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哥哥保證
池雲星和段知衍來的時間很巧，此時警察已經進了夏家別墅，幾輛警車停靠在旁邊，外圈圍起了一圈警戒線，有幾名警察牽着警犬在別墅的草坪上搜尋着什麽。
就在池雲星他們車附近，還站着一群看熱鬧的居民，此時正在熱火朝天地讨論着足以震驚整個業主群的事。
他們站的離車近，池雲星也能聽到一些。
“這被查的是夏家啊？”
“是，就是他們家。”
“他們家這是犯了什麽罪啊？怎麽來了這麽多警察？”
“你們不知道嗎？”
“你知道啊？”有人低聲問，“快跟我們講講，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話的是一名穿着端莊的富太太，她并沒有壓低聲音：“我也是聽人說的，前段時間夏家不是出了點事嗎？他們公司資金鏈斷了，聽說他們手裏也沒錢，所以就把家裏的傭人給辭退了。但是這家的太太你們也知道，那是個十指不沾陽春的人，嫌棄家裏髒了，今天就請了鐘點工來打掃。”
“鐘點工打掃到他們家書房的時候，發現他們家書房有一股怪味，他找了半天，最後在書房的保險櫃附近發現了一灘血水！鐘點工慌慌張張跑出來就報警了！”
池雲星敏銳地聽到了“書房”二字，他瞳孔微縮，詫異地偏頭看去。
車窗外那位富太太還在接着說：“也是趕巧，那會兒我正好出門，他看見我的車，就跑來攔住我，求我先帶他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當時看着他那模樣，臉色煞白，我擔心他有什麽事，就讓我老公停車讓他上來。他上來後，就在我們家車裏報的警。他跟警察描述他看見的那些……”
講到這裏，那名富太太表情露出了一絲不忍：“造孽啊，我光是聽他講都有心理陰影了。”
“他看見了什麽？”有人好奇。
富太太深吸了一口氣，拍拍胸膛才接着說：“他說……那個保險箱沒鎖，他拉開一看，好幾個腦袋就咕嚕嚕地滾了出來……”
說到這裏，富太太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捂着唇，表情很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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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雲星瞬間僵在了原地。
他忽然響起了自己臨死前宋景那句話——
“葉溪年，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要不是你那次進了夏淮銘的書房，你也不會……”
當時的池雲星沒聽清宋景最後的那句話，現在他知道了，宋景最後那句話應該是“不會死”。
要是他那次沒進夏淮銘的房間，他也不會死。
池雲星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與此同時，那段塵封記憶也從深處冒了頭。
那是發生在他撞破夏淮銘和宋景“好事”的前一個月，當時他和夏淮銘的感情已經升溫，他也去過夏家好幾次，但夏父夏母對他一直沒有好臉色。
當時的池雲星很納悶，為何他和夏淮銘都已經訂婚了，夏家父母還是不喜歡自己。
池雲星自己想不明白，他就問了夏淮銘。
夏淮銘給出的理由其實很勉強：“可能他們只是對你不熟悉吧，沒關系，你要是沒事了，就經常回家孝敬一下他們，說不定我爸媽很快就會接受你了。”
現在想來，夏淮銘那只不過随便找了個理由敷衍他，畢竟他只是夏淮銘花了一百萬從葉父葉母手裏“買”來的玩物，夏淮銘又怎麽可能真的和他結婚？
但當時的池雲星不知道，所以他當了真。
于是只要周末閑下來有時間，池雲星就會去夏家。
有的時候是親自下廚做一桌好菜，有的時候是搶了傭人的活兒幫忙打掃衛生。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進了夏淮銘的書房。
池雲星其實記不清自己在書房看見了什麽，他只記得書房裏的味道不是很好聞，他在打掃衛生的時候，特意打開了窗戶。
就在他打掃完準備離開時，一開門他就碰到了夏父。
夏父看着他的眼神格外地冰涼，像是時刻準備獵殺獵物的爬蟲，令人脊背發涼。
當時夏父問了他一句話很無厘頭的話：“你看見了？”
池雲星被夏父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所以他說話有些磕磕絆絆：“沒、沒有。”
夏父審視的目光将他渾身掃了個遍，就在池雲星覺得不舒服想提出離開時，他忽然笑了一下，只是笑意絲毫未達眼底：“沒事，看見就看見了。大不了你也和他們一樣就行。”
池雲星沒聽懂夏父在說什麽，但那天他回去後，夏淮銘就來找了他，語氣極為嚴肅，問他是不是動了書房裏的文件。
池雲星只當夏淮銘不相信自己，跟他吵了一架。
兩人冷戰了好幾天，後面還是夏淮銘主動過來跟他道歉，也是在那時候，夏淮銘跟他求了婚。
池雲星當時又驚又喜。
當時他還不明白，為何一開始死活不同意的夏父夏母現在松了口。
直到現在，池雲星才想明白。
夏家要弄死一個外人的确有難度，但如果是自己家的人呢？
只要和夏淮銘結了婚，他就是夏家的人了。夏家只要對外宣稱他全職在家，又有誰會起疑心？
葉父葉母只認錢，唯一關系親密的朋友是宋景，夏淮銘甚至可以再做的更逼真一點，用自己的口吻時不時和餘君聯系，這樣餘君也不會懷疑。
難怪當時夏父夏母會松口。
難怪宋景會那麽有恃無恐，這是一場有計謀的謀殺。
自己撞破夏淮銘和宋景的奸情只是意外，就算自己沒有發現兩人背叛自己，在婚後……他也難逃一死。
這個結論讓池雲星遍體生寒，冷氣無孔不入，瞬間将他包裹，他牙關都沒忍住輕顫。
竟然是這樣……
所以當時的他其實走進了死胡同，他逃不過的，怎麽都逃不過的……
“……雲星？”
“雲星！”
一只溫暖的手忽然貼上了池雲星冒着冷汗的額頭，燙人的溫度瞬間将掙紮在夢魇中的池雲星拉回現實。
池雲星臉上全是冷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段知衍被他這幅模樣吓到了：“你還好嗎？是哪裏不舒服嗎？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說着段知衍就要發動汽車，池雲星終于擡眼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氣，拽住了段知衍的胳膊：“不……不用。”
段知衍偏頭，滿臉都是擔憂：“可是你現在這幅模樣讓我很擔心。”
他突然後悔了，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帶池雲星過來這裏。
“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的……”
見池雲星身子還在小弧度地抖動，段知衍關掉了車載空調，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将池雲星摟進懷裏，安撫地拍着他的背。
池雲星猝不及防地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男人的胸膛很是溫暖，陌生又帶着一絲熟悉的香味從鼻尖鑽入，極大程度地舒緩了他不安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一直在不停議論的聲音忽然變得變大了。
有人尖叫了一聲：“出來了！”
“那是夏先生和夏太太？”
“怎麽沒有他們家的兒子？”
池雲星微微偏過頭，恰好看見警察将夏父夏母押出來。
他離得有些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一只手忽然遮住了池雲星的眼睛，段知衍擔憂的聲音傳來：“別看了。”
池雲星眨了眨眼，卷翹的睫翼在段知衍手心掃了兩下，有些癢。
不知道為何，池雲星的眼眶突然就有些熱，那些被他壓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也躁動地想要往外湧。
“我……”池雲星嗓子很啞。
“嗯？”段知衍另一雙輕輕扶着池雲星的背，聲音很輕，“怎麽了？”
池雲星猶豫許久，才嘶啞着聲音說：“這些事情，我不想告訴爸媽，也不想跟哥哥說。”
段知衍身子微僵，眉心頓時擰了起來，他心裏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雲星你不會知道了……”
池雲星閉上眼睛，一行熱淚從眼眶滾落，他聲音發顫：“你可以不告訴他們嗎？”
段知衍的手心傳來一片濕意，他的心像是被什麽狠狠揪住了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我不說。”段知摟着池雲星的手臂微微收緊，語氣鄭重無比，“我保證，哥哥保證。”
池雲星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放松了下來。
他張了張口，許久才找到了切入點：“我……其實死過一回。”
段知衍瞳孔巨震。
第一句話說出口，之後的事情就格外順利了。
池雲星先說了自己上輩子的經歷，那時候的他真的很單純，他不會先入為主地以惡意去揣度人，每次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他腦子裏第一個想法都是——“是不是我不夠好”。
他自小在被父母忽視的環境下長大，旁人向他釋放的一丁點善意，都會被他無比珍重的保存起來，并且加倍地還回去。
他和夏淮銘訂婚不是因為他喜歡夏淮銘，是覺得夏淮銘對他好。
他會和宋景做朋友，也是因為宋景總說“我是為你好”。
“……其實，我也是知道宋景跟我說的一些事情是在騙我，但是我不想懷疑他。”池雲星說，“因為我很怕那些謊言被揭穿後，我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池雲星語氣還算平靜，他接着說：“可是即便我小心翼翼維護，他們也沒有把我當回事……”
他接着說起了自己的死，提到那場車禍時，池雲星身子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池雲星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也是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沒能跨過那道坎。
能夠清楚感知到自己生命流逝的滋味太可怕了。
池雲星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