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見血的,卻很刻骨
事情的走向愈發失控,完全出乎白輝的預料。他覺得周朗夜和梁青野這兩個人根本沒什麽可聊的,打架的可能性反而更高,一時間又找不到理由加以阻攔。
梁清野和周朗夜在離開前,各自對白輝說了一句話。
梁青野再次遞上禮物,帶着一點懇求的口氣說,“拿着吧,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白輝不敢去看周朗夜臉上的表情,但如果拒絕梁青野又未免太傷對方自尊,最終他當着周朗夜的面接過了手辦。
周朗夜則叮囑他,“把口罩戴上。”——似乎是不願他被戲劇學院門口蹲守的娛記拍到。
白輝乖乖把口罩戴回去,然後眼睜睜看着周朗夜和梁清野一前一後走到了距離他七八米遠的地方。
停車場燈光昏暗,夜間風聲很大,白輝幾乎聽不清遠處的兩人在聊些什麽。
梁青野的表現較之先前成熟不少,白輝覺得他其實是很生氣的,但始終保持克制,說話音量很低,其間有一兩次搖頭的動作,似乎并不認同周朗夜的立場,卻也沒有什麽過激的行為。
過了幾分鐘,周朗夜獨自走了回來,梁青野還站在原地。
“回家了。”周朗夜經過白輝身邊,以眼神捎帶他。
白輝的視線和周朗夜在空間交錯,先是跟着男人走了兩步,然後他又回頭望了梁青野一眼。
相隔太遠了,他看不清梁青野掩在暗影中的樣子。白輝後悔自己不該接受話劇票,不該出于同窗情誼出現在梁青野的畢業表演上,他覺得自己搞砸了一些事,把原本簡單的關系變得複雜難解。
直到他和周朗夜一起坐進車裏,周朗夜突然問他,“你不好奇他和我說了什麽嗎?”
“......他說了什麽?”白輝轉頭看着周朗夜。
可是周朗夜沒有給他回答,而是囑咐了一句“系上安全帶”,繼而就發動了車。
白輝的惴惴不安周朗夜看在眼裏,可是那盒手辦也讓周朗夜覺得膈應。
他們第一次做愛的那一晚就曾一同觀看這部皮克斯動畫,白輝偎在周朗夜懷裏模仿電流聲的樣子還讓人記憶猶新。可是現在白輝的腿上放着另個追求者的禮物,好像無形中給梁青野毫無希望的觊觎賦予了某種實體,而且堂而皇之地橫亘在周朗夜和白輝之間。
“今晚是他的畢業演出,我們又是同一個導師,所以我才來的。”白輝一邊解釋,一邊把盒子轉移到自己身側,“這個生日禮物我本來沒打算拿......”
周朗夜面色稍霁,擡手刮了一下白輝的臉,說,“梁青野說你在我跟前總是陪着小心,是麽?”
白輝先是一愣,然後說了一句周朗夜沒有料到的話。
“……學長聽過那首歌吧,唱的是“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那不被偏愛的呢?
周朗夜不必問,白輝也不必說。
可是白輝臉上那種清醒而寂寞的表情,卻像一根針一樣紮在了周朗夜心底。
停車場角落裏梁青野說過的話,開始一遍一遍在周朗夜腦中回放。
“如果換做是我,應該比你更珍惜他吧......”
“他對你有些不切實際的幻象,可是總有清醒的一天,是不是?”
“周總,你能當着我的面說,你對他的感情和他對你的感情是一樣的嗎?”
“他曾經跟我提過,等你回國等了三年多。我也可以等他,甚至比三年更久。”
周朗夜一直覺得,真心和真愛都是小朋友的游戲。成年人的世界裏根本容不下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所以他毫無愧疚的享用白輝的感情,安然接受對方的追逐,把他推到臺上看他被衆生追捧,又能輕易地控制住他讓他被自己獨占,卻從來沒有想過白輝有沒有累了的那一天。
車開到家門口時,白輝的緊張顯而易見。他把梁清野送的生日禮物反手拿着,一直背在身後。
周朗夜先進門,白輝慢慢跟在後面。
當周朗夜在沒開燈的玄關把他突然拉在自己身邊,白輝幾乎立刻又要道歉,周朗夜打斷他,問,“白輝,你很怕我是嗎?”
白輝愣了愣,小聲說,“沒有,我…喜歡你……”
黑暗中他的眼睛很亮,唇角抿緊,像一只頻頻受傷卻仍然固執留在主人身邊的小動物。
周朗夜嘆了一聲,對他說,“我們聊聊吧。”然後和白輝一起走上了露臺。
半山這裏的夜晚總是比市區略低幾度,白輝剛在室外的藤椅裏坐下,周朗夜就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扔給他,說,“披着。”
白輝乖乖照做了,男人站在他跟前,背靠着露臺的圍欄,像是要摸煙,手已經伸到褲袋裏了,又什麽也沒拿地收回來。
“朗夜哥,抽煙對身體不好。可是你如果想抽一根解乏,不用顧慮我的。”
白輝說着站起來,走到男人跟前,主動伸手把周朗夜抱住了。
“不管我師兄對你說了什麽,難免有他自己片面的解讀,你不用放在心上。”
周朗夜按住了白輝的肩膀,把他稍微帶離一點,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就是這樣一直替我找借口,才得以繼續下來的嗎?”
周朗夜今晚的問題太多,白輝很難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怎麽回答才是對方願意聽到的。
“你最近主動給我發的信息好像也比以前少了。”周朗夜又問,“是因為對我失望嗎?”
周朗夜是深谙世事的成年人,不管說出什麽意思的話,臉上都有種無動聲色的淡然。
而白輝的臉上漸漸寫滿了惶惑不安。他不敢回答,他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本就如履薄冰。就算是金主和情人,起碼還能靠錢維系,但他和周朗夜之間連錢的關系都談不上。
短暫的沉默和對視過後,周朗夜吻住了他。
林間的風拂過白輝耳畔,萬籁俱寂之中,白輝在接吻的瞬間好像産生某種幻覺,自己聽到了周朗夜的心跳聲。
他們也曾無數次的接吻,白輝對于愛情和性/事的所有經驗都是周朗夜教會的。在白輝的世界裏,周朗夜意味着很多,幾乎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白輝知道自己能夠繼續下去,并不是因為自欺欺人,也不是因為初戀的盲目,而是周朗夜這個人真的并不壞。
他有成熟男人的沉穩冷靜,也會适時地體貼戀人,白輝在小事上或許一再地失望過,但那些關乎原則的大事,周朗夜卻始終對他有所交代。
不像白輝對于感情的熱烈躁動,周朗夜總是遠見深思的,在暗中托着白輝,也給過他很多有益的建議,幫助白輝在關系錯綜的娛樂圈走得平穩。
他許諾的事情很少,但是答應了以後都會照辦。白輝手機裏周朗夜發來的信息有一半以上都告訴白輝他在哪裏有交際應酬。白輝知道這對于周朗夜來說已經意味着很多。
男人的舌慢慢撬開他的嘴唇,抵入口中,白輝很輕地嗚咽了一聲,不由自主地與他糾纏,然後又不由自主地哭了。
很快的,兩個人都嘗到了那種滑落而下的苦澀愛情的味道。
周朗夜那只按住白輝肩膀的手慢慢下移,扣住白輝的腰,将他收攏在自己懷中。
這天晚上他對待白輝有些不同。他把做愛的每個步驟都拉得很長,好像永無盡頭。那種極致的甜蜜轉一點一點轉變為極致的折磨,讓白輝沉淪、發瘋,一再地失控。
白輝叫了很多次周朗夜的名字,有縱情也有乞求,然後徹底地把自己交付出去,任憑男人擺布。可是周朗夜不再那麽高高在上了,他顧忌白輝的感受,開發他身體裏的每一處敏感點,用最溫柔的方法殺他。
不見血的,卻很刻骨。
他緊緊壓着白輝,咬他的耳垂,帶着氣聲叫他“輝兒”,問他“舒服嗎......”
沒有人這樣叫過白輝,男人的聲音邪氣性感,帶給白輝一種灼傷般的熱度,讓他在周朗夜懷中迅速地融化,化作一趟水。
最後白輝把自己最放縱不堪的樣子展露給了周朗夜,卧室裏充滿着讓人面紅耳赤的堕落氣息。心跳和喘息都很激烈,久久平息不了,白輝的身上也隐現出各種痕跡。
他偏着頭,濕發垂在額前,眼神渙散地躺着,手指微微發抖。周朗夜把他抱過來,吻他的臉頰,與他十指交握。
以往在完事以後,周朗夜都有一種輕易抽身的收放自如。可是今晚他那層冷靜的面具似乎也被打破了,眼底有情動的痕跡,沒有刻意掩飾,親吻白輝時虔誠而溫柔,讓白輝第一次有了被愛的錯覺。
或是因為睡前行為太過激烈,白輝這一晚睡得不怎麽安穩,迷迷糊糊在夢境與現實中穿梭。淩晨兩三點的時候他醒了,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于是悄悄摸過手機,打開自己的微博小號,發了一條動态。
——我好愛他,怎麽辦。
然後配了一張圖片。這也是白輝開通小號一年多來,第一次給文字配圖。
照片是他偷拍的,兩周前他和周朗夜去參加一場慈善晚宴,周朗夜拍了一幅書法大家的墨寶給他。後來拍賣結束,白輝被一些記者圍住,周朗夜則被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叫去一旁喝酒。
待到白輝再找到周朗夜時,男人正獨自伏在會場外的露臺邊透氣,手指松松地執着酒杯杯口,垂着頭,像是在看樓下的華燈夜景,又像是什麽也沒看。
白輝掏出手機,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拍下這張模糊的側影。現在他把這張自己很喜歡的照片發在了“好愛他”的文字之下。
手機屏幕閃爍的熒光好像把周朗夜弄醒了,白輝聽到身旁細微的響動,立刻把手機掩進枕下。
“白輝。”周朗夜聲音低沉,伸手去撈他,“怎麽半夜還在看手機?”
白輝回到他懷裏,說,“對不起。”
周朗夜沉默了一陣子,手指順着白輝光滑的脊背上慢慢摸着每一根骨節。最後白輝聽見他說,“有些事情可能是我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沒那麽無可救藥,應該還能搶救一下。”
白輝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肩膀輕微抽動。
周朗夜有些無奈,說,“不準笑,好好說話。”
白輝勉強止住了,擡起臉來,唇角仍然勾着,“朗夜哥,多愛我一點吧。我有時候很怕自己會最終和你走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