩诃學院的院長這一生除了寧靈之外收了五個徒弟,分別分做五峰,由五個弟子各自統領,互為對手。

萬俟黎性子懶散怪誕,為人又捉摸不定,加之癖好古怪惡名遠揚,收親傳弟子又最為苛刻挑剔。

是以他的靈紋峰最為衰敗,近些年已經到了完全沒有弟子願意拜入他門下,門可羅雀的凄慘地步。

老者無聲搖頭,實在不想聽這兩個弟子繼續吵起來,扶額:“你們其他人是怎麽想的?這少年既然能引出來天蝰翼蛇族魔王前來,身上必定是有值得魔王出動的東西,我暫時沒有探測出來,但也不可能就此放他們出去。”

雖然好奇是什麽東西能夠引得魔王出手,但是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也決計做不出來搶劫這種肮髒手段。

況且,能被天門所親近之人,也應該不會與魔族有什麽勾當。

“不如讓他們和弟子打一圈試試?”樹後試探着傳出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

”還有一個失了靈力,經脈受損,打一圈下來是準備要他命嗎?”萬俟黎眼皮跳了跳,毫不留情的怼了回頭。

黑暗中的壯漢撓了撓頭,被師兄噴了也只是郁悶的摸了摸鼻子:“那咋辦?”

“我們知道還用問你?”高瘦的男子呵了一聲,冷冷道。

周圍人被吵的一個頭兩個大,實在忍無可忍。

“依我看,還是等他們修養好了再說吧,現在我們吵着也沒什麽意義,”女聲柔軟,只想息事寧人,“等明何醫治好他們也不過幾天的事,到時候看他們自己的意願就是。”

“自己的意願。”高瘦的人影冷呵了一聲,陰陽怪氣:“也不知道是誰,出去第一面就收了徒弟。”

“我有徒弟收怎麽了?不跟某些人一樣,徒弟都收不到.....”

白袍老者無奈的按了按眼角,對這倆人的争吵無動于衷。

這還算是好的了,摩诃學院本身風氣就是争強好勝,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永遠都可能發生,不論是弟子還是長老都奉行了這個拿拳頭說話的優良風氣。

其他人表示木然,一場夜半的商議就在這樣罵罵咧咧的氛圍之中走向了并不圓滿的結束。

——

月涼如水,小院裏布置得當,一小塊藥鋪旁邊是一池春水,在夜色的照耀下泛出點點銀光,水聲潺潺。

沈長越在門外站了許久,最後還是伸手敲響了木門。

他和軒轅罹相隔不遠,這裏空着的房間多,他住東邊,軒轅罹住西邊,還算得上寬敞,據說以後等他們安定下來會另分住處,但現在為了照顧軒轅罹的傷勢,暫居在明何的藥爐之中。

敲完也沒有人應答,沈長越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踏進去:“我知道你沒睡。”

房間裏一片暗沉,唯有月色随着他推開門的動作潑灑了一地。

他站在門口,能夠清晰感覺到屋中凝神修煉的某人在他推開門時悄然睜開雙眼,與之對視。

軒轅罹的眼睛漆黑如墨,眼睫修長,瞳孔似是一團濃的化不開的黑暗,哪怕只是單單這樣看着人也會給人莫大的壓力,令人心生壓迫。

他仍然戴着那張其貌不揚的人/皮/面具,五官被修飾的普通尋常,毫無特色,這樣扔進人堆裏找不出來的臉,讓當初對他第一眼就心生驚豔的後宮四美人之一的寧靈這次都沒怎麽搭理他。

“你一開始就知道面具裏藏了東西。”

他用篤定的語氣開口,他不是什麽蠢貨,有些事在熊陽出現的一瞬間他就想通了。

“你知道熊陽留下了可以追蹤的東西,你自己摘除了卻未曾提醒我,其實明知熊陽必定圖謀不軌,但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準備讓我去吸引注意,你則趁機逃走,讓我做那個活靶子。”

軒轅罹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絲毫回避,沉聲道:“是。”

他不屑于辯解,也确實沒有那個必要。

只是手指悄然攥緊床榻,五指深深陷入木板,身體裏有一股力量洶湧澎湃,幾乎要沖破他的禁锢,在受損的經脈之中來回滾動,猶如沸水。

沈長越內心血流成河,被戳了個千瘡百孔。

龍傲天鐵血心腸沒有心,出生入死多少回,該賣還是得賣,尼瑪根本都不帶猶豫。

他以為龍傲天是涉世未深不知道躲避危機,其實這根本就是千年的狐貍成了精。

“你想怎麽做?我死了你身體裏的暗傷可還在,你一個靈力盡失之人,自己能怎麽走下去?”

所以又何必非得兩敗俱傷?他不懂軒轅罹的邏輯,雙贏難道不好嗎?

沈長越站在門口擋住月光,只能看見遠遠的一個剪影,像是過來奪命,又似乎只是簡單的質問。

“我死了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沈長越往前逼近一步,眼底似乎是有寒光閃現。

而對面的人卻再不坑聲。

沈長越正準備再往前走,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狹小的房間裏暗濤洶湧,靈力如從隐藏的縫隙裏一絲一縷的開始逐漸彙聚,從周遭緩緩向不遠處的人身體之中湧入。

海納百川,濃郁到幾乎成為了一個漩渦。沈長越臉色驟變:“你要晉級了?!”

怎麽回事?他怎麽什麽都沒聽說?不是說至少要煉丹三天以上嗎?

這明明才頭一天!

而房間中央的軒轅罹滿頭冷汗,身體裏不停膨脹和洶湧和靈力撞擊着他的脆弱的不堪一擊的靈脈,而外間沈長越越走越近,幾乎已經近在咫尺。

他想起來不久之前,沈長越晉級之時,自己對他所做過的事。

脅迫,逼壓,在他防禦最脆弱之時露出獠牙。

一只手無聲無息的覆蓋在他後頸,就如同他曾經對沈長越所做的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721:47:16~2020-05-2723:58: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與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