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裏應外合
入夜之後,明月高懸,胡夷軍營酒宴正酣。蒙果丹把楚雲閑一個人留下給大家彈琴,讓青兒出去。青兒擔心楚雲閑的身體狀況,想要留下來接應他,被楚雲閑一個眼神制止。青兒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只得幹着急。
提前出來的那些姑娘游走在士兵之間勸酒,看見青兒出來,忙上前詢問情況。青兒把身上的披帛攥在手裏,面色陰沉,眸光淩冽。見姑娘們圍上來,她一不做二不休,厲聲道:“所有人聽令,立刻開始行動。”
姑娘們一愣,青兒這是命令,不是商量。大家從她的話中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各個收斂媚笑,神情嚴肅道:“是,堂主。”
說完,姑娘們就像魅影一般滑入軍營,兵分幾路。她們分工明确,互不幹擾。該下迷藥的下迷藥,該去救人的救人,該發信號的發信號,該去打開城門的開城門……
青兒看着她們離開,斂去身上的冷意,換上如花笑靥,拿了一壇酒去給那些士兵斟酒。‘桃花面’要多久才發作青兒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争分奪秒,讓梁君末趕緊攻城,以免楚雲閑落入敵手,暴露身份。
胡夷四萬多一點的人馬,梁、楚兩軍加起來也有這個數,人數上雙方對等。若非寧城易守難攻,大家也不會出此下策。
梁、楚兩軍已經在城外埋伏,梁君末嘴裏叼着野草,枕着手臂躺在地上欣賞空中的明月。四萬餘人數量龐大,目标明顯。他們是分小股作戰,等下只有兩萬餘人進去,剩下兩萬在外面撿漏。而剩下這兩萬多是戚國的将士,楚家軍擔憂楚雲閑,不肯留下。
和楚雲閑等人失去聯系這兩天,大家都是按照計劃行事。今夜便是約好的時辰,也不知道楚雲閑她們準備的如何。
梁君末想的入神,将嘴裏的野草嚼碎了部分,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才驚醒過來,呸呸兩口,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一旁的趙懷朝他看兩眼,悶聲道:“王爺,你等下真的要進去?”
“我不進去,誰指揮作戰?”梁君末問道,大部分事情是他和楚雲閑商量,指揮作戰權也暫時交給他。
趙懷皺眉,戰場上刀劍無眼,他是擔憂梁君末的安危。
“我相信有你在,就是深陷千軍萬馬,你也能護我周全。再者,不是還有楚雲閑在裏面接應?他一個打十個沒問題。”梁君末看透趙懷所想,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梁君末不說楚雲閑還好,他一提楚雲閑,趙懷反而更擔心,喃喃自語道:“我更擔心楚将軍會在混亂中,取你項上人頭。”
梁君末和趙懷靠的近,這句話他一字不漏的聽進去,面色古怪的看着趙懷半晌,思索片刻道:“你臨行前,你爹真不曾胡言亂語?”
趙欽河那個人,在楚雲閑的事情上總喜歡誇大其詞。趙懷一而再再而三的擔憂楚雲閑,讓梁君末不得不懷疑趙欽河是把幼年的事情說的分外嚴重,讓趙懷産生楚雲閑欲殺他而後快的錯誤認知。
趙懷老實的搖頭,他的話皆是因為這幾日的事情,有感而發:“王爺當真不曾覺得楚将軍很讨厭你?”
楚雲閑讨厭自己?梁君末認真的回想一下自己近日的所作所為,調戲,竊書,讓楚雲閑男扮女裝……每一件都在挑戰楚雲閑的忍耐極限,楚雲閑生氣不假,所作所為也讓人覺得他痛恨梁君末,但實際上,他并沒有真的對梁君末怎麽樣。
如果換做旁人,只怕已經死了上百次。他對梁君末的忍讓,不熟悉的人難以察覺。
梁君末忍不住要笑,嘴角上揚道:“趙懷,這次回去,你一定要好好找個媳婦。”
趙懷一愣,不理解的看着梁君末,不知道這和他娶媳婦有什麽關系。
“因為有些東西,只有你去了解才會知道。楚雲閑不是讨厭我,他是口、是、心、非……”梁君末笑的眉眼彎彎,拖長了聲音,故意加重口是心非四個字。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貓頭鷹的叫聲打斷。
嚴陣以待的士兵們精神一振,梁君末和趙懷警覺的看向城門。
無聲的黑影将城樓上的士兵放倒,屍體被無情的抛下城牆,不一會兒,城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出來接應的姑娘點亮攜帶的煙火,梁君末看到信號後,振臂一呼,讓大家跟着他沖進城。
寧城淪陷太久,民不聊生,入夜之後,街道上根本看不見人影。梁君末等人一路暢通無阻,偶爾遇見巡邏的士兵,大家一擁而上,還不等對方慘叫,就像切瓜一樣将他們全部放到。
有擔驚受怕不能深眠的百姓聽見聲響,吓的躲進衣櫃裏不敢出來,以為是胡夷的士兵又在作亂。
胡夷大營,楚雲閑氣定神閑的彈琴,體內桃花面的毒開始發作,被他用內力壓制。蒙果丹見楚雲閑全身上下毫無毒發的樣子,心裏疑雲密布。桃花扇他并非真的沒有用過,只是這藥珍貴,他也只用過一次。按照時辰,應該已經毒發。
蒙果丹親眼看見楚雲閑把藥吞下去,這會兒看不見效果,等的有些不耐煩。他端起酒壇走到楚雲閑面前蹲下和楚雲閑平視,酒壇砸在楚雲閑的琴上,打斷他的曲子。
楚雲閑毫不畏懼的擡頭,直視蒙果丹駭人的眸子,問道:“這是何意?”
“彈了那麽久,歇會兒。”蒙果丹毫無誠意的說道,眼神在楚雲閑身上掃了個遍,他沒有直接問楚雲閑藥效為何沒有發作,而是遞上酒壇,惡狠狠道:“給我喝!”
楚雲閑沒有接,嘴角浮現一抹冷笑,聲音出奇的陰寒:“将軍是要反悔?”
蒙果丹一愣,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他還沒品出哪裏不對勁,就聽見外面亂成一團。一個士兵跌跌撞撞的沖進來,無力的癱瘓在地,用力的吼道:“敵襲!”
士兵的情況不正常,只是兩個字也像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将領們聽見後,各個震驚不已,立刻出門去查看情況。
蒙果丹心裏一驚,突然回味過來剛才楚雲閑說話的時候哪裏不對。是聲音,那不是女人的聲音,也不是梁仙雲的聲音。
蒙果丹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眼裏透出一股兇光,寧城易守難攻還會遭遇敵襲,有內鬼的可能性太大。而這個內鬼,除了面前這隊來歷不明的賣藝人,蒙果丹想不出別人。因為都是女子,他們才放松警惕,現在想來,根本是着了別人的美人計。
思及此,蒙果丹的眼神就如冰冷的刀鋒在楚雲閑的臉上寸寸掠過,恨不得剝下他的皮,看清楚內裏。
楚雲閑面不改色,蒙果丹突然暴起,将酒壇子狠狠的砸在地上。酒壇子應聲而碎,酒水飛濺在楚雲閑裸/露的胳膊上,有些冰涼。蒙果丹朝楚雲閑撲過來,魁梧的身材就如一座小山,每一個舉動都讓地面震顫。
楚雲閑眼神一冷,手掌拍在古琴一側,琴身中間彈出一個暗格,裏面放着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楚雲閑抽劍刺出,動作行雲流水,又快又狠。蒙果丹沒想到楚雲閑留有後手,敏捷的避開他的劍鋒,憑借一雙肉掌去接他的劍。
不料楚雲閑只是虛晃一招,手腕一抖,長劍轉了方向,角度刁鑽的劈向蒙果丹的下盤。蒙果丹連忙後退,和楚雲閑拉開距離。
一旦争鬥起來,楚雲閑就沒有多餘的精力顧及桃花面的毒。這會兒毒素開始游走,身體異樣漸起。楚雲閑毫不戀戰,蒙果丹一退,他尋了空隙踢翻面前駕琴的桌子,阻擋蒙果丹撲過來的攻勢,轉身沖出門去。
蒙果丹歇斯底裏的大吼一聲,将矮桌踢碎,緊追不舍。憤怒的沖出宴會,蒙果丹被面前的景象驚的心髒狂跳。
兵營裏火光四起,喊殺聲震耳欲聾。沖進來的楚家軍和胡夷厮殺在一起,不知是沒有準備還是喝了太多酒,胡夷的抵抗力直線下降。在混亂的身影中,蒙果丹看不見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那些賣藝人,還是之前的軍妓,都不見半點影子。
胡夷的将領看見蒙果丹,全部靠過來,羅匕夫抹了把臉上的血道:“大将,我們中計了,小半數的士兵喝的酒水裏被摻了迷藥。”
蒙果丹聞言,睚眦欲裂,一把揪住羅匕夫的衣襟将他提起來,吼道:“突圍出去我才和你算今夜的賬,帶上人馬和我走!”
蒙果丹說完,将羅匕夫丢開。早有士兵将他的大刀取來,他揚刀砍傷撲過來的楚家軍,振臂一揮,讓所有人朝他靠攏,開始突圍。羅匕夫臉色慘白,剛力在他身後冷笑兩聲。真正的蛇蠍美人,都是殺人不見血的細作。
蒙果丹身為胡夷的大将,不是只會好色。他追楚雲閑無果,也沒有戀戰的心思,帶着大軍突圍。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他們的衣服都被鮮血染紅。倒下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甚至在踏着屍骨前進。幸好後面的追兵越來越少,而他們離城牆越來越近……
青兒等人帶的迷藥并不多,本來就是抱着藥倒一個算一個的心情下藥,能讓小半數人馬失去作戰能力已經很不錯。混戰起兮,她們召集那些苦難女子出營和大軍彙合,現在都安然無恙。
淩屏等人沒有去追蒙果丹,而是留下來清理戰場。蒙果丹等人就留給外面的兩萬人馬,他已經是甕中之鼈,插翅難逃。
梁君末被趙懷寸步不離的護着,兩個人走到主營,裏面沒有遭到破壞,只有一點不明顯的打鬥痕跡。青兒讓人安撫那些苦難女子後,在軍營裏找了一圈,沒有看見楚雲閑的身影,心裏慌亂不已。
“王爺,你可有看見楚将軍?”老遠看見梁君末和趙懷從主營出來,青兒快步上前着急的問道。
梁君末搖頭道:“沒看見,放心,他說不定在戰場的某個地方統計傷亡情況,以他的武功,不會有事。”
梁君末對楚雲閑的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誰知青兒聽了非但沒有放松下來,反而面色慘白,淚眼盈眶。她顧不得上下有別,一把抓住梁君末的胳膊道:“王爺,将軍他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