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虎撲嬌夫

邊關的環境很少起霧,卻總是由于風沙有種缥缈的感覺,野草叢都是灰綠色的,幾只麻雀蹲在上邊,心驚膽戰地聽着鷹隼的叫聲劃過天際。

破漏土寺的鐘聲空曠又清晰,穿越嘈雜和喧嚷,盤旋在人們住的土牆和圓頂屋周圍。

“話說這破寺還是當初桓妃讓皇上建造的呢,說是滌非靜心,而今每日響個不停,糟心還差不多。”方宏将頭發甩到後邊,眼睛朝着街上望去,只見得黃土漫天,沒有幾個人,車夫在外邊并不走動,一群狗攆着豬肉鋪子老板娘扔出的骨頭跑。他笑出聲來。

“快閉嘴,你瞎說些什麽?”方妫連忙撞他的胳膊。

方宏回過頭,還是嗤嗤地笑,露出鄙夷的神情,“天高皇——”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桓妃就是薛錦的生母,方妫聽着滿是冷汗,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兄長是個天殺的,沒想到還如此放蕩頑劣,毫不惜命。

薛錦不以為意,撩起簾子進來後廚。

方妫瞪了方宏一眼。

林子怡聽到動靜,沒有回頭,只道:“快好了”

竈火紅色的火光隐隐約約,由于剛起廚還冒着濃煙,不過很快被蓋住了,和廚房的食物香氣渾然一體。

林子怡手起刀落,将幾根芋頭削了皮切成四四方方的大塊,又拿出一個籠屜,将芋頭放在裏邊蒸。

芋頭原本有很多吃法,去皮切丁可以和肉類一起慢火炖熟,鹹香軟爛,還可以在蒸鍋裏放上帶着海鮮醬油的蚬肉,制成滋陰養顏的蚬肉香芋煲。

午時已過,方宏和方妫都吃過飯了,林子怡打算用芋頭做些甜品。

蒸好的芋頭拿出來以後已經十分軟糯了,林子怡拿了兩塊大的,搗成有大有小的芋頭黏狀塊,有大有小,放在白瓷盤裏正好一盤。

上邊淋上桂花醬,再在醬上加少許幹紅糖,糖芋頭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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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識到薛錦沒有出去,也沒問原因,指使他把上次發面剩下的面團拿過來。

盆子裏的面團用白紗布蓋着,掀開來看還是軟的,新鮮的。

林子怡舒了口氣,将剩下的芋頭搗爛成泥,加入熱白糖水攪拌。再把剩下的面團揪成面疙瘩擀成不薄不厚的皮子,将芋泥都放了進去揉成大小均勻的橢圓形團子,放在鍋裏蒸。

沒想到面不夠,還剩些糖芋泥。

林子怡想了想,準備了三個大碗,将芋泥均勻地抹在碗裏。

“薛錦,去買些牛乳吧,隔壁王大娘家就有。”林子怡拍拍手,示意,“羊乳也可以,我得在這裏盯着鍋。”

薛錦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少見的慌亂一閃而過,轉而點點頭,跑出去了。

林子怡舒了口氣。

【宿主,您的心率過快。】

林子怡:廢話,你是不是還沒升級呢?你是1.0嗎?為什麽不告訴我他的身份。

【适當隐瞞關鍵人物的信息,有利于宿主更快完成任務。再說,宿主,您是怎麽知道的?】

林子怡想了想,什麽時候知道的呢。

當初撿了他的時候就對他的身份抱有懷疑。

邊關的人們,除了富戶和軍官外,都窮的叮當響,哪有錢穿那麽好看的衣服。薛錦整個人的氣質也不像是邊關普通人家出來的,一舉一動都氣沉千鈞淡定從容,也不粗野。

再思索朱家玉上次給的消息,以及方宏盯着薛錦三番兩次挑釁時的話語,真相也就差不多了。

外邊傳來很快的腳步聲,林子怡立馬停止發呆,欲蓋彌彰地揭開鍋蓋子想看看芋泥餅怎樣了。

誰知沒拿布子抓着蒸籠,反而把手燙了一下。

指尖如同被火舌舔了一下,林子怡短促地叫了聲,又不忍蒸籠墜地,強撐着快速放到旁邊土臺上。

“你——”薛錦手裏提着細木桶裝着的牛乳,眉心蹙起,見狀就要過來。

“燙死我了!”林子怡吼了一聲,沖到旁邊的涼水缸,将指頭伸進去,緩了口氣,“這回舒服了。”

薛錦的手只觸到她衣服匆忙的一角,便被避開了。

他默默地将牛乳放在旁邊,“買回來了。”

“嗯,多謝。”林子怡的手還放在水裏,薛錦出去了。

牛乳煮好之後,倒在混了白糖的芋頭上,勉強算是芋泥牛乳吧。

林子怡端着吃的出去,看到三人靜默地坐在桌子上,好像一直沒怎麽說過話。

方宏倒是欲言又止地,每次都被方妫惡狠狠的眼神擋了回去,薛錦在旁邊如同雕塑一般端直地坐着,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林子怡當是自己在這裏,導致人家不方便敘舊。再說本身也要去朱家村那邊接大滿,她将吃食放下,莞爾道:“各位先敘舊,我有事先走一步。”

方宏眼看就要跟着站起來,“林姑娘留步,你——”

方妫拉住他胳膊,狠狠一拽。

方宏吃痛坐下,恨恨道:“你這丫頭勁兒也忒大了,不是你每天左一個錦哥又一個錦哥嗎?”

“住口!”方妫臉上漫上層羞惱的紅暈,擡眼看向薛錦,“确實沒問錦哥哥近些年過得如何,我,我和哥哥在京城,經常惦着你。”

方宏:“誰說我——”

一腳結結實實踩上了他的腳,方宏龇牙咧嘴地收回腳,方妫把一塊香芋餅塞到他口中,“吃你的。”

濃厚的面香味道瞬間充溢在口中,方宏的怒火瞬間消散了,愣怔地咬下去一大口,軟糯的甜芋泥熱乎粘稠,甜香微濃的口感讓人心醉。

“好吃,真好吃!”方宏似是忘了不快,手指隔空戳着桌子上的面點,“快吃,太他娘的香了。”

他拿起碗,喝了口裏邊的牛乳,甜甜的,泛着和餅子裏一樣的醇香。這一套吃起來,簡直比京城裏號稱“美人胚子”的海棠糕還要甜美,還要深得他心。

“林姑娘好手藝啊。”

吃完兩塊熱乎的芋泥餅嗎,方宏拿筷子挑起白瓷盤中的芋泥塊,沾了點桂花醬塞入口中。

沉默片刻,芋泥塊很軟,入口即化,不需要咀嚼。他又挑了一大塊......

薛錦看着外邊天色黯淡下去,才想起方妫剛才的話,溫聲道:“邊關這幾年多謝令尊的幫扶,我過得很好,不必擔心。”

說罷,他起身整了整衣服,“能否請你們,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訴林姑娘。”

“啊?”方妫詫異,“林姑娘,她還不知道?”

“沒錯。”薛錦點點頭,“說來話長,我還要叨擾她一段時間。”

不知是否是錯覺,方妫看到薛錦始終無波瀾的臉上有了些許表情,是輕笑。

“嘁,你有你的廣寧王府,還有西北大營,哪都不去,住人家姑娘家幹嘛?”方宏吃飽了,掏出絲絹擦嘴,薄諷道。

薛錦懶得說話,“先行告退了。”

“看,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錦哥哥。”

方妫搖頭,“錦哥哥還是記着我們的好的,爹爹只是幫了他一點,他就一直沒忘。”

方宏笑道:“真的記得咱家的幫扶,怎不娶了你呢。”

夜色很深。

林子怡剛把大滿領回家。

小荊正午的時候被隔壁雲娘領回家了,她去的時候已經在隔壁睡熟。雲娘很豪爽,直接讓小荊留宿了,林子怡無法,只好給她送了些剩下的茨實糕。

中午小荊犯困的時候,雲娘正好買豬肉路過,便領了回去,她之前就喜歡小荊這個靈氣的孩子。不過礙于林家的特殊環境,從不和林家打交道。自從林子怡穿過來,時不時給四鄰送些東西,關系倒是處的不錯。

大滿幾天前在水邊玩,頭頂磕了疤,林子怡就給他剪了頭發,縫了個四不像的帽子,勉強遮醜用。

可這樣看,更醜了。

大滿摘了帽子,一下午在院子裏和先生吟誦,頭頂讓曬得比柿子都紅。林子怡笑出聲來,聽到大滿懷着委屈和怨怼的“阿姐。”

林子怡正要端飯,薛錦也回來了。

手裏提着個籠屜。

籠屜放在桌子上,裏邊是幾個小巧的芋泥餅子。

林子怡看到了問,“你們沒吃完啊?”

奇怪,明明也不多嘛。難道她做的不好吃?

“沒有,不餓。”

“啊,糕點!”大滿餓着了,撲上去揭開籠屜,裏面還冒着熱氣,兩只手一手抓一個吃了起來。

林子怡無語,看着薛錦,有點埋怨的意思,“大滿還沒洗手呢。”

薛錦仰頭看着外邊,邊關這裏的月亮極其亮,勝過煙柳皇都。他說:“芋頭是辟邪消災的,古人說剝芋頭食之,謂之剝鬼皮。”他回頭摸了摸大滿的腦袋,“吃芋頭就把一年的壞事都消去了。”1

大滿不知他所言的樣子,照樣吃得香。

林子怡:“這樣啊。”

有些悵然,她也跟着看月亮。

好久沒見過家鄉的月了。

沒有惆悵多久,她餘光一掃,看到了什麽東西,尖叫出聲“啊啊啊啊啊——”

薛錦凝神,“何事?”

原來大滿吃東西不注意,把角落裏一個蜘蛛網踩破了,網上的蜘蛛很大,是個大花背。

林子怡從沒見過這樣的蜘蛛,它掉下來,似乎有些惱怒別人壞了它的網,發出嘶嘶的聲音。林子怡跳起來往薛錦那邊撲,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抓着浮木般紮實,躍了上去。

倒是大滿毫不在意,“阿姐,你何時怕起蟲子了。這蟲不是蠻多的嗎。”

說罷,拎起蜘蛛的一條長腿,饒有趣味地看着蜘蛛掙紮着旋轉。

林子怡怕蜘蛛腿折了,還得收拾蜘蛛殘屍,呵斥:“放了它,扔,扔出去!。”

薛錦身上挂着人,還聽話地開了門,忍着笑意也沖大滿道:“扔了罷。”

大滿走過去,掄起胳膊,把蜘蛛甩出很遠。

林子怡抹了把腦門的冷汗,唏噓一聲,才發現剛才她以為抓着的浮木,是薛錦的胳膊。

而屁股底下墊着的,是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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