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被貓玩弄于股掌的老鼠

有的人,光是一個眼神就能将你從外看到內。就跟有透視眼似的,讓你無處可逃。

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這種人。

雨聲潮湧磅礴,公共浴室裏氤氲着還未散掉的熱霧,橫淌出來略顯匮乏的清光将兩人圈禁在內。

氣氛很好,情況卻大大的不妙。

文詩月看見看着林旭這雙深不見底的眸色,光像是跌進黑洞,那裏面殘卷着的風暴能将她身上單薄的布料撕碎。

風裹挾着雨飄曳了過來,前胸後背都泛着陣陣涼意,透到心底,一陣心悸。

文詩月下意識拿雙臂擋住了胸口。

“你這簡直就是受害者有罪論。”她言語間是顯而易見的十級戒備。

兩條纖細的胳膊似乎也遮擋不住個什麽,她迅速展開浴巾把自己牢牢的裹了起來,轉身欲走。

然而林旭将手裏的煙塞到嘴上,長腿一邁繞過她,直直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節節後退,卻被他直接堵在牆上,讓她無路可退。

文詩月的後背是一面冰冷的牆壁,身前是一堵炙熱的人牆,左右兩邊是男人禁锢她的雙臂,四面皆被擋。

她內心其實早已經慌成一團亂麻,周圍的空氣像是流不動了似的,入鼻全是身前這鋪天蓋地又無孔不入的男人氣息。

尚存的理智在提醒着她不能慌,千萬不要慌,保持鎮定,他不敢怎麽樣。

入耳是男人低沉的笑聲:“受害者?你嗎?”

文詩月捏緊身上的浴巾,擡頭對上林旭的眼睛,冷言冷語地說:“你剛才以及現在的行為已經可以構成性騷擾了,想進派出所明說。”

林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松開一只手扯下嘴上的煙,往後一彈。一道火星子半空騰躍起抛物線,随即直直跌進了雨裏。

煙卷濕了身,也燃盡了魂。

“我啊,也算是派出所常客了,你吓唬不了我。”

看得出來,這做派,進出派出所老熟人了。

其實,他是敢的。

意識到這人比想象中更惡劣,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于是……

“救……”

命啊!

後面兩個字還沒喊出來,文詩月的嘴已經被堵上了。

她後背沿着脊柱都一并肅然發麻,瞪大一雙杏眼,嘴上是男人手心的帶繭的觸感,卻好似燃燒了她的唇瓣。

幾乎是一反應過來,她一只手拽緊浴巾,騰出另一只手去推林旭。

男人巋然不動。

“你放開我。”文詩月的嘴在林旭溫熱的手心裏囫囵不清,“混蛋,流氓。”

林旭盯着文詩月,昏弱的光線裏他的目光鎖定了她。

這神色,讓她感覺自己像極了被貓玩弄于股掌的老鼠。

先想讓她恐懼,害怕,精疲力盡,任其宰割。最後難逃命運,被一口吃掉。

“你怕是罵早了,我這不還沒對你怎麽樣呢。”林旭笑的讓人犯怵,“我想你也看的出來,打從我第一眼見你,我就看上你了。你說你不整天在我跟前晃,我也沒那麽想你。我這個人不喜歡強人所難,但是更不喜歡人拒絕我,我的耐心也有限。你要答應跟了我,我不就不會這麽粗魯了。”

文詩月能感覺的到自己跟這個男人的力量懸殊到底有多大,跟他硬碰硬,吃虧的一定是她自己。

偏偏眼下又是這般無人之境,靠不了別人,她得曲線救自己。

林旭見文詩月沒再亂動,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面上依然維持着自我感覺良好的色眯眯:“我可是為你分的手,我這人其實沒你想的那麽糟,至少我很專一啊。我長得也不差吧,不還像你那位朋友嗎?那你多少應該對我也有點親切感了不是。”

他湊到她耳邊,低靡的嗓音說着耐人尋味的話:“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真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文詩月想吐,她實在是想說不要侮辱人李且了,你連人家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可是她不能刺激他,于是點了點頭,乖順了下來。

而她的情緒變化也一分不差地被捕捉進眼前之人的眼中,他眉目徹底舒展開來,笑的更甚。

“好。”文詩月見林旭笑的很猖獗,穩住心神,含糊不清地在他的手心裏吐着熱氣,“那你先松手。”

“真的?”林旭故作疑惑,“你不是跟我耍什麽花樣吧?”

文詩月搖搖頭,盡量表現出誠懇,杏眼還彎成了月牙。

林旭見狀,很是滿意的松開了手,撐着牆,問:“那去你房間還是我房間?”

“都可以。”文詩月抿嘴笑,他們眼下這情況,她喊人可能又得恢複剛才的樣兒,他就不會再相信她,不能冒這個險。

“那你得先讓開吧,你不是很溫柔嗎。”她繼續裝。

可能精/蟲上腦,被她這裝出來的順從笑容給蠱惑住了。

文詩月見林旭還真的松手往後退出路來,給她讓出空間來。

就在下一秒,文詩月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只能破釜沉舟。

她回憶起自己曾經學過那麽一點兒遇色狼的絕殺,用盡全力一腳就朝林旭的兩腿中間踢去。

也不知道自己踹中沒,反正她腳趾頭快抽筋了。

見林旭一臉始料未及的面部扭曲,彎腰捂着重要部位,疼的皺眉發不出聲來。

她知道自己賭贏了。

文詩月瞅準時機拔腿就跑,不管不顧地一邊跑一邊大嗓門地喊:“岩香姐,岩香姐……”

林旭望着跑掉一只拖鞋,又跑到腳踝處差點摔倒卻不管不顧的那姑娘驚慌的背影,慢慢地站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大腿,臉上浮現出哭笑不得的笑容。

看上去身無二兩肉的,這勁兒還真不小。

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但願他今晚這個流氓耍的值得,他這結結實實的一腿也挨得值得吧。

文詩月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岩香。虎口逃生,這會兒後怕席卷而來,從身抖到心,後背滲出一層冷汗來。

岩香也驚到了,那個林旭看上去确實風流不着調,但是實在是沒想到他居然還真的能幹出這麽禽獸的事來。

文詩月第一反應是報警,但她跟岩香說完,冷靜下來,方感報警也無濟于事。

客棧只有大廳和二樓轉角處有攝像頭,根本拍不到公共浴室那邊的情況,屬于無憑無據。

雙方都可以各執一詞,警方最多也就是教育,也不可能真把人給抓了。

“我明天退他房費,讓他走。”岩香提議。

文詩月搖搖頭:“聽他口氣連警察都不怕,你這麽做我怕他打擊報複。”

岩香:“那怎麽辦?”

文詩月:“我走。”

如果一開始覺得他只是口嗨,她沒必要擔心。那現在他的行為已經可以構成犯罪,威脅她的人身安全。

他的目标是她,那她只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哎。”岩香不由得嘆了口氣,雖然不是什麽好辦法,但可能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雖然咱倆認識也沒多久,我就覺得跟你一見如故,你要走我還真舍不得你。”

文詩月本來是打算再呆幾天好好享受她這旅行的最後時光,這被迫提前結束,也确實有些可惜。

可是安全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最重要的,她現在是徹底被林旭那個流氓盯上了,不得不走。

“總有機會再見的。”文詩月也不忘了提醒岩香,“你也要注意點兒,我總覺得你一個人開這客棧不安全。”

“人這一輩子遇上好事壞事都是注定的,我在這兒這麽多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岩香見文詩月頭發還濕漉漉的,起身給她找吹風機,“不用擔心我,我也算是地頭蛇。”

文詩月不置可否,接過岩香遞給她的吹風機。

“今晚就在我這兒睡吧。”

“求之不得。”

……

翌日,雨一直下。

文詩月本來準備買出鎮的車票,因為雨勢山路危險的關系暫時停運。

有時候人倒起黴來,喝涼水都塞牙。

文詩月是正在喝涼水看到這個改簽消息,嗆了水。

岩香一上午忙着買攝像頭和報警器,見文詩月嗆着了問她怎麽回事。

她說:“今天走不了了。”

另外一個消息就是紋身男昨晚出去摔到了頭,還挺嚴重,他同行的那個朋友剛從醫院看完回來退一間房的時候被岩香問起。

說是醫生說暫時不清楚什麽時候會醒,但是沒有生命安危。

這倒是讓文詩月籲了口氣,好歹流氓少了一個。

這場雨就像是跟文詩月作對似的,一下下了整整兩天,車票一改再改。

這兩天攝像頭和報警器都安裝妥當,岩香還買了防狼噴霧。

文詩月的心有餘悸也在漸漸消退,不過她依然不敢掉以輕心,要麽把自己裏三層外三層地鎖在屋子裏,要麽就跟岩香岩睿他們呆在一起。

因為雷雨天氣,忽然停水情況依舊,她寧願不洗,也堅決不再去公共浴室了。

總之,除了睡覺,盡可能的不單獨行動。

說起來那個林旭這兩天除了出去吃飯,幾乎都在自己的屋裏呆着,也不出來瞎晃。

文詩月琢磨,他可能是看到岩香找人安攝像頭,還是不太敢造次,就以沉默來掩蓋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

現在大家都走不了,估計他心裏還是有點兒犯怵打鼓吧。

第三天,老天爺終于哭醒了,撥開烏雲見青天。

蟬鳴起,蜻蜓飛,彩虹懸在天的盡頭,看雲舒雲卷。

文詩月的車票是中午的。

上午,岩香說要出去一會兒,她行李收拾好了,就幫她守着前臺,順便監督着岩睿做作業。

她怕音樂聲影響到岩睿,便去關掉播放器,手滑點開了監視器的畫面。

就這樣,她鬼使神差地看了起來。

白天的她沒看,主要看的是她入睡以後,她想看看那個林旭有沒有蠢蠢欲動的行為。

看了很久的倍數畫面,她沒發現林旭有什麽讓她警惕的行為,反倒是他晚上好像都是不太愛睡覺的,拎把椅子坐在房門口,點着煙也不怎麽抽,玩玩手機看看雨,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文詩月回想起早先也總是在夜裏看到他,遇到他,莫名升騰起一股子的說不上來的怪異。

她又找到那天晚上前廳的監控錄像,監控可以拍攝到門口庭院的一隅,她看到自己鬼鬼祟祟的從門口走過。

沒一會兒,那個紋身男從庭院廊下走過。

緊接着,林旭也從相同的位置走了過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紋身男的身影在庭院裏淋着大雨一晃而過,消失在攝像頭的可視範圍之內。

文詩月工作性質,在機房看片剪片的時間很多,眼神很好。一般人不仔細看都看不出在那種雨夜沒光亮的地方,有人冒雨閃現了一下就不見了。

在這個波雲詭谲的雨夜,紋身男又扮演着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還沒等文詩月琢磨明白,岩香回來了,兩手都提着伴手禮品袋。

“吶,給你買了點兒特産帶回去給家人朋友嘗嘗。”岩香直接把東西噔在桌子上。

文詩月站起身來,有些感動,怕分別的氣氛過于傷感,不由得調侃:“你這也不怕自己虧本。”

岩香就怕文詩月不收,忙說:“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以後帶上你的親朋好友過來玩,照顧我生意。”

文詩月點頭:“必須的。”

岩睿聽到文詩月要走了,擱下筆,小眉頭一擰,問:“月月姐姐你要走了啊。”

文詩月要走岩睿不知道,這下看着他的樣子,她揉揉他的腦袋,說:“等我下次再來好嗎?”

“那好吧。”岩睿很懂事的點點頭,小大人似的的伸出手,說:“那祝你一路順風。”

“好,謝謝。”文詩月也伸手跟他回握住,還左右搖了搖。

中午吃了午飯,岩香讓小楊守着客棧,她去送文詩月。

兩人出了客棧門,意外在隔壁的書攤看見了林旭。

他側身而立,在跟一書攤老板的聊天,勾着唇角叼着煙閑閑散散,依舊社會痞氣。

手裏攤着本書,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情緒。

難得天放了晴,門口人潮往來,長街繁華,一路光明。

文詩月壓了壓遮陽帽的帽檐,擡眼瞥了林旭一眼,而他的視角其實并沒有注意到人群裏她的存在。

而她卻看見彼時正午的陽光傾灑下來,逶迤一地。

有一束光不偏不倚,正好跌進了他的眼裏。

岩香也看到了林旭,她攬着文詩月,用自己擋住兩人可接觸的可能性,領着她經過他,再朝客棧的反方向而去。

書攤老板指着林旭手裏的書問:“你不說手上這本看過的嘛,那你倒是說說,書裏那一句你印象最深刻。”

“這句吧,天亮之前有一段時間是非常暗的,星也沒有,月亮也沒有……”

他低沉雲淡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這沸反盈天裏,也一并消失在她遇上他的所有荒唐無稽和驚心動魄裏。

一切都将在這一刻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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