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理由荒謬
跟護工交代清楚後，池雲星才坐上了去警局的車。
到警局後，譚瑤第一個迎出來，池雲星一眼就看到了她通紅的雙眼。
池雲星趕緊快步上前，沒等他問譚瑤怎麽了，譚瑤就一把抱住了他。
池雲星身子微僵了一下，很快便恢複如常，他輕輕拍了拍譚瑤的背，輕聲問道：“怎麽了，媽？”
譚瑤原本是不想再哭，可在聽到池雲星這句話後，她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沒事……”譚瑤壓不住聲音裏的哭腔，“就是覺得媽媽太虧欠你了……”
池淩和池希聞跟在後面出來看到了這一幕。
池雲星擡頭看去，才發現他們兩人的眼睛也格外地紅。
池淩上前，輕輕地拍了拍池雲星的肩膀，嘆了口氣說：“當初真的便宜他了，下手輕了。”
池雲星愣了一下，才想到了那天在警局外的場景，他沒忍住道：“爸……”
池希聞走過來，輕輕揉了揉池雲星的頭發：“沒事，別想太多。”說着他又看向譚瑤，“媽，這兒是外面，雲星現在的身份不能在外面站太久，我們先進去吧。”
譚瑤差點忘記了這一點，但她真的太心疼雲星了。深吸了口氣，她才從情緒中抽離出來，胡亂地點了點頭，拉着池雲星往裏面走。
在池雲星一開始得知自己不是葉父葉母親生時，他其實也很好奇，為什麽葉父葉母要從人販子那裏買下自己。
從小到大，池雲星看見過很多被拐兒童的新聞，理由無非就是那幾個。
大多數犯罪嫌疑人是因為不能生育，覺得自己膝下不能沒有孩子，找不到合法的渠道領養孩子，又或者嫌棄福利院的孩子身體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才動了歪念頭。
其中也有部分是因為自己兒子患有殘疾，或者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多年未婚娶，所以會買一個女孩回來當做童養媳。
Advertisement
池雲星之前覺得葉父葉母應該也是第一種情況。
他們當初買下自己，也就是想養兒防老。只是他們也沒料到，後面還會生下葉南。
可這個說法其中有一個很大的邏輯漏洞，如果是為了養兒防老，他們在買下自己後，不是應該好好對待自己嗎？他們為何要如此苛待自己？
除非這其中還有其他原因。
很快，池雲星就從王警官那裏得到答案。
這個理由太荒謬了，以致于池雲星聽了之後還反問了一遍：“您是說，他們覺得自己沒有孩子的原因是因為家裏沒有孩子氣，所以想着買一個孩子回來，家裏沾了孩子氣之後，他們就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王警官點了點頭。
池雲星覺得不可思議，搖頭道：“太荒謬了……”
王警官嘆了口氣：“是啊，我剛開始看到筆錄時，也覺得是不是嫌疑人在撒謊，但後面我才知道他沒有理由撒謊。”
池雲星不解看他：“為什麽？”
王警官拿出了一份報告放在了池雲星面前，語氣平靜：“因為葉南根本就不是葉父的孩子，在知道這個事情後，他徹底崩潰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才松了口。”
池雲星眼裏全是錯愕，他久久沒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您是說葉南不是他的孩子？”
王警官颔首，這才繼續跟池雲星講前因後果。
葉父葉母被帶回來後，他們和警察僵持了好幾天，一開始他們極度不配合，要麽就是一言不發，要麽就是叫嚷着警察沒證據就抓人。
當看到警察拿出證據後，他們又說這是假的，拒不承認。
實在沒有辦法了，海市警局只能聯系了北市警局，仔細調查了一下這兩口子。
葉父葉母是通過親戚介紹相識，他們當時結婚早，十八歲就組成了家庭。但是遺憾的是，兩人婚後三年裏一直沒有孩子。
于是兩家的父母就開始催促，讓小夫妻早點生孩子。
一開始，葉母還很配合，非常積極地去醫院檢查，甚至其中有一年，她幾乎半年的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的。
可無論如何檢查，醫生都說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讓她放輕松，不要太緊張，說不定自然而然就有了孩子。
當時葉父的事業剛起步，兩人想着沒有孩子也不是什麽大事，也就沒有再往醫院跑，開始專注于事業。
這期間也面臨過父母催促，但兩人都給擋了回去，沒太在意。
直到葉母二十七歲這年，夫妻倆這才開始重視這個問題。
要是再不生孩子，葉母就要成高齡産婦了，并且這時候他們的事業也穩定了下來，所以兩人就打算要個孩子。
可惜，經過一年的努力，葉母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葉父這時候終于急了，開始找各種偏方讓葉母嘗試。
葉母早些年的時候跑多了醫院，知道自己肚子沒問題，就勸說葉父去醫院看看，畢竟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
不想葉父在聽到這話後勃然大怒，甚至還跟葉母吵了一架。
那是他們結婚後吵得最厲害的一次，葉母氣不過，幹脆就回了老家。
雙方的父母開始勸和，沒有辦法，葉父只能回去把葉母帶回來。
也是這一次回老家，他從鄉下的老人那裏，聽到了“孩子氣”這個說法。
回到家後，葉父就動了這個心思。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葉母，葉母最開始并沒有當回事，但抵不過葉父一直在她耳旁念叨。
一開始，兩人的确沒有動什麽歪念頭，想過通過正當渠道去領養一個孩子。
可等他們真的去了解了領養後，他們才發現事情根本就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首先是兩口子的年齡沒有達到規定的年齡。
其次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把這個孩子撫養成人。
無論是葉父也好，還是葉母，兩人都不想養育一個不屬于自己骨肉的孩子。
如果他們在福利院領養了孩子，就代表這個孩子在成年之前，他們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這一點和兩口子的預想不合，所以他們也就放棄了這個領養孩子的這個想法。
可能領用孩子的渠道，并不只有福利院。
所以兩人就想到了買一個孩子。
他們先是向親戚朋友打聽有沒有哪一家有想棄養的孩子，可當時正好實行計劃生育，哪有人願意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
直到半年後的一天，葉父接到了人販子的電話。幾乎沒有什麽猶豫，葉父在确定小雲星沒有任何疾病後，就交了錢。
于是小雲星就成了葉溪年。
按照這對夫妻原本的想法，他們是準備生了自己的孩子後就把池雲星丢棄，可沒想到那時候發展快，街上不少的街道都裝上了監控。
加上池雲星成績的确不錯，于是兩夫妻就想着，要不幹脆養着看看。
但他們始終沒有放棄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所以每天對池雲星也是不聞不問，根本就沒上心。
直到葉母三十六歲這年，她生下了葉南。
北市警察查到這裏的時候有些納悶，怎麽前面那麽多年都沒懷上孩子，這一年就突然有了。
他們再一調查，發現葉母在懷孕半年前，結識了她的情夫。于是在半年後，葉母順理成章地懷了孕，并于一年後，生下了葉南。
生下葉南後，葉母也沒有和她的情夫切斷聯系，時不時她還會帶着葉南出去跟情夫玩，也正因如此，北市警方才能很快聯系到葉母情夫。
情夫聽說葉父出事了，他巴不得能帶自己兒子回去，于是大方承認了葉南就是自己的兒子，甚至還拿出了當年做的親子鑒定。
警方把他們掌握的證據擺在了葉父面前，葉父怎麽都不願相信。
他目眦欲裂：“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南南怎麽可能不是我的孩子！”
“你們騙我！絕對是你們騙我！”葉父眼底充血，模樣近乎瘋狂，“你們肯定是想讓我招供，才用了這個方式來騙我！”
“不可能！南南那麽像我……”葉父不知道忽然想到什麽，他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
葉南不像他。
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說，他家的兩個孩子，沒有一個像他的。
葉父根本就沒當回事，畢竟池雲星本來就是他買來的，至于葉南？他長得像他媽，男孩子嘛，長相随媽有福氣，他替自己兒子高興還來不及，有什麽不舒服的？
直到此時此刻，葉父才幡然明白。
不是葉南不像他，是葉南根本就不是他的種！
……
從辦公室出來時，池雲星恰好看到警察押送葉父去看守所。
幾天不見，葉父整個人變得格外萎靡不振，他雙眼無神地盯着地板，嘴裏還在念叨着什麽。
池雲星就站在不遠處，他也沒有注意到。
直到葉母也被押送出來，在看到葉母的那一刻，葉父就像瘋了一般張牙舞爪地想要沖上前去。
“你個賤人！！！你他媽竟敢騙我！！臭婊子！”
葉母被吓得一個哆嗦，趕緊往警察後面躲。
押送他的警察趕緊制住葉父，卻不料葉父反抗地更加激烈。
“你他媽的臭婊子，你竟然騙老子，生了別人的種，你說是我的……”
“張芳翠！老子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賤人！賤人！！你竟然敢騙我！”
“我跟你沒完！你等着！等老子出獄了，老子弄死你！”
張芳翠被他瘋狂的模樣吓怕了，她趕緊小聲地央求警察：“我不要跟他一起走，我不要跟他一起走，求求你們，別把我跟他關在一起……”
“我求你們了！”
警察不會讓兩人胡鬧，但也知道此時把兩人放在一起肯定會出事，所以兩人分別被帶上了不同的警車。
直到警車開走，這兩人也沒有發現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池雲星。
池雲星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池雲星回頭，對上了譚瑤擔憂的視線。
“別看了，雲星。”譚瑤笑着說，“今天晚上回家睡吧，媽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怎麽樣？”
“走了，雲星，咱們回去了。”池淩也走了過來。
池希聞沒說話，但一直笑着看着他。
池雲星心底某個柔軟處又被輕輕地戳了一下，他嘴角緩緩彎了起來，笑着點了點頭。
“好。”
之前傷痛固然痛，但現在的池雲星已經不是葉溪年了，他有家了。
有家的孩子，天冷了有人惦記，受委屈了有人撐腰，就連下雨了，他們都會把雨傘向自己傾斜一半。
縱使人間風雨接連不斷，以後的時光也有人會幫他擋去大半。
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