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玉寒
梁君時的樣貌和梁君末有幾分相似,這些年梁君末忙于自己的事情,時常不在家,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梁君時在處理。就連今夜的婚事,也是他在操持。比起梁君末的輕佻、吊兒郎當,梁君時更穩重。
煜王府現在的情況來的路上青兒已經給楚雲閑講解,梁君時不端架子,不擺譜,态度恭敬,楚雲閑自然不會端着給別人臉色,擡手道:“今後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我就說将軍是個明白人,就算心裏不樂意,也不會在大婚這天讓彼此難堪。君時還不信我,我何時騙過你?”錦衣公子笑道,他這話說的直白,楚雲閑面色一沉,不知道他是故意諷刺自己還是為人便是如此不懂場合。
梁君時也是眉頭一皺,詫異的看着錦衣公子,他知道對方素來毒舌,但從來都很有分寸,怎會在這種時候掉鏈子?這句話說出來,楚雲閑會怎麽想?
錦衣公子仿佛沒覺得自己說這話有什麽問題,依舊笑的人畜無害,自我介紹道:“在下李玉寒,青羽閣閣主,說起來我和你大哥還是舊識。”
楚雲閑對李玉寒的印象太糟糕,即便對方說他認識楚雲征,楚雲閑也只是淡淡的嗯一聲,不在搭話。
梁君時也嫌李玉寒沒事找事,讓他那邊涼快就去那邊呆着。李玉寒委屈的看着梁君時,拉着他的衣袖道:“君時,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
“李玉寒,你給我閉嘴!”梁君時額角狂跳,楚雲閑被逼遠嫁,心裏怎麽可能樂意。這是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每個人都忍着沒說,李玉寒倒好,一口氣全說了。
梁君時心裏來氣,他特意安排青兒和趙懷這兩個熟人迎親,就是不想楚雲閑心裏有負擔,到了戚國會覺得難以自處。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照顧楚雲閑的感受,薛傾等人也只敢鬧騰梁君末,怕楚雲閑不熟悉戚國的風土人情,心裏郁結。
說句心裏話,李玉寒會出門來參加宴席,梁君時心裏很高興。只是他素來會隐藏自己的感情,面上看起來不明顯。他原本想着薛傾他們一定要鬧騰梁君末,那李玉寒還能幫襯一下楚雲閑。
誰知道李玉寒沒安好心,說話帶刺,句句針對楚雲閑。梁君時不曾聽過李玉寒和楚雲閑有舊怨,這一見面就杠上,他真的始料未及。
李玉寒的敵意來的突然,楚雲閑深吸兩口氣才壓下心裏的不悅,這份挑釁他在心裏記下,來日必将加倍奉還。
“楚将軍,我知道你正在心裏給我記小賬,這可不行,我們以後說不定是……”李玉寒猜到楚雲閑心中所想,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梁君時一肘子撞在肚子上。梁君時氣的不行,李玉寒捂着肚子,擡手揉他的頭道:“別氣別氣,我不鬧了還不成嗎?”
梁君時揮開他的手,磨着後槽牙道:“你走開!”
李玉寒莞爾道:“這可不行,你還要去招呼客人。我走了,誰照顧楚将軍?”
“你這也叫照顧?”梁君時瞪他一眼,餘怒未消。李玉寒說要和楚雲閑喝酒,梁君時才放心讓青兒走,誰知道這人是這個樣子。
“我剛才只是玩笑……”
李玉寒放軟了聲音,他看梁君時的眼神帶着明亮的光,那樣的神情楚雲閑并不陌生。在爹娘和大哥的身上都出現過,面對喜歡的人,眼神更能反映內心。
這個人喜歡梁君時,楚雲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不過看梁君時的樣子,隐忍和無奈更多,喜歡并不明顯。這是還沒追到手,楚雲閑心裏冷笑。李玉寒今日給他難堪,就別怪來日自己給他下絆子。
李玉寒溫聲給梁君時解釋,總算平複了梁君時心頭的怒意。梁君末被薛傾纏上無法脫身,其他的賓客還需要人照顧,梁君時的确分身乏術,沒有多餘的精力分割在楚雲閑身上。
“抱歉,哥哥,今日事情太多,只好委屈你先和這個混蛋聊聊。如果他再敢對你不敬,煜王府的大門他就別進了。”梁君時歉意的看着楚雲閑,最後一句卻是對李玉寒說的,警告意味非常明顯。
“初來乍到的确有很多東西不明白,麻煩二弟幫忙張羅。這位李閣主既然對我很感興趣,小酌兩杯亦可。”
偌大的喜堂,楚雲閑認識的人真沒有。就算有,也在梁君末身邊,把他們分割成兩個空地。他不是女子,不需要含羞帶怯的坐在婚房裏等待。但戚國的世家公子這般明目張膽的把他留在原地,又真的無人授意嗎?
楚雲閑心裏多少有些怒意,不過自己掩蓋的好,讓梁君時去忙,自己會處理狀況。
梁君時不放心的再三威脅李玉寒,李玉寒都笑着答應,一點被威脅的危機感都沒有。等梁君時轉身去招呼客人,李玉寒臉上的笑意一斂,渾身的氣勢都上來了。
要說李玉寒的樣貌,在這一幹賓客中算是突出的一個。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的面容異常冷峻,長眉入鬓,眼帶寒芒。整個人猶如寶劍出鞘,寒芒四射,讓人無法忽視。可這樣一個人,在梁君時面前卻乖巧的很,一點盛氣淩人的感覺都沒有。
楚雲閑心尖一顫,楚家半腳涉足江湖,對青羽閣的名聲還是有所耳聞。剛才李玉寒過于輕浮,楚雲閑才不曾仔細把他和青羽閣聯系起來。這個遍布戚國各地的江湖勢力,在南國也有不少人脈。抛開兩國的朝廷不談,只說江湖事,這個江湖勢力當之無愧的兩國第一。
“君時走了,我們可以開始好好敘舊。”李玉寒說道,招手讓侍女過來。
面對李玉寒爆發的氣勢,楚雲閑沒有膽怯示弱,面色如常。此時李玉寒的身上沒有敵意,但依然讓楚雲閑很不舒服。而且他說敘舊……楚雲閑不記得自己見過他。
見楚雲閑沉默,李玉寒似乎也發現自己說錯話,改口道:“喝酒。”
李玉寒說喝酒是真的喝,而不是一兩杯做樣子。他讓侍女端上來兩壇酒,直接抱着酒壇子拼酒。楚雲閑嘴角一抽,不禁懷疑李玉寒這是打算灌醉他。
“傻愣着做什麽,就一壇酒,以你的酒量再來兩壇也沒問題。你又不是梁君末,一壇酒就被放倒。”李玉寒拍開封泥,把酒遞給楚雲閑。聽他的話,對楚雲閑的酒量十分了解。楚雲閑心中疑雲密布,抛開剛才不愉快的接觸不說,李玉寒還給了楚雲閑另一個感覺。
這個人很了解他!
“我知道剛才我說那些話你不愛聽,但就算我不說,之後也有不長眼的會在你面前說。戚國只是看起來和諧,但人和人之間又怎麽可能沒有點小心思?今日你聽過這些話,在把心裏壓抑的情緒發洩出來。之後就算有人嚼舌根,你也能視若無睹。”
李玉寒的聲音不似面對梁君時那般柔軟,有種金屬般的冰冷感,堅硬低沉且真誠。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雲閑,越看眼中笑意越深,到最後連嘴角也止不住上揚。情緒激動,難以自制。
他其實很高興,不需要掩飾僞裝的喜悅,發自內心。
楚雲閑頗為詫異,他以為李玉寒是讨厭他才會說那些話,現在看來卻像是以朋友的身份提前說出來,讓他發洩,免得郁結于心。
“喝酒,喝酒!”李玉寒抱起酒壇,楚雲閑心念一動,也舉起手中的酒,兩個人酒壇相撞,之後便仰頭大喝。
酒是好酒,夠醇夠香,也夠烈!那味道順着喉嚨下去,在胃裏生出一股暖意。楚雲閑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忍不住喟嘆一聲:“好酒!”
“哈哈哈,窖藏十五年之久的‘一品紅’,怎可不是好酒?”李玉寒嘴角含笑,在戚國,女兒紅是嫁女必備之物,而一品紅就是男子和男子結親之日的必備之物。只不過多數人家都不會提前備下,因為和男女結親相比,男子結親有更多的不确定性。
能像梁君末這種窖藏十五年之久的人少之又少,畢竟沒人像他這般,從小就确定自己會娶誰!
楚雲閑聽青兒說過一品紅,驚愕的低頭看着手裏的酒。窖藏十五年,難道十五年前梁君末就有這等心思?明明那個時候他們才剛認識,自己還險些要了他的命。
“有什麽好哭的,大不了以後我娶你!”
記憶裏那個纨绔世子手足無措的站在自己面前,看見自己哭,口不擇言。
楚雲閑莫名的心跳加速,緋色爬上耳垂。他仰頭喝酒,借酒掩蓋自己的失态。李玉寒見他這樣,知道他是猜到梁君末的心思,識趣的沒有再說讨嫌的話,而是陪楚雲閑暢飲。
等楚雲閑一壇酒見底,李玉寒才喝一半,他酒量不及楚雲閑,今夜不能喝醉,所以喝的很慢。楚雲閑長舒一口氣,心裏舒坦多了,連帶着看李玉寒,也覺得他沒之前那般讨厭。
李玉寒沒有在喝,宴席上有人想過來給楚雲閑敬酒,被李玉寒用眼神擋回去。梁君末那邊還在興頭上,薛傾他們一點都不客氣,梁君末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思緒已經開始模糊。
他的酒量和他的武藝一樣糟糕,只是他喝酒不上臉,越醉眼神越清明。所有很多人都以為他酒量好,其實不然。敬酒的人不敢敬楚雲閑,只好轉向梁君末。大家鬧的動靜大,楚雲閑忍不住看過去。
“梁王爺喝醉了,看來薛傾今夜不打算放過他。上次薛傾大婚,他鬧的狠,害薛傾新婚第二天就被娘子趕出房門。”李玉寒說着,眼神轉向楚雲閑道:“雲閑,現在被欺負的可是你的人。”
李玉寒這話說的暧昧,楚雲閑看他一眼,瞬間就明白他的意思。今夜結親,薛傾把梁君末帶走,留他在原地,現在又把梁君末灌醉,是在試探他的态度。這般挑釁,楚雲閑豈能忍?
今夜之後,他和梁君末的關系這輩子都撇不清。他已經不是南國的将軍楚雲閑,今後都要和梁君末共進退。
楚雲閑站起身欲和李玉寒告別,李玉寒先一步擺手道:“去吧,珍惜眼前人,別等失去了才後悔。”
楚雲閑颔首,轉身朝梁君末走去。
李玉寒看着楚雲閑的背影走入紛亂的賓客之中,嘴角上揚,眼中卻有淚光閃爍。
“我的摯友,謝謝你,也對不起。”
謝謝你還在此地,沒有偏離命運的軌跡,讓我們再一次相遇。謝謝你前世在我聲名狼藉,被朝廷通緝之時,寧願和梁君末決裂,也要維護我的名譽,相信我沒有殺死君時。謝謝你,親手埋葬我,讓我走的體面,沒有暴屍荒野。
可是我也對不起你,即便重來一次,我還是沒能改變你大哥的命運。看着你心不甘情不願的背井離鄉,遠離故土,不能給雙親養老送終。
我能做的只是讓你和梁君末少走一些彎路,你們感情那麽深,這一世別再因為我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