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告白
沈公公奉命來楚家宣讀聖旨,身後跟着一隊禦林軍。他們一路長驅直入,無人敢攔。走到正堂,卻被裏面的情況吓的魂飛魄散。
楚雲閑的劍停在梁君末的咽喉上,梁君末捂着脖子,鮮血順着指縫流下來,滴落在地,臉色因失血過多變得蒼白。楚雲閑沒有收劍,他眼神冰冷的看過來,眼中不帶任何情感,冷酷無情。沈公公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洪荒猛獸,無情無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沈公公小腿肚子發抖,梁君末身形踉跄,搖晃兩下跌坐在地。沈公公一驚,楚雲閑帶來的壓力被新的恐懼支配,消散一空。
“來人,快去請太醫。”
沈公公連聖旨都來不及宣讀,小跑到梁君末面前,手忙腳亂的拿帕子給梁君末堵住傷口。梁君末要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通通都得掉腦袋。
“楚将軍,你這是要置梁王爺于死地,挑起兩國的戰亂嗎?”沈公公厲聲質問,他想過楚雲閑會反抗,但是沒想到他會直接對梁君末動手。沈公公不敢想象,他要是來晚一步,梁君末是不是已經魂歸故土。
“我刺殺戚國皇室是死罪,公公大可押我到殿前,任憑皇上發落。我楚雲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今日帶來的聖旨我不會接,梁王爺想娶,那就帶具屍體回去。”楚雲閑丢掉手中兵器,站在原地靜等禦林軍上前拿下他。
皇命加身,他并非真的無路可走。與其讓別人看楚家笑話,他不如一死百了。
沈公公氣的發抖,他指着楚雲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楚雲閑的反抗在意料之中,南帝也明确表示楚雲閑若敢抗旨,便将他壓到宮中發落。
沈公公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本想先勸說一番,誰料楚雲閑已經打算魚死網破,玉石俱焚。苦他一片未出口的心意,全部喂狗。沈公公嘆口氣,他是經歷過無數次風雨的人,在這點小風浪面前很快冷靜下來。好在今日禦林軍在場,閑雜人等進不來,事情還可以控制。
脖頸是人身上最為脆弱的幾個地方之一,幸運的是梁君末傷的不深,只是血難止住,他眼前開始出現重影,頭昏耳鳴,惡心反胃。楚雲閑許是把沈公公給氣急了,對方沉下臉一言不發。
楚家人均被楚雲閑的話吓了一跳,邵茜悲痛欲絕,走到楚雲閑身邊,把他摟進懷裏,摸着他的頭,雙眼含淚。
剎那間院子裏變得很安靜,氣氛沉悶又壓抑。邵茗知道楚雲閑剛才阻攔是為了保護他,心裏難過自責,站在一旁不敢在沖動行事。
太醫院的章太醫就住在将軍府附近,去請人的禦林軍直奔他家,不一會兒就把人帶來。兩國聯姻之事已經不是秘密,章太醫在宮中多年,經歷過大風大浪。走進院中,只看一眼,他便猜出目前是個什麽情況,當下沒有多言,面無表情的提着藥箱過來給梁君末救治。
章太醫和楚烽是老熟人,看到禦林軍請來的人是他,沈公公暗自松一口氣。章太醫包紮的速度很快,給梁君末開幾味調養的藥方,叮囑他近期不要讓傷口沾水,飲食盡量清淡。梁君末一一記下,血被止住,他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一點。
确定梁君末沒有大礙,沈公公也不敢徹底放心。這幾日的接觸,梁君末給他的感覺并不好,他擔心對方借題發揮。
“既然本王已經無礙,就不耽擱沈公公辦正事。公公,請!”梁君末在自己脖子上摸一把,謝過包紮的章太醫,退到一邊,把地方讓出來給沈公公,還大度的做出請的手勢。
沈公公:“……”
剛才楚雲閑的話在場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梁君末一副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要他宣讀聖旨,也不知道是在為難誰。沈公公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這苦差事他最後還是要辦。
沈公公站起身,拿起聖旨道:“楚将軍,接旨。”
楚雲閑心有不甘,惡狠狠的看向梁君末。梁君末手指摸唇而過,嘴角勾出一抹笑,眸中星光閃耀。他一點都不介意楚雲閑的殺意,反而開心的很。
楚雲閑仿佛一拳砸在棉花上,心裏別提多氣憤。
“楚将軍,你要整個楚家給你陪葬嗎?”楚家無人行動,沈公公怒不可遏。南帝鐵了心要成全這門親事,楚雲閑就是以死相逼,南帝也能拿楚家做籌碼。
楚雲閑一怔,心生悲涼,沈公公的話讓他心如死灰。他能死,可楚家不能亡!
院子裏的人被沈公公的話鎮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管家最先跪下去。見聖旨如見皇上,不跪是不敬。有一個人跪下去,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到最後連楚雲閑也跟着跪下。
這一跪,一切便是定局,再也不能挽回。
沈公公抖開聖旨,高聲道:“奉德寧皇帝,诏曰:大将軍楚雲閑,從軍五載,戰功赫赫。人品貴重,行孝有嘉,文韬武略,今已至弱冠。戚國梁王,龍章鳳姿,儀表堂堂……特下旨賜婚,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望汝不負朕意,與君同心同德,結兩國萬世之好。”
聖旨在手,重達千斤,壓的楚雲閑擡不起手。楚家其他人已經起身,楚雲閑還跪在地上。沈公公搖頭嘆息,他也于心不忍,但皇命難違。楚雲閑垂着頭,邵茜上來扶他,他都沒有感覺,漠然站起身,目無焦距。
沈公公還要回去複命,沒有久留。臨走時,他滿臉堆笑到梁君末身邊問他要去何處。
梁君末知道沈公公是擔心他對楚家發難,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在追究下去對誰都不好。沈公公問,他也答要回沁園。
沁園是當初煜親王在世前來出使時,南帝命人修建接待的宅子。煜親王過世之後,便用來接待戚國的使臣。如今梁君末造訪,自然也是住在此地。
知道梁君末不進宮面聖,沈公公料想他是不打算追究,這才真的放松。邀梁君末和他一同離開,梁君末沒有拒絕,跟着離去。
浩浩蕩蕩的人馬一走,院子裏又是一片死寂。
邵茜擔心楚雲閑急火攻心,楚雲閑只是輕輕拂開她,勉強笑道:“娘不用擔心,我沒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邵茜還想多說,楚雲閑已經轉身離開。他緊攥聖旨的手指發白,手背青筋暴起。看着楚雲閑步步走遠,一團烏雲籠罩在楚家上空,誰也沒有辦法驅散。
楚雲閑回到房間,面對熟悉安靜無聲的環境,在外豎起的僞裝不堪一擊,盡數崩潰。他無力的靠着門扉滑坐在地,打開聖旨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玉玺的蓋章刺痛他的眼,最終他忍無可忍,将聖旨狠狠的砸出去。
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屋子裏久久回蕩,聽的人心驚肉跳,楚雲閑低下頭,眼淚盈眶。沉悶壓抑的空間讓楚雲閑內心的悲傷無限放大,在爹娘哥嫂面前他不能哭,在房裏卻無所顧忌,他現在只想宣洩心中的痛苦和壓抑。
沉寂在自己負面情緒中的楚雲閑看不見,有人從內室走出,撿起地上的聖旨走過來。梁君末拿着聖旨,臉色凝重。他走到楚雲閑的面前蹲下身,和楚雲閑平視道:“是不是很奇怪南帝會答應這樣荒唐的求親?”
楚雲閑一怔,猛的擡頭,惡狠狠的看着梁君末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梁君末指着自己的脖子,自嘲道:“出來一趟受此重傷,我現在可不敢回去,只好借你這屋子躲兩日。”
剛才梁君末和沈公公一起離開,到街口就分道揚镳,沈公公倒是好心,想送梁君末回沁園,被梁君末拒絕。梁君末甩掉跟蹤自己的人,繞回将軍府後院,**進來。他還有事要和楚雲閑商量,打算在此等候。不料自己剛翻進來,就聽見楚雲閑砸東西。
楚雲閑懷疑自己的耳朵,梁君末這話完全是在挑釁他。他一把揪住梁君末的衣襟,迫使梁君末半跪在地,冷聲道:“梁君末,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梁君末滿不在乎的笑道:“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願。但……”梁君末一頓,笑意不複存在,神情嚴肅道:“絕不是現在!”
楚雲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清潤淚水的眼睛猶如星空,浩瀚深邃。
梁君末握住楚雲閑的手,把楚雲閑拉過去,聲音驟冷:“南帝一開始并不同意聯姻,但當我說只要把你嫁給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收回楚家的兵權時,他動搖了。楚雲閑,你給我睜大眼睛看看自己追随的君王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們楚家已經是南帝的心頭刺。你覺得南帝還能寵你幾年?還能讓你逍遙幾年?一旦帝王之争開始,手握兵權的楚家就是第一個犧牲品!”
“南國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你要我嫁給你,不也是在提前葬送楚家?”楚雲閑覺得梁君末簡直是個瘋子,楚家是什麽境地還輪不到他來判斷。而且他的所作所為,和南帝有什麽區別。
“我若想葬送楚家,就該讓你死在丹陽城,正好成全你為國捐軀的念頭。”梁君末聲音發冷,臉上的輕松随意皆被憤怒取代:“楚雲閑,你扪心自問,你真的有讨厭我到恨不得殺我的地步?那你當初為什麽不推開我,是你給了我幻想,我願意對你負責,我請求南帝賜婚,有錯嗎?”
在戚國因為南風盛行的緣故,就算是男子之間的露水情緣,也需要彼此負責。梁君末承認自己當初乘人之危,但就算沒有桃花面,他也會求親。只是那一夜的事情,讓一切更加順理成章。
楚雲閑難以置信的看着梁君末,那一夜的事情被他壓在心底,不願意回想。那對他來說,就是屈辱、無能為力,任人宰割的一夜。和梁君末不同,他不排斥斷袖,但他并非斷袖。
“我不是……”楚雲閑試圖解釋,卻被梁君末打斷。
“我喜歡你。”
楚雲閑一怔,梁君末猛然把他摟進懷裏,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掠過,眼載深情,如水如波,讓人沉溺其中。
“你跟我走,我保楚家不陷入王位之争。”
作者有話要說:
聖旨中間那段來自民國婚書,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糾結聖旨,大概是我覺得兩國聯姻,聖旨等于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