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終

大年三十,城郊外警察廳震動了,綁架可是大案子,不少休年假的警察連夜上班,處理惡性案件。

柏舟一脖子上那條近五厘米的開口實在太吓人,民警不敢耽擱,立刻把他送往醫院,藍山想一同前往,但被攔下來做筆錄,只能遠遠望着柏舟一捂着脖子上車。

柏舟一的傷口是爬下來時被二樓破損的鋼架劃傷的,高度緊張下,疼痛都被忽略,現在放松了,虛弱和脫力才伴随着血腥味一陣陣上湧。

柏舟一拿民警給的冰毛巾摁着脖子,感覺喉嚨裏都是血腥氣,他上車前擡頭看,藍山站在不遠處,眼眶通紅。

柏舟一莫名覺得這畫面眼熟,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閃而過,他甚至來不及沖藍山做個安撫表情,就低頭坐進了車裏。

藍山留在警察廳做了筆錄,筆錄做完,趕回來加班的警察也差不多齊了,便又風風火火地出警。大年三十的夜晚,警車呼嘯着經過放鞭炮的人家,紅藍交夾的燈火照亮夜空。

海島來的綁匪本來就是半吊子出家,在此之前幹的最多也就是堵門砸雞蛋的活兒,被警察一包立馬慌神,沒怎麽反抗就全被捕獲。

等人抓回來,藍山才知曉綁匪一共有七名。

兩名留守小鎮,五名出動綁架。

藍山對整個綁架過程都沒有清晰的概念,只覺得像做了一場幻夢,下午他還坐在家裏的沙發上和柏舟一打游戲,再一睜眼就坐在警察廳中,看着綁匪被铐着,一個個押進來。

接下來的審問和關押就不是他能涉及的範疇了,一個警察過來安撫藍山幾句,告訴他可以走了,他們會把他送回家。

“可以送到醫院嗎?”藍山小聲說,“我朋友在那。”

“可以。”警察問,“你們的監護人呢,聯系上了嗎?”

“嗯,他們在海島,應該快回來了。”藍山給鄭媛打過電話,鄭媛和柏家夫婦聽聞綁架後大驚,倉促買了機票往回趕。

離開警局前,藍山猶豫下,問:“那些人,會怎麽判?”

“以勒索財務為目的綁架他人,根據刑法,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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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山說:“這樣。”

藍山以為自己會同情那些人,因為他一向是個情感有些泛濫的非理性分子,但他現在睜眼就是柏舟一往外滲血的傷口,血紅占據了他全部視野,他無心越過它去看別的東西。

綁架當然是窮途末路之舉,綁架者家中确實有老小待撫養,但這遠不是觸犯法律的理由。

拿不到薪水的工人固然可憐,但柏舟一和藍山又何其無辜,被各方勢力推到風口浪尖的藍軍生又何其無奈。矛尖對不準矛盾,最終不過可憐人為難可憐人,可憐人必有可恨處。

藍山趕到醫院時,柏舟一已經縫好針,麻藥效果沒過去,他困乏地躺在病床上,見藍山來輕輕擡下手,算打招呼。

“幹爹幹媽很快到了。”藍山握住他的手,小聲說,“你餓嗎,要不要點個粥什麽的……”

柏舟一搖頭,開口含糊說:“疼。”

藍山沒繃住,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

麻藥效果要散不散,麻感還在,痛感卻已經起來。這時最難熬,柏舟一昏昏沉沉,說了許多平時不會說的話。

他從數學說到攀岩,睡着前小聲嘀咕:“受傷這麽疼……”

他閉上眼,夢話似地喃喃:“咖啡崽不要受傷。”

柏舟一睡到半夜,潘詩風風火火趕到了,同時到來的還有高燒。柏舟一半夜被燒醒,一量體溫高達四十度。潘詩和藍山急壞了,這是要沖着燒壞腦袋去的,然而發燒也沒有什麽見效快的治療方法,醫生過來開了藥,護士給吊上水,剩下就是一趟趟跑洗手間,用涼毛巾擦拭脖子和身體。

清晨,柏舟一的體溫降下四十,藍山和潘詩都松了口氣,柏父也從警察廳處理完事情,趕到醫院。

“藍山。”他正好撞間藍山端着盆去洗手間換水,順手接過,“我來吧,你去休息。”

藍山确實是脫力了,愣愣任柏父拿過東西。

“去休息。”柏父拍下他肩膀,“你媽媽馬上到,她很擔心你。”

“好。”藍山木木地答,他沒吃東西,又一晚上沒睡,整個人都發麻。

鄭媛從樓梯口轉出,自遠處小跑來。

柏父推一下藍山,說:“去吧。”

藍山看着柏父在門口揉下眉心,快步進去,柏舟一的性格的沉穩完全繼承自這個男人,兩個沉默不語的男人似乎注定不大親近,兩輩子藍山都看不透這對父子微妙的關系,他們最後鬧到那麽個撕破臉的程度,不僅僅因為性向。

藍山被飛奔而來的鄭媛抱住,再有意識已經在家裏的床上了。

柏舟一高燒不退,到第四天體溫才轉低,再一天就是國數院選拔,又吊了一天的水,柏舟一帶着燒進入考場。

潘詩在考場外紅着眼,雙手交握放在胸前,藍山沉默站在她身邊。

他早早看了命運的劇本,疲于對拟定的結局做出反應或反抗。

算了,藍山疲憊又自棄地想,至少柏舟一會健康無憂地活着。

優不優秀,天不天才,喜歡什麽人,随他去吧。

怎樣都是柏舟一。

柏舟一出了考場,誰都心照不宣不去提考得怎樣,他又去醫院吊了幾天水,病和傷口徹底好時,藍軍生也從海島被調了回來。

這個好好先生在總公司發了很大的火,拍着桌子對着那群把他坑去海島還輕飄飄指責他不夠用心的人狠狠罵了一頓。

“老子差點把兒子搭進去,你們還想怎樣?”

藍軍生堅持調回本部,降職也要回來,這事是公司理虧,随他去了。

藍軍生到家那天,撞上出門倒垃圾的柏舟一,兩人許久不見,停下寒暄。

“舟一。”不過大半年,藍軍生鬓間已經有了白發,他看着柏舟一,感慨,“嚯,這麽高了。”

“叔叔。”柏舟一點頭打招呼。

“麻煩你照顧我們家藍山了。”藍軍生向他道謝,又不自覺去看他的脖子,愧疚地說,“你的脖子。”

“好了。”柏舟一說。

“對不起啊舟一。”

“沒事。”柏舟一說,“不是您的問題。”

他沖藍軍生點下頭:“我下樓了。”

留藍軍生站在門口,對着樹苗一般竄高的少年和變化萬千的城市感慨。

假期很快結束,一中開學,柏舟一和藍山升上初三。

初三的氛圍和初一初二很不一樣,第一堂課老師走入課堂,在黑板側面挂上了中考倒計時。

過了兩天,國數院選拔名單公布,一中奧班進了一個,柏舟一爆冷,沒在名單內。

校內一片嘩然,天才的發揮失常總比無名之輩的一鳴驚人要更有舌頭可嚼。

藍山看着結果難受,雖然早有預料,但事實下來,還是壓得他喘不過氣。

柏舟一反而表現得雲淡風輕,在其他人窺探的目光裏,他一切照舊,奧班停了,他就和尋常學生樣上課,做題。

初三第一次統考,他以全科第一的成績坐穩年級第一的位置。

流言蜚語收聲,天才會一時失利,但不會一蹶不起。

初三上學期結束,幾乎全市的重點高中都向柏舟一伸來橄榄枝,希望能提前簽下這個好苗子。

藍山看着招生辦打破腦袋的盛況,咋舌地問柏舟一:“哪幾所學校給你發邀請了。”

“你知道的都。”柏舟一一封封信件輕摔上桌面,“雅譽、培財、外國語、二中……”

“炫耀什麽呢?”藍山彈他腦殼。

“炫耀可以無論怎樣都能和你一所學校。”柏舟一側眸問,“服氣?”

“......你有時真的很欠揍。”藍山真情實感地說。

兩人面無表情地對峙,最後都憋不住笑起來。

壓抑久違地一掃而空,藍山笑夠了,懶洋洋去扯柏舟一耳朵:“天才,逃自習課嗎?”

初三的自習課不似前兩年散漫,學生都莽足勁學,比別人少學一分鐘都吃虧。

中考将近,再翹課不學那就是傻子。

柏舟一說:“好。”

一中裝修了圍欄,在原來的磚牆上又加蓋了一層欄杆,高度超過三米,很不好翻。

但攔不住藍山。

世青賽亞軍兩三下就翻到頂,卡在兩個欄杆上面晃腳,一點都不紮似地對着落後的柏舟一指指點點。

“你手要先動,讓出位置來,腳才能跟上啊。”

“不要手腳分開動呀,一起換,不然怎麽上去呢!”

“腳,腳踩到上面一格!”

“那是手的位置。”柏舟一忍不住反駁。

“手換位!把支點換出來!”藍山看得急死了,“優等生,你也太不會爬牆了”

他正吐槽的,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爆喝:“那邊兩個學生,幹什麽呢?!”

藍山虎軀一震,扭頭看去,急道:“草!教導主任被你惹來了,快跑!”

說罷他也不管柏舟一死活,回身翻身躍下,消失在牆沿。

被抛下的柏舟一:……

教導主任怒氣沖沖往這邊蠻牛沖撞,回頭是不可能了,柏舟一只能加快動作,三兩下攀上頂,松手躍下。

藍山在底下等不及,等柏舟一落地,就攥住他的手說:“走!”

兩人握着手跑起來,教導主任的咆哮隔牆追來,把少年們的步伐趕得更快。

前方有大坡,藍山拽着柏舟一毫不減速地沖下,風吹過他們的臉頰,将笑聲也帶出老遠。

雲悠悠在天上飄着,和少年們一同緩緩前行。

是個好天氣。

(1)來自網絡的綁架罪量刑标準

小柏和咖啡崽的前半段少年生活結束啦,接下來就是高中的小柏和小藍。

嗯,高中生就是要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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