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二月中旬的一個周六, 溫恬穿好大衣戴上手套和圍巾,把自己全副武裝好才從家裏出來,步行去警院。

今天是傅淮參加校籃球賽的日子,雖然不是什麽大比賽,但有傅淮, 溫恬還是很上心的, 而且傅淮也邀請她去看他比賽了。

冬季晝短夜長,下午五點多鐘天色就已經漸晚, 夜幕低低地垂下來, 籠罩住這座城市。

在溫恬經過公交車站時, 突然被人叫了名字。

是她說熟悉不算熟悉、說陌生又絕對不陌生的聲音, 冷冷清清的沒有溫度。

溫恬扭臉, 在看到坐在長椅上的霍禦城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交站牌這兒正巧有一個路燈, 他就坐在路燈下面那個長椅上,溫恬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如同夜般沉寂, 哪怕白熾柔和的燈光都掩蓋不了他周身冷漠的氣息。

霍禦城站起來,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襯的他整個人愈發的冷然。

這裏這會兒并沒有其他的人, 所以剛才那聲“溫恬”,就是他喊的她。

溫恬秉承着禮貌的原則, 擡起戴着白色小熊的手套揮了揮手,有點怯懦道:“嗨。”

然後大着膽子問他:“你現在不應該在江川的嗎?”

霍禦城作為沈城一中最優秀的準畢業生,自然是有機會去參加保送考試的。

很早大家就知道他今天要去參加保送生考試的消息, 可這人……怎麽會在這裏的?

霍禦城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線,随即寡淡平靜道:“我沒去。”

溫恬震驚地瞪大眼,“哈?”

霍禦城沒說為什麽沒有解釋一句話都沒有。

有人站在了公交站牌旁邊等公車,溫恬和他的中間隔着其他人,溫恬覺得這樣不說話也挺尴尬的,而且他突然放棄保送生的資格,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隐,于是安慰說:“其實也沒關系啦,你學習成績這麽好,不參加保送高考也能考很好的。”

霍禦城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直愣愣地瞪着她。

冬夜的氣溫是真的低,盡管溫恬穿的挺厚實,但鼻尖還是被凍的通紅,她縮了縮脖子,低下頭把鼻尖藏進圍巾裏,見他不說話,只得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霍禦城在溫恬轉身的那一瞬間身體微微動了下,他想擡腳往前走,但最終并沒有動,依舊站在原地,他的聲音很沉很低,卻萬般真摯,只說了兩個字:“謝謝。”

溫恬特別詫異,沒想到他還會這樣心平氣和地和人講話,她扭回頭,霍禦城已經轉身往前走去,天空稀稀落落的開始往下飄雪花,溫恬站在原地,望着霍禦城的背影,莫名的想起一個詞——孑然一身。

而她,大概永遠都不會清楚,霍禦城的那句“謝謝”,到底是在謝她什麽。

她以為他是在謝她安慰他,其實并不是。

他在謝她曾經無意幫過他。

那年他被那個人雇傭的打手跟蹤,甚至要對他痛下殺手,他在逃跑時在公交車關門的前一刻沖了進去,成功甩開了那群人,只不過,他身上沒錢,什麽都沒有。

而溫恬,就在他的前面一個上的車,她聽到他對司機說沒有帶零錢時,又刷了一次公交卡,是幫他刷的。

他的臉上挂了傷,溫恬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拎的那些給傅淮備用的跌打損傷藥,片刻後從袋子裏拿出一瓶藥液塞到了他的懷裏。

然後她就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向了後門,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後來去了一中,無意間成了她的同班同學,只不過她似乎根本不記得他。

霍禦城無數次想,當時溫恬肯定是把他當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看他遍體鱗傷才會憐憫他給他藥讓他拿回去擦。

在溫恬那裏,她那次的做法就真的單純的是出于好心而已,可在霍禦城的心裏,卻是他陰暗生活裏突然間冒出來的一絲陽光。

她的好心好意,讓薄涼冷漠的他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什麽是溫暖。

他很珍惜這樣的感覺,因為她無意地幫助過自己,他會想加倍地回報給她,不過他一點都不會表達,說出來的話硬邦邦冷冰冰的,大概是傷到了她。

可他,真的沒有惡意。

他會默默地關注着她,想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幫到她,以此來報答他那次的好心之舉,慢慢地,他發現她的世界和自己的完完全全不一樣。

他的心裏,對她羨慕的都快要嫉妒。

不過,這些、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過,這些、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溫恬看到霍禦城離開了,也轉過身子正要邁開腳步往警院走,兜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了來電鈴聲,她不得不暫時摘掉手套,摸出手機接通。

“傅淮淮?”

聽筒那端傳來傅淮焦灼不安的聲音:“甜甜,你來了嗎?我怎麽沒看到你?”

“唔,我剛走出小區呀,再有幾分鐘就到啦!”

傅淮這才放心,“哦”了下,囑咐她:“那你路上小心吶!”

“嗯吶!”溫恬邊走變擡起手去接飄飄落下來的雪花,語氣很開心地說:“傅淮淮,下雪了耶!”

傅淮在那邊笑,“等我打完比賽一起看雪呀!”

溫恬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她應允說:“好呀。”

溫恬到籃球場等時候觀衆席已經坐了好多人,她慢吞吞地順着臺階往下走,尋找位置,就在她走到中間偏靠下的那塊區域時,手突然被人抓住。

溫恬一驚,條件反射性地甩開抓她手的那個人的手,轉了頭一看,齊然正仰着腦袋沖她樂呵呵地笑。

齊然拍了拍挨着通道的最邊上的位置,笑眯眯得對溫恬說:“溫恬坐這裏!”

溫恬正愁找不到位置,于是坐下來,對齊然笑着道了謝。

齊然擺擺手,“是傅淮讓我幫忙占的位置啦,我這算是……借花獻佛?”

溫恬:“……”好像……也沒啥毛病。

溫恬低頭翻出傅淮的微信,給他發:【我到啦,已經坐在了你讓齊然幫我留的位置上,傅淮淮你安心比賽呀,加油加油!】

傅淮正看到溫恬的消息後擡起眼掃過來,很快他就捕捉到了安安靜靜坐在觀衆席的溫恬,嘴角揚起笑。

【我看到你了甜甜!】

溫恬看到傅淮的回複後擡起頭望過去,霎時撞進他含着淡笑的黑眸中,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潭深水,深不見底,将她瞬間吸引過去,慢慢深陷其中。

她微微怔忡,好一會兒,就在有隊友來拍傅淮的肩膀讓他上場時,溫恬才緩慢的回過神來,她彎了彎嘴角,擡起手對傅淮做了個最棒的手勢。

傅淮的眼睛裏盛的笑更濃了,他也回了溫恬一個豎大拇指的手勢,這才放下手機轉身上場。

籃球賽正式拉開帷幕,溫恬坐在觀衆席上,目光全程鎖定在傅淮身上,看他流利熟練地運球,看他帥氣的投籃……賽場上的他,就像是移動的光源,他在哪裏,焦點就在哪裏。

中途休息時有女生去給傅淮送水,他一一謝絕,溫恬坐在座位上看到他這麽受歡迎,有些不開心地抿了抿唇,可是自己又沒有買水……

下一秒手裏就被人塞了一瓶水,溫恬杏眼瞪大,詫異地望向齊然。

齊然很無辜地沖她眨眼睛,“繼續……借花獻佛?”她抓了抓自己那一頭短發,皺眉:“好像也不太對哈,就……送你啦嘛,你想怎麽處理它就怎麽處理,想送給誰也随你嘛!”

溫恬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淺淺的笑起來,很真誠地對齊然道謝,然後起身小跑到還有女生圍着的傅淮的旁邊。

“傅淮淮!”溫恬脆生生地喊了他一聲。

傅淮立刻來到她的身邊,溫恬把手裏抱的那瓶水遞給他,歪頭笑道:“給。”

傅淮摸了摸她的腦袋,擰開就咕嘟咕嘟灌下去少半瓶。

他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嘴,把瓶蓋擰好還給溫恬,臉上還有細細的汗珠往下淌,看上去有點恣意率性的迷人。

後半場球場上的角逐越發激烈,溫恬看着咬的死死的比分,還有那令人心驚的比賽結束倒計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終在最後三秒,傅淮一個三分球幫他們隊奪得了勝利。

溫恬本來緊緊蹙起的眉瞬間鋪展平,她在看臺上看着傅淮被隊友們舉起來抛,也情不自禁地笑出聲。

籃球場內的歡呼聲不絕于耳,已經睡過去的齊然似乎是被突然激烈的氣氛給驚着了,她迷蒙地睜開眸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問溫恬:“比完了?”

溫恬笑着點頭,“嗯吶!傅淮淮他們勝了!”

齊然閉上眼“唔”了下,說:“恭喜恭喜啊。”

溫恬:“……”

嗯……小姐姐你是不是說錯對象了?

……

散場後傅淮要送溫恬回家,雪還沒有停,甚至越下越大,溫恬開心地蹦蹦跳跳,搖頭晃腦地在他身邊一個勁兒地說:“恭喜傅淮淮贏了比賽呀!傅淮淮超棒的了!”

她身上穿的是厚厚的棉服,再裹上圍巾戴上毛茸茸的手套,整個人看上去像極了笨重的企鵝,胖胖乎乎的。

地上的雪已經積了一層,溫恬不小心滑了一腳,眼見就要摔地上坐屁股蹲兒了,電光火石間傅淮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從她的腿窩穿過去。

剎那間,溫恬整個人被他托抱了起來,就像是……童話裏的公主抱那樣。

她杏眼圓睜,眼中的驚慌顯而易見,臉頰通紅,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其他原因。

傅淮穩穩地将她抱在懷裏,低頭凝視她。

須臾,他低嘆,心有餘悸地委屈道:“你吓到我了,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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